《永夜之夜》飘雪人间

2、天劫

　　不起眼的白色建筑，大厅却颇为宽敞，白衣男孩垂首静立于门边，醇厚的灵力运行一周，已不见初时的波澜。表情古井无波。
　　银发小女孩恢复了一贯的漠然的脸，冷淡地站在大厅中央。瘦弱的身躯显得那样渺小，却倔强的不肯弯曲。
　　主座旁边，一位青衣宫装女子背向而立，纤纤素手摆弄着一支山茶，若不是这欧式复古建筑，如此光景，竟像是倒转了千年时光一般。
　　“人都到齐了。”伴随着冰冷刺骨的声音，火红的女子现身于正厅。
　　血红的长裙，血红的水袖，高高竖起的鬓角插着血红的曼陀罗。狐眼樱唇，纤腰婀娜，加上这过于浓烈的色彩，仿若携冥火而来的复仇之神。
　　“凛姐姐，你的女儿来看你了哦，不上演感人的母子重逢么？妹妹我可都等着看好戏呢！”红衣女子好整以暇地落座于其一女子身旁，挑衅般地说。
　　“我没有女儿。”青衣女子依然没有转过身，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
　　小女孩还是那种冷漠的神情，背在身后的手却绞紧了衣服。
　　“哦？”她妖冶一笑，顿时纯白的大厅如被红光摄中，“原来这臭丫头不是姐姐你的孩子啊，妹妹我一直都碍于姐姐的情面饶她不死，既然姐姐这样说……”她突然回手抽出一件黑色物事，向银发女孩狠狠打去。
　　那是一条黑色软鞭。
　　灰色的鞭影与一条条吐信的毒蛇，一寸一寸的割裂吞噬女孩遍体鳞伤的肌肤。
　　“妹妹我一直都看她碍眼呢，姐姐也知道我的性格啊，对讨厌的东西——就让它——生不如死！”状似悠闲地挥舞着鞭子，艳丽无双的唇吐出残忍的言语。
　　银发女孩不支倒地，周身顿时布满血红的鞭痕，那瘦弱不堪的身体上一条条暗红鲜红纹路，仿佛远古邪恶的图腾，低吟着残忍的咒语，蠢蠢欲动。伤痕的下面还是伤痕，竟没有一处好肉。鞭影飞舞，带起阵阵血雨碎肉，不出一会儿就露出嶙嶙白骨，而女孩仍然不出一声，倔强的小脸因剧痛而变得扭曲。
　　Destiny木然地看着，突然觉得这鲜红有些刺眼。
　　比这更加血腥的场面，不是也看到过么？
　　师傅将他束缚住以咒语禁止他昏倒，将他扔进囚禁重犯的血池。那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惨象，即使闭上眼睛不去看，捂住耳朵不去听，那震彻灵魂的哀号依然令他无法承受。不知多少次，徘徊在崩溃的边缘。而他终于熬过，再惨的景象，看多了，也只是麻木。
　　而今天，他竟感到那飞溅的血肉是那样刺目。
　　突然冲动的想要出言阻止。一只颤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裤脚，女孩用眼光暗示他不要插手，仍然是什么事都自己承担的决绝。男孩默默攥紧了拳头。
　　“住手！”青衣女子突然扑过来，“不要再打了！小海受的苦还不够么！什么事都算在我头上吧！小海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折磨她了……求你！”辫子如雨点般打在她柔弱的身躯上，她却浑然不知。
　　“妈——”小女孩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Destiny转过头。
　　“终于还是承认了，凛姐姐？”影见撤下长鞭，她不想让凛受伤，因为……心上的裂纹比□□上来的痛得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生不如死，冷冽倔强取代天真无邪，遍体鳞伤取代稚嫩无忧。
　　她给凛最好的生活。却每每暗示她这是以她女儿为代价换取的，凛的生活越是富足，小海受到的对待就越是残酷。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是对一个母亲的最大折磨。
　　凛阿，你的生命是罪恶的堆积，你永远永远都要陷在无休止的自责之中，这样的痛，这样无法言说的痛，你就给我，好好体味吧！

　　“影见，小海她也是永夜家的后人，你这样对她，小空不会放过你的！”凛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血色，长长的睫毛随身躯一起颤抖。
　　她居然是永夜的后人！Destiny如遭雷击，没来由地，一丝心痛。
　　“啊，人家好怕啊，要是让长空知道了他可会杀了我的哦……”影见一脚踩上了凛的头，怒意滔天般的涌出只为那女子一声“小空”，“叫啊，叫你的小空来啊，他可是从来没到我这里来过，即使你在这里他也不会来，呵呵，他讨厌我讨厌到自己的情人被折磨也不愿出面的地步呢！不过我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嘛，即使是恨意也好，至少他对我的感情要比你来的深。是不是啊，凛姐姐？哈哈哈……”
　　“小空他只是碍于长老们的威胁而已。”凛的长发浸在女儿紫黑的血中，如一团团化不开的浓墨。
　　“没错，长空到现在还不敢违抗父亲定下的规则呢。他从来都不敢来见你，以至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有小海这个孽种。他的住所离这里不过几步阿，他却连踏上这里的勇气都没有！不过是几个老头子的禁令而已阿。”
　　“你们为什么都逼他，他根本不想做永夜之主！”凛玉般的脸上挂满一道一道的血痕。
　　“你又懂什么！”影见狠狠踢了凛一脚，“说得好像你又多么了解他，你不过是只会躲在长空怀里撒娇的小女人，我哪点比你差！你是他姐姐不是吗！他宁可和你□□生下这么个孽种也不愿多看她妻子一眼！ ”
　　她压制住胸口的剧烈起伏，冷冷笑道，“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我的仇恨！”
　　她揪着小海浓密的长发，“你知道她头发眼睛为何会变色么？这个小孽种已经被我种下了天劫，恐怕她活不过今年呢……即使长空想救也晚了！想和阿澄抢主人位子的都要死！”
　　影见乌黑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点点血光，就如被无数支利剑穿过的尸体般冰冷可怖。那狰狞的神态竟将那娇美容颜衬得像是地狱中的罗刹厉鬼！
　　“天劫！你……”凛的脸立刻失去了所有血色，一瞬竟如苍老了十岁！
　　Destiny的心不由得揪痛起来，天劫阿……

　　“妈妈。”小女孩微笑，“没事。妈妈。”
　　“小海……”凛拭去嘴角的血丝，转过身去，慢慢地站起来，她站得是那么缓慢，令人觉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然而她并未倒下，反倒直直地立了起来，如一株在暴风雨中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的青松。满脸泪痕的她竟让影见有了一种同归于尽的感觉。
　　“你……要干什么？”影见一贯强横的脸上竟有一丝退让。
　　“你这样折磨小海不就是为了折磨我么？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送小海回去了罢？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谈。”她的目光异常冷冽。
　　“喔？你还有话？Destiny,送她回去。”
　　“是。”茶发男孩顺从的牵起小海的手。
　　“妈……”
　　“小海乖，妈妈也没事的。”凛温柔的一笑，那眼色复杂，谁也看不透。
　　Destiny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