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浪鼓》泰婀

1、第 1 章

　　阳光透过树阴斜斜的照在墙上，蹒跚的影子移过来，消失在厚重的红木椅子上，拐杖戳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苍老的声音开口了：“你来了。人老了，就容易想过去，想小时侯，想他。”另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想它做什么？”
　　“这么多年，你就真什么都没想过？”
　　短暂的沉默。“你明知我腿脚不利索，这么把我折腾来，就为了说这个？”
　　颤抖的手缓缓地举起一个拨浪鼓，轻轻地晃动着，咚咚的鼓声响起。
　　“你看现在这东西做的一点也不精细，画的也死气沉沉的。跟以前没法比。”
　　“是，我们那时这东西是个稀罕物，平时看不到，就赶庙会时能买到，不比现在，随时随地都能买到。”
　　“是稀罕啊，他那时喜欢的跟什么似的。”随即，他又有些黯然：“要到现在，他也能有70多岁了，老的脸皮儿皱皱巴巴的。你说快不快，眨眼儿工夫，六七十年就过去了……”

　　他们俩那时是好伙伴，打小就一起玩，一起逃了课去摸鱼。不上课时就随着心儿满世界闹去。至于他，他们都嫌麻烦，要不是他妈妈——那个给人家洗衣服养家的年轻寡妇，非把他塞到他们中去，他们也不好推脱。那个时候，他妈妈到他家去领活，他正在屋里写字，听见后院有动静就赶忙去看看。他的母亲交代着“要洗干净了，注意别用太大力，小心破了”他就倚在门框那，穿着一件半旧的白地蓝花衣服，他妈妈拉他到院中给他们母子问好，他乖乖的给他和他母亲问了好，又按吩咐叫了他哥哥。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后来，他们经常到他家去玩，他家很小，只有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一棵小树，他就在那树下面玩耍，他比他们小好多，自然玩不到一块儿去，很多时候在看他们俩游戏，可又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这也许是因为他太羞怯了，怕见生人的缘故。加之附近没有跟他年龄相仿的小孩了。他的妈妈也经常央他们多带着他去玩。过了年，被冬天闷了好久的两人准备到不远的小山包上飞纸鸢去，这也是年年春天的老节目，可是，那年却不得不带上个累赘，那时他七，八岁的样子，走路慢，跟不上这两个身体很好的少年，好不容易到山顶，风筝起来了，他就坐在地上仰头看着。
　　夏天到了时，他们到河里摸鱼，他也要跟着。他们在滑溜溜的石头上小心的走着，他害怕，站在岸边很担心的看着他们越走越接近河中央。他只好又折回去，拉着他下来。他怕水浸湿鞋子，便停在石头上，他告诉他，会滑下来的。他不听，于是，他开始寻找猎物，不管他了，谁想，他的好伙伴也没有照看他，他果然就滑下去了，水不深，但也够让他湿透了，他们俩把他拉上了岸，在岸边晒太阳，好让衣服快干，还告诉他：“可不敢跟家人说的。”他点头答应。后来，他们就在赶庙会时给他买了一个小小的拨浪鼓，他很喜欢。可是第二天，他又还给了他，他问：“都送给你了，怎么又送回来了？”他摇了摇头说：“妈妈说不能拿你家的东西。”他笑了：“是我送你的，怎么又跟我家挂了关系了，你还是拿着吧，我也用不着这东西。”他也抿着嘴笑了
　　日子慢慢的过，他们都已经成了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而他也有十三岁了，却还是像小时侯那样害羞，他的妈妈总说：“要像两个哥哥那样就好了，敢闯。”他只是听着，不动声色的将晾衣的竹竿架好。而他的家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母亲因为跟父亲的相好吵了一架，可父亲却向着那个女人，母亲一气之下病倒了，不久撒手人寰。出殡那天，只有他们母子和他的好伙伴陪着他，而父亲却应付似的来了一阵就回到那个家去了。他知道那个女人也住在镇里，于是，从柜子里取出了祖传的做工精美的匕首，而他的好伙伴也陪他一同前往，路上，他们遇上了他，他打着一把桐油伞，站在巷子正中，远远的望着他们，清澈的眼睛仿佛在透视着他们。他们到他面前，他仰着头望着他，正挡了路，他只好对着他说：“你怎么在这傻站着，快回家去。”
　　“你们去哪？”
　　“我们出去有些事，要给你带写什么吗？”
　　他摇头“你们怎么不带伞啊，那，这把伞给你们用。”
　　他笑了，“这么小的雨，不用打伞。你听话，快回家去吧。着凉就不好了。”
　　他转身离开了，可又回头看了看他们，依然有些担心的样子 。

　　父亲不在，而那个女人挣扎着跑到门外才倒下，好在有他的好伙计在，没让她发出声音来，他们跟出门外，脸上还带着血珠，检查确认她已经死了之后，他们发现匕首不见了，
　　抬起头，发现他站在不远处，伞在的地上。他惊恐地睁着大眼睛，而还在滴血的匕首就在他手上。他站起来，走近他，伸出手，尽量像平时一样平静而和蔼地说：“别害怕。听话，给我。”他却慢慢的后退，说不出话，盯着他，一直摇头。然后转身跑了。
　　“追”随着后面传来的声音，他追了上去……

　　雨湿湿粘粘地沾在各处，大片的红在青石板上曼延开，他依然穿着白地兰花的衣裳，只是原本干干净净的衣裳弄脏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也映不出青灰色的巷子了……

　　“你当初拦我一下多好啊。”
　　他睁开眼睛，发现他已经离开了，阳光变成了橘红色，依然斜斜的照在墙上。他低头玩弄着拨浪鼓，窗前，他静静的出现他面前，依然静静地，乖巧地看着他。他抬头与他对视：“跟了我一辈子了啊。这个给你。”他看到那只珍珠白的手伸到他手里的拨浪鼓前。阳光拂过他苍老的脸，留下青灰色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