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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个小故事 ...

  •   好端端的,姚家那顶好的“福地”算是毁了个彻底。
      我走了半天都没看到路的尽头,只好坐在树下休息休息。趁着明媚的阳光,给二姥爷回了封信,叠成了纸船模样,准备去了柳河镇再找邮局给寄了。
      信的内容倒不是关于如何如何惋惜那处“富贵穴”,或是炫耀自己一如既往的机智酷炫,而是有事相询。
      当时我明明亲手斩断了姚黎和裴卿的阴缘线,也就意味着这一世缘分已尽。他们该相忘于阴曹地府。
      可事实并不是如此。
      他们没有失去关于对方的记忆。甚至连阴差都带他们一起离开,说明两人之间确是缘分未尽。
      到底是我会错了意:“无牵无挂”并不是真的断绝关系,还是说两人用情太深,以致于出了意外…… 这种问题,光想就觉得玄之又玄。
      如果连坑我的二姥爷也不清楚,那只能归结于天意难测。
      “真是万事万物,但凡不解都能推到天意头上”。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手腕。
      温热的皮肤下面,血液正极其缓慢地流动着。
      按照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血液历经长途跋涉,流进右心房,途经肺部,又流出左心房,送进各级动脉中去,构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这样的正常生理循环,却永远不会存在于我的身体。
      因为,我没有心。
      不是从抽象意义上来说,而是从身体器官的角度来看。
      自从家里人发现我不论胸口左右都没有心跳之后,我在家里的地位,从光宗耀祖的天师传人上升到了“转世灵童”“天师下凡”。连门口的大黄狗见了我,都夹着尾巴低着头。
      这般看来,“鳏、寡、孤、独、残”,后四样我全都占尽。
      至于头一项倒是好办,不过是终生不娶罢了。
      这年头,干点什么不要思想觉悟?

      正午的阳光越来越烈,我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水,刚要起身继续赶路,却瞅见不远处,一辆车正缓缓驶来。
      居然是感动中国好室友有木有!
      只见车都还没停稳,我就窜了进去,空调吹来的阵阵凉意简直了。
      “靳哥,你要不要每次都这么拉风地刷存在感啊。算命的说我旺夫啊,嫁你要不要?”
      闻人靳鸟都不鸟我一下,直接抓了个“凶器”就往我脑门上一摔。
      我眼疾手快地接住一看,方便面?!
      方便面是什么,没蔬菜没蛋白质没营养,菜比才吃这种不健康的垃圾食品。呵呵,你当我会这样说?你懂一个将近24小时没吃饭的人看到方便面的时候,那种被救赎的感觉吗?
      “靳哥靳哥,热水呢?没热水我怎么吃?”
      “……”
      “你不是要我干啃吧?”
      “……”
      “那我不嫁了……”
      闻人靳居然没出声讥讽,反而若有所思盯了我两秒,说道,“你要是女的,我就考虑一下。”
      我刚把方便面的袋子打开,听他一句话差点把舌头给咬了。
      “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女的,我就考虑一下……怎么拒绝你。男的就算了。”
      闻人靳心满意足地收到了我吃瘪的表情,以往不带感情的嘴边勾起了一丝笑容,衬着灼人的骄阳,竟让看得人有些晃神。
      我夸张地“切”了一声,啃了一大口方便面,把头转向了车窗边。
      闻人靳随意地往播放器里塞了盘CD,只听一声弦颤,不疾不徐的古琴声宛如秋潭落水。
      我看着远山一座座石碑,不禁想起儿时背的那首青青陵上柏。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李善注解曰,“人生于天地之间,寄也。寄者固归”,“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 。
      如此想来,我当是“行者无归”。
      “靳哥靳哥,你说我要是赚不到钱赔你那只王八怎么办?”
      “拿命抵。”
      “哦。”

      在我看来,讲故事,应当像说书,说折子戏一般,开篇敞亮素净,却又引人入胜。可惜,事不如人愿,我既没长一张巧嘴,也没经历什么轰轰烈烈。
      为今记得最清楚的,不是儿时听二姥爷讲的新奇古怪,更不是课堂上的照本宣科。而是龙虎山脚下见到的一只老王八。
      按道理说,灵龟寿,何止千年,龟鹤二物应是吉兆。
      可是我却没那么好命遇上千年道行的龟仙人,反而碰了晦气。
      那只直径只不过半米的玄龟长得极其丑陋,老皮打皱斑驳,龟甲凹凸不平,隐约能看出是受伤所致。我看它被岸边玩耍的孩子翻了个仰面朝天,于心不忍。就上前赶跑了那群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同辈,把玄龟翻了过来。
      谁知,刚帮它翻好身,我手掌心就是一痛!它居然狼心狗肺地咬了我一口!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以德报怨,以怨报德。”
      口吐人言之后,玄龟便一头扎回水中。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河水里已经见不到玄龟的身影,只余水波徐徐荡来。
      从那时起我便讨厌极了乌龟。话说谁特么是王八了,有种骂人你有种上岸呀!
      这种厌恶感,一直到我偶然瞥见那句“老龟烹不烂,延祸及枯桑”才有所消退。
      本是有罪之人,却祸水东引,终是伤人伤己。纵活千年又能如何?
      世间因果诸多,我解人缘分,说到底不过为了一己之私。
      这样看来,我确实是无归的行者,更是以怨报德的罪人。
      “你思虑过重,不宜待在龙虎山了,偏居一隅是修行大忌。”
      几个月前,正值仲夏,我父亲病故,而母亲离世才三年不到。二姥爷当时也不知道游历去了哪儿,没来葬礼只折了个“纸飞机”来告诫我。
      于是,我匆匆收拾了行李,随便买了一张离发车最近的时间的车票,踏上了向北的旅途。走之前,我解开了和家里所有人的因果,连门口的黄狗都没放过,耗尽了二十三年来有意无意积攒的所有功德。
      说是逃避也好,忘恩负义也好,都行。
      既是“无牵无挂张三水”,那便“无牵无挂”,此为命数。

      但到底天师也是要睡觉吃饭的。
      在陌生的大都市里闲逛了一个礼拜之后,我下定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首当其冲就是找、工、作!
      当家方知柴米贵啊有木有!买个铲子两百八啊有没有!政府说盗墓犯法啊有木有!有木有!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
      没错,开坛做法!专业十三年,用来装逼妥妥的。
      “老板,我真有经验!龙虎山上修行了十三载,学成了师傅才放我下的山。”
      我胸口拍得啪啪响,反正里面啥也没有,拍两下死不了。
      “要不然拿他顶一下?没办法啊,我就给大师傅递过香炉,做法什么的一窍不通啊……” 说话人约莫三十出头,面相虽不正派,却也看的过去。唯一让我在意的是,他明明穿着一身道袍,却带了块我都认识的百达翡丽,看来“天师”这行福利确实不薄。
      “师兄,他从头到脚,哪里像会做法的啊……”“道童”打扮的少年抬头看了看我的牛仔裤帆布鞋,一脸写满了不信任。
      闻言,我十分机智地提出要换一身行头,并且当场演示做法流程。
      结果我当场收获了两名小弟,接下了那个让他俩愁眉不展的丧事法事。
      “一场法事八万八?!到底死的是什么人?”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扮作“道童”的少年捂住了我的嘴巴,神色慌张地摇了摇头,“你吼什么呀!要让人知道了,我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年纪长些的那个“我去年买了个表”师兄倒没这么紧张,拍了拍少年的肩头道,“都拉人下水了,总要让人家搞清楚情况。别老这么一惊一乍的。”
      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本来感觉不过小打小闹的心思收了起来。这个价钱确实虚高过度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真有本事的法师,断不敢接这样的生意。
      “都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我也不瞒你了。要做法的是S市的刘家,就是那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报道里的那位。今年刚过的四十八岁生日,没病没灾正值壮年,大师傅原来给他相面的时候还说过他是大富大贵的命格。结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
      我不解地皱了皱眉,“没灾没病还大富大贵?那意思是人为所致?”
      少年和那个师兄都忐忑地看了我一眼,生怕我听了就会跑似的。
      我肯定地许诺道,“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帮你们到底。”为了八万八,值了!
      “好吧,冲着你穿上道袍那两下,我信你。”少年说着,语气顿了一下,“据说,那个姓刘的,是被咒死的。名义上是请我们做法,实际上是要我们破咒!店里的大师傅一听要破死咒,收拾行李连夜就跑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个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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