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故事》田可心

13、13

　　到了美国，韩若非和叶千含住在一栋男女混住的宿舍楼里，每间宿舍两个人，他住在她的楼下。
　　从来没有谁约过，可他每天都会等她下来，她也自动自发地会去叫上他，两个人一起出门，上课、散步、吃饭、健身、参加活动、购物……到了一所学校，总要留下些纪念，学校的纪念衫纪念帽等等商品，在学校bookstore里卖的款式最多最好看，外面卖的就明显逊色不少。感恩节的时候，到处大降价，他们去学校的bookstore买了好些衣服帽子及其他纪念品。不需要一句多的话，一个人拿了这个款式的衣服，另一个人就会自觉去拿对应的男/女款，好像谁也没有去想，这样岂不是很像情侣？
　　又或者谁都没有抗拒，这样很像情侣。

　　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有人言语间透露出这层默认，他们总是坦然微笑着摇头：不是。
　　有一次有一个锲而不舍的奥地利同学又追问了一句：那你们是兄妹或姐弟吗？

　　也不是。
　　他们比朋友多一点，比恋人少一点。
　　也许，真的更像亲人？

　　刚开学没两天，叶千含就发现韩若非在忙申请研究生的事。他问她：“你要不要一起？”
　　叶千含有些犹豫：“学校给咱们保研的，你要申请了美国的学校，就得放弃保研资格了。”
　　“嗯，我想清楚了，没问题。”

　　叶千含不说话了，韩若非热切地望着她：“你也申请吧！据说咱们这学期读完都会舍不得回去的，到时候你再想申请可就晚了。”

　　叶千含又沉默了一下，抬眼望他，点点头：“嗯。”

　　说服她的不是他给出的那个理由，而是她突然想到的那个人。
　　董辰。
　　如果毕业后来美国读书，不就又可以继续跟董辰两地了吗？！
　　假使一切顺利，毕业后留在美国不再回去，他就算非要过来，只要她不帮忙，他总归要费一番周折，两个人没那么容易再在一起！

　　叶千含到了美国，董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以防范的事情就发生了。
　　她不太跟他联系，一次电话都没给他打过，甚至不再登录□□，只偶尔回封邮件，针对他的长篇大论，简短回个三四行。
　　假如是正常的情侣，他早该诘问她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分手。
　　可她最担心的事情也一直在发生着，他始终没有。
　　也是。她之前明着说分手都分不掉，何况只是冷落。
　　可磨人的冷落有时候比快刀斩乱麻更难受，不是吗？
　　但董辰就是那样一个爱情斗士，他有令人恐惧的爆发力，也有难以想象的韧劲。
　　她明着说不喜欢他他都不相信，她不说，他更是可以不明白。

　　有一个周末的下午，韩若非的白人室友回家了，他便叫叶千含来他宿舍看电影。
　　是叶千含没有看过但一直想看的经典老片《纯真年代》。
　　影片结束时的那段旁白，让叶千含满心萧瑟。
　　每个人都有他的生存之道，比如影片中的May，比如董辰。当他们拒绝接受，便只要忽略真相就好。
　　很难说他们是牺牲别人的幸福来保全自己的幸福，因为，他们确实拥有了吗？就真的幸福吗？

　　——
　　睿领的美国研究生名校招生见面会在美方嘉宾抵达北京的第三天下午举行。

　　前期的邀约工作做得非常成功，下午一点钟才开始签到，早上十点叶千含到达展会现场的时候，听市场部布展的同事说已经有一个家长来闹过了。
　　叶千含生怕是哪个组的客诉，故意闹到这里来制造事端，不由蹙起眉头：“怎么回事？”
　　“那人说她孩子来面试，但是我们这边没有给他们安排。”

　　叶千含松了口气，不是客诉就好：“她是签约客户吗？经过筛选了吗？顾问邀约的时候承诺过一定会给面试机会吗？”
　　市场部小姑娘摇摇头：“不太清楚，好像不是签约客户。”

　　叶千含点点头，更放心了：“明白了。”她踱到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Johnny，预警下午可能会出现场面失控的情况。

　　睿领这次活动的宣传做得太成功，导致还没开始就出现了闹场的，也导致下午两点讲座才开始，居然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讲座厅就已经快要坐满了，真是前所未有的火爆。叶千含之前安排外宾们的退房手续和午饭去了，回到展会中心休息室里刚喘了口气，就见Johnny进来了。
　　她接过Johnny递给她的盒饭，听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有一家合作中介邀约客户的时候为了多要成功数据，狮子大开口地承诺，说来了就可以面试！”

　　原来情况还是比她设想的要糟！
　　虽然不是签约客户，但是对于公司的销售来讲，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未签约客户更宝贵，如果现在得罪了他们，将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的业绩疲软期。
　　何况听这情形要闹的客户将远不止一两个，一两个已经很麻烦，何况还有可能聚众？

　　叶千含拨着饭盒里的饭菜，“嗯”了一声，垂目思索。
　　合作方代表的也是睿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场纠纷可不那么容易解决了！

　　果不其然，和美国教授及招生官的一对一面试一点钟开始，拟三点钟结束，而主讲座厅那边特意为无面试客户安排的重量级嘉宾讲座两点钟才开始。在两点之前，所有参展客户的注意力都在一对一面试这边，尽管市场部已经派出全部人手引导分流，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得知了面试厅的位置，纷纷拥过来要求参加面试。最搞笑的是有些学生是在国外上的大学，此时根本都不在国内，他们的家长也来问能不能面试，工作人员惊诧：“人都不在怎么面试？”
　　家长的回答更搞笑：“我可以帮他面试啊！”
　　工作人员一时说不清楚那么多拒绝的理由，便只挑了一个最简单直接的：“面试要用英语的！”
　　家长放出最后一个雷：“我可以用英语面试啊！”

　　那些已经定好面试时间在等候区等候的学生和家长，本来想着一会儿的面试就颇为忐忑，这场面弄得他们更为紧张，生怕自己的名额被突然挤掉，也全都挤到门口来询问情况。

　　另一方面，在外面大厅给客户进行咨询的初级合伙人和各组助理也不断跑过来问：刚刚签约的xx客户想加一个面试，可不可以？
　　昨天签约的xx客户条件非常好，能不能给他临时安排一个面试？
　　马上就要开始申请的xx学生dream school今天就在这里，能不能让他去面试一下？
　　XX客户只要能面试就马上签约，给通融一下吧？
　　能不能？可不可以？能不能？可不可以？能不能？可不可以？
　　……

　　市场部经理连问题都答不过来，已经快哭了。
　　叶千含走到面试厅门口，清了清嗓子：“各位家长，同学！”

　　嘈嘈杂杂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不少人都向她望过来。

　　叶千含面容平静，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各位，一对一面试不是能够临时安排的，美国教授要求事先拿到名单和学生的基本情况，以便提高面试效率。他们不是第一次来中国，以前这样热情的场面他们也见过，也有教授因为学生太多而突发身体状况的。所以，为了给美国教授必需的健康和安全保障，恕我们不能答应各位临时安排一对一面试的要求。”

　　下面顿时腾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各种不满的表示扑面而来。

　　叶千含抬高声音：“请大家注意！这是应美方要求做出的安排。美国人是最讲求规则的，不遵守规则的人，再优秀都会被他们拒之门外，所以如果强行安排，很可能会给各位造成不利影响——不申请这些学校也没有用，美国高校是联网的，一个申请人一旦上了黑名单，就会被通知给所有学校知道，稍不小心就可能终身无法赴美留学！”

　　这段话终于收到了想要达到的效果，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

　　叶千含便把声音也压了压，严肃的语气放缓和了一点：“大家可能对我们今天的活动安排有些小误会，这怪我们事先说明得不够清楚，在这里先向大家道歉了。其实我们安排的面试不是只有一对一，稍后我们还会分专业进行专题讲座，讲座后有群面。其实一对一面试每个人也只有15分钟，在群面中好好表现，效果也是一样的，甚至群面结束后也可以跟教授单独交流，就像你们平常下课后跟自己的教授提问一样，如果掌握足够的技巧，还可以拿到教授的私人联系方式，便于今后套磁。”
　　说到这里，叶千含抬手指向走道的另一边，站在那里的Johnny及其他大Par，都对她赞许地点了点头。
　　“一会儿的群面当中具体应该怎么表现、以及想要进一步了解这次的学校和教授个人信息的，请各位到那边的VIP区咨询几位合伙人。今天这几个专业的合伙人都在这里，他们平常是需要预约和筛选才会亲自咨询的，今天他们在这里坐镇，开放咨询，实在是难得的机会。其中我们的Johnny老师，Winsome老师，还有陈敬尧老师分别是这次来的南加大、芝加哥大学、康奈尔大学的校友，他们的指导尤为权威……”

　　叶千含一边说着话，客户们已经推推搡搡地向VIP区拥过去了，面试厅门口顿时压力倍减，对面试学生叫号和引导的工作也进行得顺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