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撩月影》画柠檬心

39、第 39 章

　　四年之后，百里青才知道，李陌辉的“一片忠心”指的是什么，这就是后话了。

　　大婚后的早上，百里青睡到了晌午，本以为会遭人谈论，但沐浴时顾婶的一番手法让百里青打消了顾虑。

　　“公主近年来来可受了不少苦呀。”顾婶一边将热水倒进浴盆里，一边把皂角粉撒入水里，便示意百里青进入水里。
　　若说受苦，她自己到无所谓，她这种性子不受苦才说不过去，可是深处皇宫的一年还是领她毛骨悚然，虽说终得所愿，但那种境遇百里青下辈子也不想再遭遇。
　　“好舒服……”百里青身上还披了件薄衫，虽说是入夏了 ，晨间的凉意还是有的，一年前，百里青可是能光身子一个猛子能扎进水里不带喘气的，如今这般遭遇另她十分怀念以前。
　　“顾婶……可以这样称呼吗？”百里青从水里探出半个头问道。
　　“叫我顾婆子都行哈哈哈。”顾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虽说咱这伺候的手法比不上宫里，我顾婆子的手法也算是上等，要不给你搓搓？”
　　百里青从顾婶身上似乎找到了些江湖气息，“我泡泡水就行，前天刚搓过……”
　　“也对，从宫里出来定是要仔细洗洗的，要不帮你按按？”顾婶说起挽起袖子抬手起来。
　　“按按？”百里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婶转了向，一双大手就捏上了百里青的肩膀。
　　“公主，你这肩也太硬了。”
　　“啊？是……是呀……”要是以前，作为一介武夫的百里青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筋骨是像今天这样紧巴巴的扣在骨头上，以前那是灵活自如，力大无比，可如今，就跟死鱼一样趴在盆里，浑身无力。

　　顾婶往手上摸了一把绵羊油说：“公主，大力气还在后面，你忍着点儿。”
　　“嗯……啊——”百里青觉得定不会多么难受，毕竟之前也是跟着三剑享受过澡堂推拿的，谁知顾婶这一手下去，她直接喊出声。

　　此时李府上下都停下手上忙活的事，朝向李府澡堂看去，顾婶的手劲儿李府上下的人都清楚。

　　经过顾婶的一番推拿之后，百里青穿好衣服后就连忙出来，此刻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发梢还滴着水，顾婶赶忙拿着一块帕子把她的头发包起，并指着院子里人喊到：“看什么看？公子都还没看够！轮得着你们看！去去,都忙去，昨晚上那摊子还没收拾完呢！”
　　百里青双手捂着帕子，脸红的像个山楂，不知道该怎么办，愣神之时却被顾婶拉着回了房。
　　“公主虽贵为公主，但已嫁做人妇，这里不比宫里，凡事要自己将就好自己，公子说公主身体未全康复，刚那样莽撞要是吹风了怎么办？”
　　“这不都夏天了，不碍事……”
　　“先喝完姜汤。”顾婶在百里青喝姜汤之际已经将百里青的头发擦了半干，“得亏是夏天，要是冬天就糟了。”
　　“顾婶，李陌辉呢？”百里青看着顾婶给她盘的头，精致又漂亮，却又有说不上来的怪异。
　　“府上来了公子的好友，昨日因事耽搁了，今日说是来贺喜的。”

　　正说着，就听到敲门声，来人正是李陌辉：“顾婶，可以进吗？”
　　“进来吧，公子，已经收拾好了。”

　　李陌辉推门进去后看到百里青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笑什么？”百里青问。
　　“顾婶梳地很精致。”李陌辉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捂着嘴，还有笑声不断从嘴里透露来。“顾婶，你去忙吧，一早上麻烦你了。”
　　顾婶嘿嘿一笑：“不忙，不忙，公子有什么吩咐再叫我啊，翠翠，菜买回来了吗？”
　　顾婶嚷嚷嚯嚯的走出门，大老远还能听到她跟李达掰扯的声音。

　　李陌辉将托盘置于百里青面前，说：“这里有点小点心，先垫一下，早上本想叫醒你，看你还未醒……”
　　“那我岂不是挺大逆不道的，虽然我不懂得这京城新婚之后的小娘子要行什么礼数，但早起为长辈敬茶我还是知道的。”
　　“哼。“李陌辉哼笑一声，”我母亲一大早就就去女儿堂了，她说你身体羸弱不必敬茶，府内上下可随意差遣。”
　　“令堂真不愧是一品。”百里青吃了一口点心。“她舍得你这宝贝儿子跟一个病秧子过在一起？话又说回来，这岂不是顺了我的意，我若敬茶指不定被你母亲看出什么，把我晾上几天反而好走。”
　　“我母亲说今日早些回来，专来吃你的敬茶。”
　　百里青嘴里的点心碎末被喷出来，李陌辉递上一杯清茶，说：“我母亲很温和，你不必怕。”
　　“我倒是不怕，可那毕竟是你母亲，我几天后远走高飞不见人影岂不是欺骗她？”
　　“自有我在。”
　　“你，真是……”
　　“去见个人。”
　　“谁？”
　　“去了就知道，但你不能让他们认出你来。”
　　“他们我也认识吗？”
　　“你在皇宫的这一年，江湖上已经风言风语了，已经有传闻了。”
　　百里青咽下最后一口点心，顺手用指头摸了摸嘴巴：“传闻，传了什么？”。
　　“无非是玉兰阁阁主百里青杀害公主搅乱朝廷，亦或是玉兰阁阁主阴谋可怖已修的百年神功意图颠覆天下……之类的。”
　　“那跟咱们今天要见的人有何关系？”
　　“你是知道的，本人也是有些江湖朋友的，他们能来相比也是来探听虚实的，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但这李府却是简单的多。”李陌辉伸手用大拇指抹去百里青嘴边的点心渣，“你能不能安全的回玉兰，今日得靠你了。”
　　“若是江湖中人，谁能想到百里青能梳着这样的发髻一幅良家妇女的样子？”百里青嘲讽着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李陌辉见百里青跟在自己身后，便慢下来脚步，将百里青的手挽起：“记住，一会称呼我的字。”

　　百里青随着李陌辉穿过李府的连廊，到了花厅门口，便见里面横做着两人，正是绿贞派大弟子翟景笙和羌旗寨的管事刘晓凡！
　　“李大人呀，真是恭喜啦！”两人看到李陌辉便倏地一下迎了上来。
　　“客气了。”

　　翟景笙看到李陌辉后面的人，暗搓搓地说道：“这位便是……少夫人啦？”
　　“正是。”李陌辉抓紧百里青的手引她到前面，“两位来的意思李某已明白，现看到公主，是否还有疑虑？”
　　“我等岂是那无聊之辈，今日前来全是套个喜酒喝。”刘晓凡嘴上说着，眼睛却是盯着百里青不放。

　　“来人，端上瓜果梅子，煮上好酒，今日我要与两位少侠好好聊聊。”说罢，李陌辉拉着百里青步入茶座。
　　“多谢。”二人拱手。

　　百里青不知道李陌辉什么时候跟这俩人熟络的，从进门到入座，她一直未开口，她用手扯扯李陌辉的衣角，李陌辉转头只对她笑一笑，便又和他们聊起来。
　　话说这绿贞派是江湖上的消息通，能派出翟景笙来探消息，可见江湖上对玉兰阁已经是虎视眈眈了；羌旗寨与绿贞派则是姻亲关系，这一门善于炮制消息，真假难辨，混人视听，不少侠人志士因此获难结下恩仇。翟刘二人能来到这地方，估计自己失踪一年的消息在江湖上已传了七成。

　　“公主果真是皇宫里的人，这仪态身姿确实是那女魔头不能比的哈哈哈……”刘晓凡对着李陌辉敬酒，“李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李陌辉也回敬过去，又扭头看向百里青：“公主不认识两位，我来给公主指认吧。”
　　李陌辉看向二人：“这两位是江湖自由人，武功高强，智敏多才，这位头戴幞巾的是翟景笙翟少侠，这位头戴小冠的是刘晓凡刘少侠。”说罢又看向百里青。
　　百里青点头示意，当李陌辉准备接下去寒暄时，百里青突然张口道：“不知伯晨何时交得江湖友人，你任职吏部，公务繁忙，与江湖之人接触少之又少，本宫想听听你们如何认识的？”
　　百里青说完，翟刘二人皆是一惊，武林之人从声音上是能听出他人的功力是习武之人，眼前女子气不足常人，五脏皆有损伤，靠着汤药吊着精神，这公主真是体弱不济，还是百里青诡计多端。翟刘二人不尽思索，但看着眼前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身着贵妇衣装，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富贵风范，这人真是百里青吗？

　　“是么？”李陌辉的眼神里漏出点不懈之意，但还是看向那二人，打破二人思索。

　　刘晓凡说道：“我等是敬佩李大人才学武功，当日李大人凭一己之力让吴老先生回京，这江湖人谁人不知呀。”
　　“确实如此。”翟景笙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下，“那日我们在京郊外偶遇李大人外出办案，便相邀于茶馆，李大人非但没有怪罪我们，反而将那日玉兰阁之事与我们相诉，那日我们是相谈甚欢。”
　　“那日是何日？”百里青追问道。翟刘二人的话语明显是在挑唆，玉兰阁发生的种种李陌辉怎么会轻易告诉他人。
　　“那日是……”二人愣住。

　　“是四月初二。”李陌辉闻了闻酒香，“我记得那日我与二位在茶馆还尝了一道好菜。”

　　“好菜。”那二人似乎有些不解，百里青尽看在眼里。
　　李陌辉徐徐饮下美酒，说道:“凉拌二荆条！”

　　翟刘二人皆是一惊：“是……是啊，那家茶馆的小菜确实神奇，二荆条都能凉拌。”

　　百里青已然明白，那二人似乎有些把柄在李陌辉手里。
　　“这道菜这么美味，伯晨下次出京可要带给我呀……”百里青此刻只需要装娇弱。
　　“不瞒李大人，公主与我二人的故交有些相像。”
　　“相像？这耀华国上下能与公主相像的人只有当朝天子，莫非二人与天子也相识？”李陌辉一改惬意之态，变得冷峻起来。
　　“李大人误会了，我等草莽岂能与天子相识，恕我等眼拙，公主乃千金之躯，万宠千娇，我那故友是山野糙人，粗鄙无理，实在是比不得，比不得呀。”二人吃瘪的同时也不忘言语挑唆。
　　百里青有插了话：“虽贵为公主，也是天下子民，若是相貌有些像也没有什么稀奇，也算是缘分，请问二位的故友怎么称呼，是男是女，家在何处，若是以后遇到也会聊几句的，咳咳……”百里青虽是心火怒烧，却也能控制住，这二人真是口舌如剑，等她恢复功力定是要将这二人活剐了！

　　几人随后不停的寒暄，说了几点子无聊的话，眼前酒食过半，一个时辰也算是过去了，夏日午后，便开始燥热起来。
　　百里青扯了扯李陌辉衣角：“伯晨？”
　　“嗯？”李陌辉有点不清楚百里青要做什么。
　　“二位少侠今日来此，定是度了不少风尘，何不让其留宿一夜，你们三人也可彻夜长谈？”百里青又撒娇道：“两位少侠是自由人，岂不是知道许多江湖怪谈，本宫日常听侍女讲觉得不够意思，二位可否留下来说说？”

　　二人一笑，这像什么话，公主的音调听得他俩一阵难受，新婚不过一天就留宿俩男人给她讲故事，这位公主可真天真，不知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留宿一晚定会知晓，就当二人觉定留下时，李陌辉的一击眼刀劈碎了他们的计策。
　　“公主，作为你的夫君，我是不能同意的，你身体还未康复，熬夜是不可的，且说谁家新婚夫妇会浪费宝贵时光去听故事的，我想二位都是知礼的人，也不会由着公主的性子吧！”李陌辉再次敬了一杯酒，翟刘二人还是被李陌辉拒绝了。。
　　“那是，公主的好意我等心领，我等后面会收集些江湖画本送到府上，以表谢意，不知如何？”
　　“这倒还可。”李陌辉点头，百里青奕点头。

　　李陌辉接下来说道：“公主体弱，需回去休息，二位若是不介意，稍等片刻，我送公主回房后再来。”
　　“今日说是道喜，却也没上份子，我等这边去贵府账房，上完份子也就回去了，新婚这几天可是要珍惜呀，李大人。”
　　李陌辉便起身，唤来李达：“李叔，劳烦带二位少侠去账房。”说罢便领着百里青走出花厅，还回头说了句：“改日再与二位一起尝一尝凉拌二荆条。”便与百里青淡漠在连廊的花花草草中。

　　李陌辉淡淡的那句话，让翟刘二人浑身发毛，二荆条真的是不想再吃了，他们抖抖索索的跟着李达去了账房，进去才知道，眼前这位老头也有几般手段。

　　李达打开账本，里面都是昨夜来往宾客的账目，二人一看，全是千八百的银两份子数，这京城可真有钱呐。
　　得了，今天消息没有打探到，反而折了不少银两。

　　“二位大名是？”

　　“翟景笙。”
　　“刘晓凡。”

　　“二位随所多少？”

　　毕竟绿贞派和羌旗寨也是名门旺派，给少了岂不是没有面子。
　　“一百两……”
　　“我也一百两……”

　　“二位少侠真是大手笔啊，哈哈哈哈。”李达填了几口墨，便招呼二人出了李府大门。

　　出了门，两人迅速发出信鸽，他们确信百里青不在玉兰阁，但还是不确定那位公主是不是百里青，于是他们还传了一个消息——

　　百里青害人不浅，斩于李陌辉刀下，玉兰无主；
　　挽岚公主平易近人，李侍郎爱之至极，圣眷正浓。

　　且不管翟刘二人的消息之事，百里青一声声“伯晨”，叫的李陌辉满心欢喜，久久不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