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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可怜书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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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容浅夜顺着郝蓝清的视线看过去,待看到郝烈旁边的那提刀侍卫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除去,露出一张熟悉又绝色的容颜时,眸子瞬时瞪大。
“娘……”那声音里,全然是不易觉察的颤抖和恐惧。
恐惧?他都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闭嘴!我从来都不曾是你的娘亲!”
就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女子已是“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步伐如飞,那锋利的刀刃,竟是向着比武台上一身白衣的人而去。
容浅夜突然就忘了,忘了这皇宫的那些千千景色,忘了酒宴之上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就看着那十几年几乎未曾变过容颜的娘亲,面容冰冷,提刀向着自己这方飞掠而来,在看到她已是举起利刀时,也意识不到该躲开。
锋利的力道,就那样向着那脆弱的脖颈砍去。
“啊!”此意情景引来了座上的女客惊声尖叫。
艳红的血,顺着刀刃,一滴一滴,在地上如同血梅一般绽放开去。
死死地捏着刀刃的手一用力,女人握刀的手便是被刀柄上传过来的身后内力挣开。
“你疯了不成?他是你儿子!”
“哐当”一声,那柄染血的弯刀已是被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李未央冷着脸看着面前这乔装的容苏羽,话语里是全然是杀气,这个女人,刚才竟然想杀他的人,该死!
看着这般反应的李未央,容苏羽面上有一丝的震惊,然后,又被眼里的冰冷覆去,嘴角全然是冰冷的讽刺,“哼,儿子?!我容苏羽从来就没有他这样不知羞耻的儿子!”
一句话,李未央身后的人,顿时煞白了一张脸,张了张口,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字,要发声出来,是那般的艰难,“娘……”
“你住口!”全然是怒意和冰冷的女人,把他要说的一切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梦里,像着那桃花镇上的寻常孩子一般,趴在娘亲的怀抱里大声哭泣,娘亲,我好痛,我好怕,你救救夜儿……
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娘亲之间,似乎有一条好大的,好宽的,无形的鸿沟,他努力了很多次,就是跨不过去,娘亲,也从来没有要跨过来的意思,他努力的练琴,努力地看书习字,想像着别人家的孩子一般,成为自家娘亲的骄傲。
似乎,这世间,从来就没人看到他的存在过,他也不知何时日生,不知何时月落,他如一抹幽魂在世间飘过,没人愿意碰他,没人愿意与他搭话。
但是,他其实是活着的,有心跳,能动,能说,能听。他看到苏秀才的娘亲,站在那颗老槐树下与周围的邻里摆谈自己儿子,脸上全然是自豪得意。他会听到赵家那做了山匪的儿子被官府抓去砍了头,他的娘坐在大门口日日哀嚎,整整三日三夜竟是哭瞎了一双眼。
是否,他的娘亲是否也是会像这天下所有的慈母一般,不管他做了什么,成为怎样的人,都会在心里疼他的。所以,他努力读书,就为了让娘亲高兴。
娘亲不是不会笑,但是,他从来都只是看到她眼里的淡漠,就像是一块藏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千年的寒冰,任他忍着抽血剥皮的痛养出的那么些热度去温暖,千年,万年都未曾化一点,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骨血都冻得冰冷麻木。
是否,娘亲只是放不下爹的离去?
如果,那个叫做“爹”的人还在的话,他是否就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那样,桃花镇上的孩子就不会欺负他,那样,他们就会看到,这世上还有一个容浅夜在,他是那个叫做“爹”的人的儿子。
“谁准你叫我娘亲了?!”
世上最伤人的不是刀剑,于他容浅夜来说,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痛彻骨髓。
容浅夜面色灰白,良久,才开口,缓缓道:“我若是不叫你娘亲,这世上还有谁能是我的娘亲?我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娘亲尽管教训就是,孩儿愿受惩罚,就请娘亲莫要再说气话。”
这心死如灰的声音,听得李未央心头揪疼得厉害,转身一把将身后的人搂在怀里,“夜儿不怕,我在,我在,这里谁都欺负不了你,什么都不要想……”
“可是,我娘,她不要我了。”怀里的人,声音飘渺得就似从九天之外而来。
“她不要,本王要,你在为夫心里,就是这天下的至宝,这天下的人,就是连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那些欺负你的,都是瞎眼,没看到我的夜儿是这天下最珍贵的宝玉,干净的一尘不染,就该放在心里疼着。”
李未央从记事起,从来未曾哭过,沙场洒热血之时,眉头更是没眨过,既然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会哭?他却是几次为着怀中的人红了眼。
以前,他其实会怨这孩子,将一切隐瞒,怪他,什么都不与他这个做夫君的人说,什么都一个人扛,什么都一个人担,他都不知道,他容浅夜心里,什么时候在哭,什么时候在痛。
只是,他看了那本《男倌轶事》,才发现,不是容浅夜不愿意说,也许,只是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哭,因为太多,他痛,也因为太多,他哪里又愿意一个人背负了。
“我知道我命不长,只是,孤魂一抹终归来这世上走了一趟,还是希望有人知道我的,只愿某日我这书房来了外人,无意间翻了这书本,知道了书中人在哭,在痛,那样,或许,他会可怜这里面叫容浅夜的人。我在世没人看到过我,死后当个书中人被人去读也是好的,若那人好心,让人多抄了几个本子,是否就有更多的人记得我了,记得一个叫做容浅夜的人,在桃花谷活过?”
那一本书,李未央不敢看完,他怕看完了,就想让这世间化为修罗地狱,无数的生灵涂炭,百草不生,万木不长。只敢看最尾一页,泛黄的纸叶上这几行模糊的字迹,男儿终是泪流,一个人,就在书房沉默了一天。
他觉得,也许,这世上真的有一块明玉,是被老天放弃了的,世人眼瞎始终看不到,若是不被他看到,或许,不知哪日,就被那些沙尘掩埋,沉寂千年。
明玉,若不被好好收藏,也是会被风化成沙的。
只是,那个叫做容苏羽的人,看着面前的两人恩爱无双的模样,眼里竟是起了怨毒,抬手抚面,笑得歇斯底里,“哈哈……这捡来的孩子,果然是被她青婉训练成了这般有心计的人物,明明就是个男人,却是要做那践祚的事,好,好……”
这一声声没遮拦的怨毒之语,顿时惹得现场沸腾,也惹得李未央满面杀意,冰冷的眼眸直视那人,“女人,你以为本王今日就不敢动手杀你?若不是看在母后面子上,本王早就一掌了结了你!”
李未央以为,人心再冷,也是冷不过皇家的,可是,今日见了这人,他觉得,这天下的母亲,没一个如她这般狠心,看了这么多人,他不懂,这个叫做容苏羽的人在想什么?
“你来试试!看看有本王在今日你能否得逞!”不远处时刻注意着这处动静的郝烈,起身几步走上来将女子护在身后,对着李未央怒目而视。
两国的王爷,竟都是为了身边的人,与对方对峙了起来,气势不相上下。
似是经这么一打断,刚才还是歇斯底里的人,头脑清醒了片刻,轻拍郝烈的手臂以示意他无事,长舒了一口气,才压住心头的滔天怒意,认真地看着李未央,道:“未央,你若是爱上别的男子,羽姨是半分都管不着的,只是,这个人,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能是他容浅夜。”
李未央怀里的人身子一怔,他就感觉,那双抓着他衣袖的手,捏的越是紧了起来,他一边轻拍着怀中人的背,一边讽刺地看着那站在郝烈旁边的女人,“本王倒是要听听,本王的家事,杨夫人今日是有什么理由来管”。
刚才还是满面冰冷的人,一下就恢复了一个贵妇人该有的神色,胸有成竹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关乎李家的江山,你自当斟酌孰轻孰重。”
“江山?”李未央听来越是觉得好笑起来,“你以为夜儿在我身边,这李国的社稷就要垮了不成?”
“你以为他云国就弄不垮你们李国?!你以为你父皇当初是怎么死的?你以为这么十几年来她青婉和容浅夜做了什么我全然不知?!你今日是要逼着我将你们李家当年的丑事一件一件说出来吗?!”
好不容易换上好脸色的人,终于还是绷不下去,她终归还是被眼前这最肖似当年那人的孩子激怒了!
他们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做的这么一副情深!他们都把她当什么了?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她就是个没有喜怒的花瓶!
一个抢了她最爱的男人,连他生的儿子,都要将他的儿子抢去!
凭什么!凭什么?!呵,男人!男子爱上了男子!这天下居然又如此滑大稽之事!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为什么!她的儿子明明就在她的眼前,这么多年来,她却是当他是被换来的替身?!为什么!为什么!
不,不,他就是替身!就是她专门找来的替身,她的孩儿杨岚好好地活在容家,远离了这里的纷争,活得快快乐乐的。
一直埋在李未央怀里的人,终于停住了身子的颤抖,轻轻推开面前的人,看着面前的女人,面色越是没了血色,“你说,你知道青姨和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