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穆青延

37、元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除夕那日整个洛阳城是被爆竹声叫醒的，叶琰五更不到就醒了，他跟姥姥约好要早些回曲府贴春联祭祖，等晚上再回来与慕容山庄众人吃年夜饭。他有些犯懒地蹭了蹭慕容瑾温热的胸膛，被窝这样暖和，他有些舍不得起来。蹭了许久，等手脚有了力气他就没有借口再赖着了，颇为艰难地爬起身，正想快速地从被窝出来，却被慕容瑾抱住腰，一下拖回被窝。

　　慕容瑾眼睛也没睁开，叶琰看着他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睡的样子有些好笑，轻声说：“瑾哥哥，我下午就回来。”慕容瑾无赖地抱着不撒手，“亲一个再走。”叶琰捧住他的脸认真地吻着他的薄唇，又亲了亲他的眼睛，“好了，姥姥要骂我了，快让起来。”

　　慕容瑾这才睁开眼睛，“路上小心，让阿昌跟你一起走。”叶琰连忙点头，“知道了。”

　　待叶琰梳洗完出门，果然看到曲老夫人在屋里等他。曲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少年人最忌贪睡，怎么还是改不了这毛病？”其实老夫人哪里是怪他贪睡，是怪他跟慕容瑾痴缠，对身体不好……

　　叶琰连忙向姥姥认错，“姥姥，我们赶紧回去吧，好多事情要做呢。”曲老夫人伸出手指顶了顶外孙的额头，恨他不成器的回答。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慕容瑾站在山庄大门前看着下人们把新做的灯笼桃符换上，新春的氛围已经传遍千家万户，想到叶琰正在曲府跟他做着一样的事情，心中竟开始思念叶琰，想着他漂亮的凤眼，微凉的双手，还有对着自己时那巧笑倩兮的模样。他突然很想去曲府陪着叶琰，他转头看到慕容珩带着两个丫头从门里出来，手上拿着两条大红绸，正是用在门前两尊石狮上。

　　他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慕容珩狠狠瞪他，“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来！”慕容瑾点头，“对了，我跟琰儿吹了不少枕头风，璃姑娘似乎答应上元节来洛阳。”

　　慕容珩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跳起来欢呼，不过那么多人在场，他还是生生忍住了，想到终于能再见叶璃，这一个多月的相思之苦终于能结束了！

　　慕容瑾则在慕容珩暗自欢喜的时候骑马向曲府奔去。年节时分，街道上却没有什么行人，一路过去不过一刻钟他就站在曲府门前了。叶琰刚刚将大门的桃符换好，看到慕容瑾骑马而来竟是愣在原地，直到慕容瑾将他抱在怀里，他才回过神来，“你，你怎么来了？”

　　慕容瑾低声轻笑，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叶琰只觉自己被蛊惑了。“想你了，就过来了。”叶琰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欢喜极了，“瑾哥哥，是在撒娇吗？”

　　慕容瑾闻言笑得更开怀，“是啊，琰儿得宠着我，由着我。”

　　叶琰噗嗤一笑，拉着他进门，虽然他突然跑来叶琰很高兴，但是慕容山庄那么大一个家怎么少得了他？将家里的物件收拾妥当，老管家也把祭品准备妥当，只要拜完先祖就能回去了。叶琰觉得自己也有点不愿意跟慕容瑾分开，一刻都不想，这样的日子夫妻俩不就是该时时刻刻在一起吗？

　　曲老夫人带着叶琰和慕容瑾郑重祭拜先祖，又给下人们分了红包，收拾停当便马不停蹄地回了慕容山庄。

　　慕容瑾回到慕容山庄时自然是被众人发现了踪迹，劳夫人虽然不说，脸上也带着几分颜色。叶琰带着姥姥去跟劳夫人聊天赔罪，自己逃也似的回主院。

　　他回到院门却看到好些个下人在换院门上的匾额，慕容瑾从院子里出来，笑着搂住他，“我请了京城的一位翰林大人给我们写的，可费了我一番功夫，喜欢吗？”

　　叶琰看清厚重的木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永安”，有些茫然地看向慕容瑾，只听他说：“我跟那位大人说内人体弱，想要他从今以后都安康喜乐，那位大人便给我写了这两个字。”

　　叶琰顿时绽开笑容，犹如冬日的暖阳般将慕容瑾的心都化作一滩春水，“谢谢你，瑾哥哥。”慕容瑾仔细描摹他的眉目，“我想听你说另一句。”

　　“我爱你，瑾哥哥。”叶琰从来都不吝于表达他对慕容瑾的爱慕之情，但慕容瑾每次听到却都心头颤动，情难自已。

　　准备祭祖时，慕容瑾去请几位长辈到祠堂，待他回来时，叶琰却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瑾哥哥，怎么了？”慕容瑾看到他，脸色柔和不少，搂住他亲了一口，“没事，姥姥回去休息了吗？”叶琰点头，慕容家祭拜祖先，姥姥是外人不方便露面，叶琰便把她老人家送回客房休息了。

　　慕容瑾想到一会儿他要站在自己身边对先祖行礼，不由笑了，“一会儿可别出错，不然爹可是会生气的。”叶琰郑重地点头，慕容泽虽然在几年前去世了，但对他却是像父亲一般，十分照顾自己，如今他与慕容瑾成亲，一定要好好向慕容泽磕个头。

　　劳茵与慕容洵带着几个晚辈向慕容家列祖列宗行礼，慕容瑾在几个兄弟前头，而叶琰就站在慕容瑾右边。待劳茵与慕容洵敬完香，慕容瑾带着叶琰向前，跪在蒲团上端端正正地叩了三个响头。每叩一个头，两人心中都向先祖请了罪，此生只怕无法尽孝，只求列祖列宗保佑琰儿（瑾哥哥）一生平安顺遂。

　　三个响头叩完，两人相视一笑，你我都知对方心中所想，足矣。

　　而其他人却看着两人各怀心思。

　　除夕夜的爆竹声延续到了初一早晨，但是叶琰却在慕容瑾怀里睡得安稳，早晨一同醒来，叶琰便笑着趴在慕容瑾身上道：“瑾哥哥新年好！”

　　慕容瑾按住他后脑狠狠吻了他一下，“琰儿新年好，刚刚是瑾哥哥额外送的压岁钱，今年要快高长大，知不知道？”叶琰咯咯一笑，“我都已经成亲了，早就是大人了。”

　　两人嬉闹片刻，杨柳便进来伺候两人穿衣，杨柳身上穿了件湖蓝色的新袄子，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慕容瑾看了杨柳几眼道：“杨柳这几个月似乎也长高了不少。”

　　杨柳伺候着叶琰，应道：“长了半尺。”这下连叶琰都去仔细去看他了，“这么多？”杨柳这时站直了给他拿外袍，发现他已经明显比叶琰高了。杨柳默默地补了句：“少爷，小的已经十九了，再不长就只能一直矮下去了。”叶琰噎了一下，又有些不服气，“我以后身体好了，肯定比你高。”

　　杨柳停下来盯着自己主子，“少爷，你现在都快有我高了，以后肯定比我高，放心。”

　　收拾停当，杨柳满意地看着自己少爷修长的少年身姿，“老夫人选的衣服果然精美，少爷，你现在就像那个，那个什么马年……”

　　慕容瑾好笑地看着主仆二人，眼睛自然还是定在了叶琰身上，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外袍用银线绣着祥云暗纹，雅致又雍容，眼前的人儿整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鲜衣怒马少年郎，闲看长安花。说得不错。”

　　慕容瑾自己也穿了件新制的青色长袍，宽袖绣着竹石花纹，不似武人倒像上京赶考的读书人。“瑾哥哥如果去考科考，应该能拿个探花回来。”慕容瑾捏捏他的鼻尖，“胡说八道，快去给夫人和老夫人拜年，晚了就怠慢长辈了。”

　　大年初一并不出门，家中各人互相拜年便没什么事要做，倒也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味。

　　慕容玟几兄弟在山庄里呆到初四便各自回家，慕容洵却是多留了一日。

　　慕容洵这几日对叶琰的态度可以算得上冷淡，他跟大哥慕容泽不同，叶尚玉与他不过是泛泛之交，对待叶琰自然不会如慕容泽那样亲热。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看到慕容瑾两人可说得上如胶似漆寸步不离对方，这与当初所说的婚约可不同。

　　如果两人亲昵的事情被江湖上的武林同道知道，慕容瑾岂非名声扫地？

　　他作为慕容瑾的长辈，不能放任自流。为此他去找过劳茵，但是劳茵却不愿表态，只说她心中有数。这个有数是什么意思，知道了？还是她有所准备？他并不能完全信任劳茵，毕竟劳茵不是慕容瑾的生母，他拿不准劳茵是要毁了慕容瑾还是真的会维护这个继子。他只有自己想办法。

　　慕容洵没有选择直接面对慕容瑾，毕竟慕容瑾已经二十有二了，掌握慕容山庄多年，很多事情未必会听他的。他只能从叶琰身上下手。

　　初五这日山庄来了客人，叶琰前两日陪着慕容瑾坐了两天，今日是怎么也不想作陪了，便躲到曲老夫人房里，与曲老夫人说话。他才喝了杯热茶就看到慕容洵从门外进来。他连忙起身，奇怪地问了句：“三叔怎么到这儿来了？”

　　慕容洵向曲老夫人问好，与曲老夫人一同坐在主位，“今日我来是想请曲老夫人答应我一件事。”

　　曲老夫人一怔，道：“慕容先生请讲。”

　　慕容洵瞥向坐在下首的叶琰，道：“让叶琰与瑾儿和离。”

　　明早再更了，今天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