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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钗头凤05 ...

  •   “正是。”楚离连忙正襟危坐,“不知道寇天师一案,可有进展?”

      上谷公主眼神一闪,看着她问,“国师有什么线索?”

      楚离摇头,“我只是回忆了天师失踪那天的事情,可是并没有什么蹊跷。”沉默一会儿,她轻声问,“找不回寇天师,我就不能离开平城吗?就快过年了,从这里到荆州上洛郡,少说也得两三个月的路程,再不走恐怕我赶不上回去过年了。”

      “也不是不可商量,只是你如今身居要职,想离开的话恐怕得父皇准许。”上谷公主皱眉,“你可以求见父皇试试看。”

      “那我这就去。”

      上谷公主拦住她,眼神望向那埋入地平线一半的火红日头,“宫中快要宵禁了,你进不去。”顿了顿又道,“而且,父皇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的。”

      楚离茫然地眨眨眼,“那怎么办?”

      “不过你是国师,自然就是例外。”上谷公主唇角弯弯,逗她的意思如此明显。

      “国师……到底是干什么的?”楚离拧紧眉头,“有什么能做的和不能做的?”

      上谷公主抬眸看她,心中轻叹,年轻的国师大人实在是不通官场。上谷公主不免想起当初她父皇特地召她入宫接近楚离的事情了,可看着面前这个心无城府的姑娘,拓跋迪竟有些不忍心。

      楚离一直以为第一次见到上谷公主是救珠儿那次,可实际上,那只是她第一次见到上谷公主而已。却不是上谷公主第一次见到楚离,甚至那次出手相助都并非如楚离以为的“偶遇”。

      高高在上的大魏上谷公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偶遇”了?实际上,在那之前,上谷公主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宫中画师绘出的楚离画像。

      画师笔下的楚离就像一颗未经雕琢的璞玉,即使粗木麻衣也挡不住一身空灵。可上谷公主当真见到楚离本人时,就又觉得画师并未绘出楚离筋骨。
      楚离的眼睛像是一汪不染尘世的清泉,像是闪耀在九天之上的星星,光芒四射,艳可照人,让一切肮脏龌龊都无所遁形。她心怀悲悯,没有城府,待任何人都坦荡以诚没有保留。上谷公主从未见过这么干净的人。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受命接近楚离探她的底,那么到后来,上谷公主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皇帝的命令还是她自己愿意留楚离在身边了。即使楚离经常惹她生气让她无奈,但也唯有一个楚离能让她纵性大笑,让她觉得天地是如此自然。楚离并不很爱笑,平时不怎么有表情,经常一脸面瘫,然而身上却有一种纯净的吸引力,让人愿意和她相处。

      “做天下能做之事,不伤天害理,”上谷公主移开目光,“便是国师当为之事。”

      这个回答太笼统了,楚离不得要领。眼见着夜幕降临,她只好先行告辞。回到国师府才想起要请上谷公主帮忙给安排寄信的事情,只怪自己耽搁时间太久忘了正事。

      第二天还要去找上谷公主时,宫中来人传话,召楚离入宫觐见。楚离也正想找皇帝呢,连忙跟了内侍前去。谁知道进宫一看,竟然是上谷公主。楚离疑惑,“公主?”

      “这几日母后身子不爽,本宫为人子女想略尽孝道,特地邀了国师来,为母后讲讲修行的道理,也让她老人家心里舒坦些。”拓跋迪走到她身边,附耳道,“国师通常都是应召入宫,没有诏令轻易难入宫闱。今日父皇定要来看母后,本宫特地找你进宫,说不定你能等到父皇。”

      楚离听着,心中十分欣喜,看向上谷公主时便带了感激,“多谢公主。”

      上谷公主笑笑,自行走在前面,楚离连忙跟上去。拓跋迪把她带到了赫连皇后的寝殿,恭恭敬敬地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自行离去了,连赫连皇后的面都没见。楚离看着,心想上谷公主好像和她母后并不亲密。

      赫连皇后也十分生疏,对上谷公主也没一点热络的样子。只隔着屏风卧在凤榻上,也不问楚离话,就着人给了楚离一本《道德真经》让她念,还说念完就可以回上谷公主那里去了。

      好像这母女俩就只是走个形式,做做样子而已。

      楚离左右没事,就缓声念着。不过五千字左右,几盏茶的功夫便了事了。隔着屏风听到赫连皇后酥软的声音,“念得不错,不急不慢,口齿倒还清晰。赏——”

      “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侍女,双手捧着木器来到楚离面前,上放着一只雕花的镂空玉簪,通身雪白滑腻,似流水似行云。那侍女道,“这乃是上品羊脂玉,还不快谢恩。”

      楚离忙依言而行。看着簪子心想,师姐戴上一定好看。

      又听赫连皇后道,“难为上谷公主费心。国师也退下吧。”

      跟走过场似的。楚离还没等到皇帝来,就不得不跟着带路的宫女去拓跋迪那儿,心中暗自着急。正走着,忽然那宫女跪了下来,楚离没来得及,就剩她站着。那宫女见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拉了楚离一把,楚离这才跟着跪下。

      原来是迎面前呼后拥的来了些人。楚离偷偷去看,因为不好抬头始终看不真切,也就算了。那些人越走越近,楚离这才看清一人身着明黄绣龙,另一人却是褐色儒服。后面的跟着些一模一样服食的小腿,楚离心想大概是内侍。

      本来那明黄和儒服都走过去了,谁料刚路过楚离两步,又停了下来。楚离心里一紧,心想不是因为我吧?

      可就是因为她。皇宫里的人宫女太监都各有规定的服饰,只有她粗布麻衣。这么显眼,看不见才怪。

      那明黄在楚离面前站定,还没说话楚离就已经感觉出这人一身的威压。不用想都知道能正大光明穿着绣龙明黄晃荡的人是谁,楚离有些紧张,暗道不愧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帝王,这只是站着还没说话就让人感到一阵肃杀之气。

      “国师?”拓跋焘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楚离说不害怕是假的,尤其是传闻拓跋焘喜怒无常还嗜杀……但也只得强自镇静下来,叩拜道,“微臣奉上谷公主之命,前来侍奉皇后娘娘。”

      “楚离?”这会儿是另一个声音。这声音略显低沉却难辨男女。楚离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立刻怔住了,竟然是她!那日清凉峰辩法,便是她位列百官之首,当着天下人的面待宣天子旨意,授予楚离“国师”之称。不同于清凉峰那日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楚离眼下才得以细细打量她。只见这人身量纤细,看起来纤弱不堪。然而肌肤雪白,双眼生媚,又唇红齿白,好一个美貌女子!楚离心想,难不成这是哪个妃子?只是为何穿着儒袍?还是男子装扮。尤其还能位列百官之首,这真是奇闻。不过,这书生打扮看起来倒是非常顺眼,雌雄莫辨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

      楚离看呆了,直到听见拓跋焘一声笑,“国师莫不是对崔司徒一见倾心?”

      楚离还没说话,就听到崔司徒不满地说,“皇上休拿微臣说笑。”

      拓跋焘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你身为男儿,却貌如妇人,还是个美妇人,也难怪人人见你皆惊奇。”

      那声音颇不满道,“又不是人人都能生得似皇上这样既雄才大略又英武不凡。”

      拓跋焘听了大笑,“这天下恐怕也难有几人能如你崔浩这样生得比女人还美。”

      “皇上再说,微臣可就生气了!”崔司徒气道,“微臣随皇上上阵杀敌,可有半点不如人处?总拿相貌取笑臣子,岂是为君之道!”

      话都说这样了,拓跋焘竟然还是不生气,竟正色道,“爱卿言之有理,是朕考虑不周。”

      崔司徒——这“美妇”竟然是名闻天下的崔浩?!楚离大跌眼镜。崔浩出身北方高门士族,出了名的神童,他博览经史玄象阴阳,擅长占卜且几无不准,又涉猎百家之言,征战中屡出奇策。而且屹立三朝不倒,到如今……算算至少也该五十多岁了,可眼前这人除了眼角有些皱纹,几乎与二十出头的女子无异,噢,不,男子……楚离心中暗暗称奇,都说皇帝拓跋焘宠爱崔司徒,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对崔浩也太宽容了。

      崔浩扫楚离一眼,皱了眉头,“国师尚未奉诏入朝,此番进宫只怕不妥。”说话间神色很是轻视。

      让楚离看得心中愤懑,扬声道,“上谷公主愿为皇后娘娘尽孝,我自当尽力相助以全孝道。”

      崔浩没料到这小丫头竟然态度生硬的顶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虽是乡野出身,但如今既然已身为国师,便该学些宫廷礼仪。若是仗着无知胡作非为,岂堪大用。”

      那字字句句充满了上品世族的优越感,和对楚离的鄙薄。听得楚离怒火丛生,傲然昂首道,“大瓠之种,固拙于用。”她曾跟着父亲出入与人清谈,故而伶牙俐齿。明着说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大用处,实际上是借用庄子的话讽刺崔浩拘囿于门户之见,眼界小。

      崔浩闻言,深深看她一眼,转而对拓跋焘说,“皇上,国师需要训导礼仪。不过眼下还是先去看望皇后要紧。”

      拓跋焘点点头,转身走时又回头看了楚离一眼,那一眼却甚是锋利,让楚离心头一寒。等到人都走远了,楚离才想起来,自己今日特地进宫就是为了找皇帝的呀!

      然而拓跋焘已经带着崔浩走远了,皇宫之内规矩甚严,楚离也只好眼睁睁地看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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