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6楼边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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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门口切磋的武林侠士是不少。可是像前头那俩人打得滚作一团，脸上表情是恨不能掐死对方一样的却是没有的。
这二人打得着实是有些凶，不像切磋，像是寻仇斗殴。藏剑公子没了世家风范，万花雅士也没了君子气质。见这二人打得着实是凶，自有好心人想上去拉一把：哪有切磋打得连脸面都不要的？可是听二人话语之间又颇为熟稔，想着大概是有私怨的，无关人等也没有这管闲事的资格呀。
就这样，在一帮人奇异的围观眼神里，那俩人抱在一处，打得满地打滚。
杨奚朝死死按着面前挣扎的万花，咬牙切齿地问道：“阿笙，我再问你一回，同不同我回去！？”
那被唤做阿笙的万花反手就给了藏剑一个巴掌，“回你娘个头！”
杨奚朝被气得急火攻心，一腔怒火烧得仅剩得那点子顾惜都没了。他手腕一翻，擒住万花两只胳膊背到身后，贴近阿笙耳边。声音发飘，透露着一股子磨牙吮血的味道。
“阿笙，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回答……莫要让自己后悔！”
“同你走，我才要后悔一辈子……啊！！”
万花一声惨叫，原来是他身后的藏剑公子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干脆利落地就卸下了阿笙的两只胳膊。那万花疼得脸色发白依旧挣扎不停，杨奚朝冷着脸一个手刀下去，不听话的人儿也终于昏死了过去。
一场闹剧结束，杨奚朝恢复了他原本那骄矜冷傲的世家公子模样。起身横抱起晕过去的万花，寒冰一般地眸子冷冷扫了周围的人一眼。众人被那淬了寒光地眼神扫到，直觉尾椎发凉，纷纷做鸟兽状逃窜。
他自然不会去管这些无关的人，只抱着人往茶馆旁边的一架马车走去。随侍的下人见自家主子过来也不敢多话，忙打了帘子，伺候人进去。帘子放下，足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马车内传来一声冷冷的吩咐。
“驾车——”
—2—
杨奚朝同祈笙是相熟的。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相熟到对方一抬筷子，就晓得彼此要夹哪一道菜。相熟到老远之外，就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相熟到杨奚朝从小就想着要与祈笙结为连理。
从小时双方父母只当小孩不懂事，开玩笑般应着。长大后，发现杨奚朝一颗牛心不改，吵过闹过，最后只能无奈听之任之。
杨奚朝自始至终都一心一意想将这玻璃做的人儿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这样的相熟，祈笙却是不愿认的。
“你我做个兄弟难道不好？无齿幼童说的胡闹之语你都能当真到现在？”长得眉眼昳丽，眼睛里仿佛开着桃花的年轻公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杨奚朝一眼，“莫非，奚朝你还留在小时候，一点儿都没长么？”
那话中带着冰冷的嘲意直将那欢欢喜喜前来寻祈笙的少年心捅了对穿，血流如注。
祈笙说完这话没多久，就挥手去了万花。留下杨奚朝捂着心上的伤口，痛到四肢百骸再无一点知觉。奈何那话如同诅咒一般，日日回旋在藏剑的脑子里，日日散不开去。
与之一起的，还有小时，年幼烂漫的祈笙牵着自己的衣袖，一声又一声，天真稚嫩的喊着“奚朝哥哥……”
杨奚朝看着面前人儿安静的睡颜，再不是每次见到自己那副横眉冷对的不耐烦模样。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祈笙的脸庞，从嗓子底轻轻叹道：“如此这般……阿笙，你说我怎么会不疯？”
马车一路行驰着回了杨宅，方一停下就有人从里头迎出来。
飞奔过来的小厮惊恐地看了杨奚朝怀中的万花一眼，立马低下脑袋惶恐地说：“少爷，老爷让您去见他。”
“有何事，晚间再谈。”
撂下一句话，杨奚朝抱着祈笙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留下那小厮苦着一张脸，一步三顿，期期艾艾地跑去给主子回话。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还……还带着笙公子。”
“那个混账！”
听了下人回禀，杨老爷气得扔了茶碗，将桌子拍地震天响。杨夫人一挥手让那个快把头埋进地里的小厮退下，忙上前去拍着杨老爷的胸口给他顺气。
杨夫人扶着吹胡子瞪眼的杨老爷，劝道：“老爷，这就罢了吧……罢了吧，那孩子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啊……”
“痴恋一个男人！伤风败俗！”杨老爷坐回椅子上，胸口起伏，气得不行，“关键是人家根本不待见他！这闹得满城风雨！还要脸不要！”
“阿笙那孩子也是好的，只不过……”杨夫人辩解了一句，可心里膈应又不知该如何辩解。最后只叹气道：“可是，你也见过奚朝那些年的样子。竟是连话都说不清了……”
说到这里，杨母的声音瞬间哽咽，心疼地说不出话来。想到那些年爱子形销骨立的模样，杨老爷弱弱“哼”了一声也是骂不下去了。
杨夫人默默哭了一会儿，平了心绪道：“这十多年过去了，若说不爱了早就不爱了。可奚朝却是越陷越深，若是拉不出去就随他去吧。若是一个不好，他又做出些傻事来……老爷叫我如何是好……”说到委屈处，杨夫人又哭了起来。
许是杨奚朝那几年因为祈笙的拒绝几欲赴死的模样真的让杨老爷觉得害怕了。沉默良久，杨老爷终于长叹一口气,颓然道：“罢……不愿就不愿吧……只盼他自己好自为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3—
杨家与藏剑叶家因有几分亲缘，又因杨奚朝心慕藏剑武学，从小便拜入藏剑学武。祈笙的母亲与叶二庄主的夫人相熟，带着幼时的祈笙来藏剑拜访，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认识了。比之杨奚朝从小便是矜持的温朗公子模样，祈笙自是稚嫩一些。软软地靠在杨奚朝身边，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看着仿佛有了金童玉女一样的登对。
叶二夫人看着心里欢喜，便问祈笙，“小阿笙以后给朝哥儿当媳妇，好不好呀？”
祈笙抱着杨奚朝的胳膊，一脸懵懂，只软软诺诺地回答：“好呀……”
“那朝哥儿要不要小阿笙做媳妇儿呢？”
七岁的杨奚朝看着祈笙的眼睛，伸出手将他搂在怀里，也郑重其事地答到：“自然是要的。”
大人们没想到素来早慧地杨奚朝也会答应，立时笑成了一片。只听哪位夫人笑道：“哎呀，不成不成，笙哥儿是个男娃呢，他可不能给你当媳妇儿。”
在一片乱哄哄地笑声里，杨奚朝笑而不语地看着一脸稚嫩莫名的祈笙，心道：我知道阿笙是个男的呢。
许是祈笙这孩子实在讨人喜欢。这之后，凡是祈笙，杨奚朝玩在一处，总会有人逗上一两句。那个原本懵懂无知的孩子从刚开始被人诱着说好，后来古灵精怪地讨几位长辈欢心，或是爱看杨奚朝那无奈的表情，总是一脸天真地答应着：“好的呀，可是奚朝哥哥才不会娶我呢。”然后朝着杨奚朝飞去一个挑衅地眼神，许是再说：“看你等会儿怎么答……”
杨奚朝想，他总是答应的，那他应该是懂我的吧。
就这般长到十五六岁，祈笙的性格虽有些骄纵，却也是一颗七巧玲珑心，让杨奚朝爱都爱不过来。只要祈笙在远处凉凉看他一眼，杨奚朝就觉得自己手脚发软，手中的重剑怎么也握不住。
多少次祈笙都笑他功夫学不到家，要气死授他武艺的大师兄。杨奚朝嘴上不辩驳，看着祈笙翘起的嘴角，心中的渴慕灼得他喉头发干。直把祈笙看得浑身不自在，嗔一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杨奚朝移开目光，看着脚边被晒得白花花的青砖，觉得这日头真是热。
如此，又过了一两年。
眼见要到弱冠之年，杨家决定为杨奚朝定亲。听闻消息的杨奚朝连夜骑马赶回苏州，跪在父母面前，说：“孩儿心中只有阿笙一人，不愿娶妻，请爹娘成全！”
平地惊雷！
杨父大怒之下将杨奚朝锁在家中，去找祈家要说法，两家关系近乎就此决裂。杨奚朝被关在家里又急又怒，最终终于逃了出来跑到祈府央求要见祈笙一面。
只是祈家的人不让他见，说祈笙不愿见他。杨奚朝不信，在祈府门前站了两晚，终于等到了祈笙开门。
那时的杨奚朝一身狼狈，双瞳幽幽拉着祈笙问：“阿笙，你愿不愿同我在一起。”
那时的阿笙不过十五岁，已初见绝世风采，他深深看了杨奚朝一眼往回抽自己的手。杨奚朝急了，死死握住不放。
“你放手！”祈笙皱眉，眼角已经带了怒气。
杨奚朝都快绝望了，嘴里咽下的全是苦水，“阿笙，你明明答应，从小就答应……”
年少本应最是癫狂不知愁苦，可杨奚朝这辈子都忘不了阿笙最后转身离去时的模样。他倒下时听到自己叫了那么多次祈笙的名字，却也不知是叫在心里还是叫在嘴里。
祈笙留下那样一段诛心的话便去了万花学艺。杨奚朝倒在韶光最盛的时候，自此不见明月楼边西去。
再三年后，杨奚朝从藏剑出师。他没有回家，而是白马轻骑，一人独自去了万花。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06楼边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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