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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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惨白，渗透在它的光所可以照耀之处，明明只是在反射着太阳的光亮，却在夜晚时分以统治者的姿态占领着天空，何尝不能当成一种讽刺。
夜晚中一个小小院落显得诡异异常，仿佛是被古怪诡异雾气包裹了，白光从窗缝钻进来，在草席上划了一条淡白色的宽线，正好将璃卷缩着的身体与另一旁的两人隔开。
一条线隔开两个世界。一边在明，一边在暗。一边属于黑暗，一边受到光的恩宠。
殊不知，将厌恶光明的人暴露在阳光下，不但不会温暖，还会将其晒伤。
突然受到了刺激般，千祈忽地起身，狠狠地关上窗。
屋内回复黑暗。
这样大家就在一起了……吧。
瘦小的身躯无意识地往里缩，长长的柔软银发在身后的被褥上如水般铺开，带着水浪的弧度。苍白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床单，是如此用力。
不是因为疼痛，不是因为恐惧害怕，不是因为不甘……
她只是很冷。
很冷，很冷，并不是神经感受到的寒意，而是灵魂真正感受到的冰冷，被冰冻结着包围着，挣扎无用逃跑无用，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可是……还是那么冷……那么冷……
千祈手拿沾过水的毛巾，不停地拧，不停地拧，直到整条毛巾都被拧得再也挤不出一滴水，也依然在不停地拧，不停地拧。
突然一只温热的右手轻轻压在她的手上，抬眼，正对上亚焱散发着如月般清辉的银色双眸，带着淡淡的温柔，“放心吧，她不会那么容易就出事的。”
“是……啊……”如同被那笑容安抚了般，千祈的心里放松了些许。
“已经多少天了。”亚焱靠回墙边，女孩似的浓密睫毛垂下盖住眼睛。
“快一天了，”千祈整个人缩在墙角，紧紧抱着双膝。
“到底还有多久？”
“……不知道。”
窄小的黑暗房间，窒息。
“我受不了了！”千祈猛地站起来，“为什么幽要受这种苦啊？她再怎么也只是一个比平常人强大了一点的灵魂而已，她怎么可能承受『坎』这种事情。明明就不公平啊。”
“你在这里吼也没用。”亚焱闷声道，“因为她……本来就是为此而生。”
※※※
没有尽头的黑暗。
黑色的天地。
嶙峋的山峰。
这里……就是地狱。
看着这满眼的黑暗，她不自觉地笑，只是这笑容中带着的到底是自我讽刺还是辛酸，却也难以分辨。
【看来我终于回来了呢。】
这里是地狱；
也是她的最后归属。
※※※
她是幽，三途川的水妖。
三途川，又叫忘川、冥河。
喝下忘川的水，便可『忘记』。
忘记所有的悲哀，所有的痛苦。
不记得曾经爱过谁，也不记得曾经恨过谁。
没有了记忆，即使是如何邪恶如何狡诈的人，都会如同刚出生的婴孩般……洁净如水。
『记忆』不会消失，不会凭空消失。
她有一万多年来所有人类的『记忆』。就算所有人都『忘记』，她也会『记得』。
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所谓的蒸馏水，也不过是将蒸发后无杂质的水分收集起来的产物，是最干净的水。
最干净的水。
那那些所谓的『杂质』呢，那些被过滤掉的『杂质』呢！？
就是她啊……
从人类文明形成至今，从形形色色的人们的感情和记忆之中产生的灵魂。
就是她。
本身就不能逃离黑暗的家伙却在厌恶黑暗。
很讽刺呢……
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就算是多么善良的人也会感到反感。
『人类是最丑陋的生物』这句话她当然清楚，也对这句话感受深刻。
纯洁？天真？干净？那只不过是万千肮脏人类中小于百亿分之一的特例，微小到几乎可以视而不见。有时甚至只是丑陋的黑色内心外包裹的白色外表。
白色……真的很肮脏。即使现在多么干净，但只要没有人保护它爱惜它它就会变成肮脏不堪的污浊颜色，令人感到厌恶。
人类也是，肮脏又丑陋。原来的干净早已不复存在。
可是，至少还是会有好的一面啊……
那，她呢……
※※※
已经整整一天，夜璃都没有醒来，让二人不禁怀疑：她……是会醒来还是就这么死去，……如沉睡般死去，不再醒来。
睡下去……
当然，不可能。即使睡得多沉也还是会醒来，现在，该起床了。
※※※
“呜……”夜璃艰难地用左手支撑身体的重量一边用右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可恶啊……居然睡了这么多天……”
一些人的记忆里仿佛是带着将来的事情，比如1999年的通灵人大战，那个叫做麻仓叶的麻仓家的孩子，还有安娜、道家的道莲、锥冰霍罗，还有……叶王……
她不想知道……
可是好像不行呢……
突然头猛地一阵疼痛，眼前发黑又再次“咚”的一声倒了回去。
“幽，你终于睡够了吗？”
带着戏谑的双重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必想也知道是谁。
“你们呐，别调侃我了。”夜璃头痛地说，抬起右手揉了揉额角，过长的银发蛇似的缠在手臂上“等什么时候你们尝试一下各种各样的记忆和各种各样的思想和记忆像洪水一样涌入你的脑子的感觉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痛苦了，现在的我居然还能起来都算奇迹了好不好。”
“呵呵，我们还以为你会像睡公主一样沉睡一百年以后再被王子吻醒呢。”
“睡公主？”夜璃自嘲地笑了笑，“像我这样的妖怪连老女巫都不如，怎么可能是公主。况且我也没有公主那么愚蠢。王子？相信这种东西还不如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来更加容易让人信服。难道在你们心里我是会幻想这种东西的人吗？”
听着她那些仿佛是在自我嘲讽的话语，两人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仿佛是一个冷漠僵硬的木偶，即使用再多的动作和表情也无法掩饰掉玻璃珠子眼球里的麻木，深不见底的异色眼眸里看不见过大的感情波动。
看不透，看不透。
仿佛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让人在还未看清其中包含的东西时就已被寒气逼退。
看不透，看不透。
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看不透，看不透。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