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青果》慕容芷芃

3、四月的春天 1

　　她讨厌四月的春天。
　　春天的雨，总是雨绵绵的，如丝，又若毛。剪不断雨线，如同密密麻麻的思绪，交织在阴霾的天空下。
　　耳畔漾开的是她最讨厌的雨簌簌而下的声音，没节律的敲击窗户的声音像是走调的乐谱，恣意而任性响奏。
　　好讨厌！
　　这已是她心底里不知第几次大声呐喊，可是，她对着面前的人却说出这样的话。“不停下着的雨真浪漫，你说是吗？小艾。”
　　“嗯，是啊！我最喜欢雨了。没想到纾浥你也会喜欢雨？真让我意外。”被称为小艾的人露出吃惊的表情。
　　“李.艾.同.学，你的话很让我伤心！”心里虽然说到你真是厉害，竟然看出她不喜欢雨，但话却是故意加重音调表明自己是喜欢。
　　很矛盾的话，但偏偏她就只会说矛盾的，相反的话，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因为，若不说谎，就没有人会注意她，更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比起说谎，她更讨厌独自一人。
　　“奚纾浥你的话也太严重了吧！”李艾翻起了白眼。
　　“哈……不就是一句笑话，你认真了！”未等对方笑起来，她已先为这个冷笑话增添笑声，咯咯地笑了起来。
　　“真不懂你！”李艾轻挑眉。“不理你了，快上课了，你也快回座位吧！”
　　“是的，我这就回去！”用笑容可掬的笑脸对“送客”的人打呵呵，接而才跚跚离去。
　　她转身离开那一刻，能清晰听到对方细小的嗤笑的声音，也是她常常听到的背后嘲讽声。她习惯了。
　　习惯了，也就没所谓。对吧。
　　所有的人都是如此，不曾将她放在眼里，不曾用心听她说话，她也好，他也好，父母也好，一切、一切都是一样的。
　　她是这么让人厌烦的人吗？
　　离开……
　　好想离开。有谁……
　　谁都可以……
　　将她带走。请将她从这里带走，到哪里都可以……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可以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或者说她已渐渐讨厌了，讨厌现在的生活，讨厌现在的自己，讨厌着装扮着傻瓜的自己，努力扮演着要令人喜爱。
　　明明这些努力都是白费的，她却还在讨好着那些人，不停地说谎讨好她们。
　　雨，真讨厌。
　　又一次，在心里默默地骂着。
　　老师在堂上喋喋不休，唠叨不停重复着所谓的考试重点，夹在敲击玻璃窗雨音中更是让她恼火又烦躁。好无聊的一堂课……
　　无法再专注老师声音的奚纾浥，无聊地四周环顾，倏地，被前方一个鼓胀的书包吸引去了目光。
　　这是……？
　　一般来说书包会鼓胀得这么厉害吗？即使书很多，也不会变成这样，难道有什么东西放在里面？
　　奚纾浥随着转动骨碌碌的眼球，脑袋也在不停运转，思考这个答案。然而，答案还没有出来时，放学的铃声却已先划破了沉思寂静的世界。
　　让她更感奇怪的是，明明放学了，这书包的主人——付驰健却仍坐在座位上认真写作业。
　　在印象中的他，是属于少说话的类型。又或者是因她很少主动和他搭话的关系，才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真的好认真！
　　看着下课后付驰健仍然没有走，还在不停写着作业，心里不禁赞叹。出于好奇，她没有走，继续留下观察。
　　不知多久，写完作业的付驰健，留下作业簿，提起那个鼓得胀胀的书包，走出教室。
　　“啊！作业！”发觉他的作业簿被留下后，连忙对离去的背影大喊。“喂，喂，付驰健你忘了拿作业簿……”
　　虽然她的声音不属于洪若钟声，但也不是细若如蚊，怎么他就是听不到身后的她拼命喊的声音，仍然笔直地往前而行？
　　“付驰健！付驰……”声音喊得太厉害，无力再喊下去。于是她决定放弃这个方法，改为直接去追匆匆离开的他。
　　奚纾浥拿起桌上他留下的作业簿，尾随离去背影冲出教室。然而，付驰健走得异常地匆忙，不仅听不到她的声音，他过于急快的步履更让她无法跟上。最后，她只能跑起来。还是边跑边喊。
　　“你忘记你的作业了，付驰健！”
　　可是，声音仍然传不进的他的耳内。仿佛有一道又高又大的墙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使得声音被隔绝在墙的另一边。
　　“付驰健……付…驰健…”不死心地继续喊。可，依然地，没有听到喊声一样，甚至脚步还加速，飞快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