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璃镜

3、月圆人缺

　　她行走在迷雾之中，想不起身在何处，亦忘了前尘往事，只记得要一步一步走下去，像极了话本中饮了孟婆汤去转世轮回的人。
　　但她不是，她明白自己不是。
　　还有谁在等着自己，所以她不能停下前行的脚步。
　　在行走了一段时间后，在她正前方的迷雾中有朦胧而温暖的光，她前行的脚步顿了顿，再坚定的向前踏去。
　　穿过那片温暖的光晕之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小村庄里，只是每个人在她眼里都像隔了一层细纱，朦朦胧胧看不清楚。驻足在大街上的她越发的有种不真实和无法融入的迷失感，在彷徨间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寻着那人的声音看去，她看见了一个戎装的将士背着一杆长枪站在街边，手忙脚乱的对他面前的人解释着什么。
　　“我真不是故意的，军中事务繁忙，再加上前些日子赶着去了一趟昆仑。你也知道，谷主召我回去，我不能……别生气好不好？”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身蓝衣的少女，腰后挂着一个瞩目的木匣，在听完将士的话后只是自顾自的咬着一串糖葫芦，然后开口：“——呵呵。”

　　她看着这一幕，突然就笑出了声，见那将士追着蓝衣少女走了，便也想追上去看看。
　　再一步，却踏进了江边的竹林里，此时正是朗月当空，不远处的两个人依然是那将士和少女。她认得他们手里的东西，是许愿时用的桃花灯。
　　“这个给你。”少女推走了花灯，从行囊里拿出一组木甲机关递给将士，示意他收好。
　　“这个？”
　　“不要拆，一组机关200个拼凑在一起，弄散了很难找。”
　　“为什么给我这个？信物？”
　　“……闭嘴，看花灯。”
　　“哦……”将士挠了挠后脑勺，把机关小心收好，冲少女笑了笑：“你放心好了，不会弄丢的，因为是你给我的东西。”
　　“……”

　　很羡慕。
　　她看着两人坐在江边赏灯的背影，年轻的将士不停的想蹭到少女身边的位置然后被推着脸推回去，再乐此不疲的往旁边蹭的样子，突然就想离他们更进一点。

　　“你确定要走？”少女站在窗边背对着整装待发的年轻将士，语气平缓的再次问到。
　　“是。”
　　“哦，去吧。”
　　“……你……算了，保重。”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少女伸手抹掉了两颊的泪痕，摸出自己的面具好好戴上，转身也出了门。

　　她有些担心的想要跟上去，这次却不再看到完整的片段，而是一闪而过的一些画面，大抵都是关于少女独身一人悄悄追着将士的军队的故事，也有为了将士摸去敌对营地刺杀地方将军的时候。她目睹少女一次次用自己的方式为将士的军队带来胜利，而他由始至终却怎么也猜不到是她。

　　“醒醒……”
　　周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身体也变得沉甸甸的，抬起一只手臂都很困难。随着意识悉数回笼，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遍体鳞伤依然想用身体护她周全的年轻将士，血的猩红衬的他身后残破的军旗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你——跑过来干什么？”将士大口喘息着看着她，背上的箭矢随着他的喘息微微颤着。她突然有些心疼他，也有些高兴，明明自己已经快死了，却还是有人愿意为了她挡箭。
　　她想要尽可能的离他近一点，但她身上的伤不允许她这么做，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她只能对他温婉的笑，那是他从来不曾亲眼见过的。
　　“你过来就是为了找死吗！咳咳……” 将士红了眼眶，激动之下低头咳出了大片血迹。她想要抬手抹去他难得的眼泪，他不适合软弱这个词，从来不。
　　“……与你……同葬……也不错……”拼尽力气说出自己的本意，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涣散，只能努力的朝他的方向做出坦诚的笑容，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他看着她笑颜如花，再失去了生的神彩。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低下身尽可能紧紧抱住她。
　　“……好。”

　　战火依旧蔓延，不会因为他们的死就此平息，直至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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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宝十四年洛阳城破

作者有话说

　　给朋友的中秋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