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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2节 ...

  •   郗徽看见,也明了在心,开言问道:“萧郎,你与表兄,往日胜负几何?”
      “平手最多。平手外,我胜为多。”萧衍摇摇头,“不过,眼下我只怕……”
      “表兄让过你?”
      萧衍又点点头,望向军帐门外,默不作声。郗徽知他素来好强,要是被人让棋,只会觉得受到轻视,默默不甘,生自己无能的闷气,就在旁劝道:“未必不是王肃逢谢手便软。”
      “恐怕不是。”萧衍摇头,“不过,王肃棋路不同于我,倒确实可……”

      确实可以从旁佐证。对一个好棋手,尽量收集对方可能的棋路,本来就是备战的一部分。

      “王肃此举,不知出何考虑。”
      “……的确。不过,即便相逢,终究要争一场。”
      郗徽听他如此说,默了一默,忽然轻轻笑道:“我知道。”
      “……嗯……”
      “才不负他,是么?”

      建康,第一次在没有年长友人襄助时,独力主持建康城防,卫尉谢朓只觉千头万绪,焦虑而又近乎茫然,心绪不宁,居官之余,固然不敢再不向沈约求教,实在承受不住之时,也终于同假节都督宫城诸军事的中领军王莹说起。王莹原是宋孝武帝——换言之,谢朓和郗徽他们三舅——的女婿,称得上是沾亲带故,虽然他夫人多年前便已病故。此人居官清慎,只是手中并无可挽狂澜之权,然而听到谢朓如此说,也少不得宽慰几句。
      沈约那边,则每到谢朓登门相商,都是有问有答,只不过,即便谢朓相邀,也坚持不肯再做军官。被问起时,直道你看连我都近六十,你姑母更已年高,我这半生颠簸,少遭家难,正待好好侍奉萱堂,你亲戚怎有如此做的。谢朓细想,也觉为难友人,只少不得暗暗叹一声事过境迁,当年不肯麻烦沈公,那时沈公偏偏不怕他烦,如今岁月不让人,又都不得不变了。
      也未料才过半月,朝廷忽然颁下诏书,调司徒左长史沈约为征虏将军,又领南清河太守,竟然再任军职。此时已是九月,萧衍兵逼江宁。沈约一时气急,忍不住跟任昉抱怨“这到底谁干的好事”,又说“玄晖好不体谅人”,任昉只好叹气,说风闻是王莹上表推荐我兄你,朝廷一想前几次你守城也算漂亮,南兖州刺史兼侍中张稷那是你亲家,又在一旁敲边鼓,于是就这么准了——
      这种事你也好意思又怪玄晖。
      沈约脱口仍骂了半句,又吞回去,道声罢了。送走任昉,唤来长子沈旋,匆匆交待几句。沈旋点一点头,出了门,派人去叫兄弟沈趋,说父亲有事交付,要一同去办。这兄弟二人异母,都是沈约府中养来宽娱太夫人的前溪乐伎所生,沈趋年纪才及沈旋一半,是以做父亲的若有大事同时交办二子,必命沈旋盯着沈趋。家中仆隶也极了然,一听大郎又唤二郎,便知主人那里有了机要安排,立即领命。

      谢朓得此消息,却如这数月独自面对危机与孤寂以来,忽然有了皈依,顷刻心境清宁。

      萧衍犹然持续进逼,连战连捷,干脆利落击溃新亭防线,阵擒守将,大军顿于新林。朝官显贵,连卫尉丞江淹在内,此时纷纷出迎道旁;萧家兄弟子侄,无论逃奔还是下狱的,此时也纷纷在旁人帮助下赶到军中,同萧衍相会,而后迅速并肩投入战事;京口方面,代理南徐州事的冠军长史范岫顺势遣使请降,并称向萧衍借兵,实则恰给萧衍机会,令他七弟萧秀借此替下范岫,稳握京口兵权。范云退入台城,对外说是恪守本职,他真正的几名亲故,则都对此笑而不语。
      任昉的黑色鸽子,照样飞来飞去。
      新亭防线已溃,守军残部犹存。新亭垒中,现任守军主将立意坚壁清野——朱雀航西,新亭以北,大火延烧,同百姓响彻秋夜的哭声一样,数日不绝。田宅屋舍,一时荡尽。
      酷烈之极的赤地焦土,就这么绵绵远远,铺到秦淮河畔、朱雀门前。
      朱雀门楼上,谢朓登临,不禁神情惨伤。
      按刀的手,止不住颤。
      他身后是两只静默的铜雀,微微染上了锈迹。那是晋太元初修朱雀门时,太傅谢安坚持摆上的,说这样才像是“朱雀”之门。因其之故,此门后来重修,都未将铜雀丢弃。而谢朓现在,戎服按刀,静默地站在这里,面对谢安埋骨的梅岗,面对焦土,背后是这两只铜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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