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东大人》素衣音尘

4、可怜巴巴

　　闹钟一响，任磊早晨八点准时醒来，自从受伤之后，以往熬夜、晚睡晚起的不良习惯都给改了。从床上坐起，熟练地往卧室的卫生间走去，走了很多遍后，这里他已经不需要借助墙壁。牙刷毛巾放在固定的位置，只要他站的位置没错，就能准确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今天有点不太顺利，可能是起床太急，有点体位性低血压，进门的时候晃悠两下，把牙缸和里头的牙刷牙膏给碰倒了。

　　听着这动静，任磊一阵烦躁，他最烦这种突发状况，根本不知道牙缸滚到哪里去了，得猫着腰在地上摸索半天，还不一定能摸到！
　　而且卫生间的地板很久没打扫过，他嫌脏手……

　　任磊在“找”与“不找”之间很是纠结了一阵，突然灵光一现，想到昨天入住的新房客，合同上第十七条写着什么——“如无特殊情况，乙方阮小贝在甲方任磊需要帮助的时候必须随叫随到”，甲方现在就需要乙方的帮助！

　　任磊气沉丹田，声音嘹亮高亢地吼了一嗓子：“阮小贝！”

　　没人应声。

　　卧室隔音效果太好吗？任磊摸来摸去，摸到门把，打开门，抬头对着楼上再次大吼：“阮小贝！”

　　还是没人应声。

　　难道还没有起床？！猜到这一点，任磊很是鄙夷，又联想到自己的前任女友肖紫妍，夜店女王，生活基本黑白颠倒，昼伏夜出。他立即展开地图炮——现在的女孩都喜欢熬夜到凌晨三四点，然后早上睡到十一二点，直接起来吃中饭，作息混乱，不修边幅！
　　他大概忘了自己眼睛还好着的时候，作息时间差不多也是这样。

　　“阮小贝！”任磊再次提高嗓门，大有不把她喊醒誓不罢休的架势。

　　“诶，诶，来了，等一会！”出乎意料的，阮小贝的声音居然从门口传来，声音清亮，没有半点刚睡醒时的沙哑，还有钥匙的响动、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关门声。

　　任磊意外，挑眉：“你大清早的出门干嘛去了？”

　　“我去买菜啊！今天早上难得没有下雪，还出了会太阳，家里什么都没有，正好趁这个时候出去多买点做储备嘛！”任磊看不见，阮小贝一个人提了四个满满当当的大塑料袋，她在路上好不容易逮着人问附近的菜市场和超市在哪里，然后分别去两个地方进行一番大扫荡，誓要把空空荡荡的冰箱给通通塞满。

　　阮小贝看了一眼显然刚睡醒的房东大人：“你叫我有事情？”

　　“嗯，”任磊哼了一声，支吾道，“我的牙缸掉到地上去了，我不方便，你帮我找一下。”这本是任磊喊阮小贝的初衷，可是话一说出口，他立即就后悔了，觉得这个要求特别……掉面子。

　　不过阮小贝不这么看，任磊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在阮小贝眼里，现在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多么狼狈，一头短发乱糟糟的像鸡窝，胡子没剃，睡眼惺忪，眼角还疑似挂着几点黄黄的眼屎，睡衣领子是歪的，光脚踩在地板上，睡裤也是一脚长一脚短，整个一个没人要的苦孩子。

　　昨天第一次见房东大人，他的人是很帅很有气质的，气场也是特别威武霸气的，但是今天早上这样子……和昨天的形象对比是何等鲜明。
　　因为任先生看不见，所以不能拾掇自己啊！
　　你看，连牙缸掉在地上都找不到！
　　太可怜了！

　　阮小贝同情心泛滥。
　　从小到大，阮小贝受到的家庭和学校教育都告诉她，要做一个助人为乐的善良宝宝，所以一看任磊可怜巴巴（阮小贝这么认为）地提出这个小小的要求，她立即在心底里狠狠同情了任磊一把，并且觉得自己答应留下来照顾他，自己真是太伟大了！

　　“我来帮你找！”阮小贝扔下四个大袋子，跑进任磊混乱不堪的卧室，不仅积极地为他找到牙缸，还贴心地在牙刷上挤牙膏，递到任磊手上。
　　这回轮到任磊不自在了。

　　“谢谢。”不太情愿地说出这两个字，任磊觉得自己这样被个陌生女孩伺候着，特别……丢脸。
　　不过再大的面子他都已经丢过了，还在乎这个吗？任磊一边刷牙一边自嘲地想。

　　“任先生，我帮你整理一下卧室可以吗？哦，对了，你今天想穿什么衣服，我替你找出来放在床上，你只要拿就好了。”同情心泛滥的阮小贝迅速学会举一反三，贴心得让任磊都不好意思再骂她的早餐做得难吃。

　　今天的早餐是鸡蛋面，阮小贝雄心勃勃地挑战了这个对她而言，有一点小难度的面食，结果就是第一次面条没有煮熟，回锅之后又煮得太糊了。

　　“对不起啊，”阮小贝擦着围裙主动道歉，就怕任磊骂她，“我下次会继续努力改进的！”

　　“嗯。”任磊很嫌弃地吸溜着糊掉的面条，什么美食没尝过的任二少味觉一向挑剔，如今居然要将就着吃这么一碗鬼东西，任磊觉得自己真是心胸宽广能屈能伸。

　　“还可以，起码没忘记放盐。”任磊淡淡地说，其实他的话里有一点嘲讽的意味，不过阮小贝愣是没有听出来，反而觉得很高兴：“那是当然，我会越做越好的！”她没有告诉任磊，昨天晚上她和妈妈通电话报平安，趁机让妈妈教她几个菜怎么做，而且她还很认真地拿着小本子记录下来了呢！

　　“今天中午我们做糖醋排骨和茄子炒豆角！”阮小贝一边把今天采购的成果塞入冰箱，一边高兴地宣布，她今天就要实践一下教授成果！

　　“哦。”任磊敷衍地应了一声。他吃完了，碗筷也被阮小贝给收拾干净，今天周六，股市不开盘，他没什么事情做，可是干站在厨房门口，听阮小贝在厨房里干得热火朝天，他觉得不是很自在。

　　“需要我帮忙吗？”心情好的时候，任磊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

　　“不用不用，”阮小贝连声拒绝，怎么能让盲人来帮她干活呢，她会内疚的，“任先生你去休息着吧，我一会就好。”

　　任磊暗自郁闷，怎么听起来感觉自己像个只知道吃、不会干活的废物？

　　不过好像他确实也是……任磊心情黯淡地沿着墙壁摸到客厅坐下，不知道干啥好。现在去回想那场一个月前的车祸，他还觉得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阮小贝在厨房忙活完毕，还想把客厅也拾掇干净，把任磊到处乱扔的袜子衣服都扔到洗衣机去。当这个地方变成自己的住所，她就很想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赏心悦目。

　　她在做家务的时候，听见客厅里任磊似乎接了几个电话，说起来有点奇怪，她昨天注意到任磊的手机随身携带，而且耳朵里随时都塞着一只耳机，时不时就有电话打进来，她很奇怪任先生怎么有这么多的电话要接。可是今天早上到现在，却又安安静静的，一个电话都没有。

　　因此现在听到任磊在讲电话，她反而觉得放心了。

　　“阮小贝，”接完电话的任磊又开始召唤她，“去我书房第一个抽屉里取一个深蓝色的文件袋，把我衣柜里那件深咖色的风衣也拿来。”

　　“任先生要出门吗？”阮小贝好奇，她偷瞄了一眼那个大大的文件袋，发现里面似乎有病历本和X光照片之类的东西。
　　然后……任先生穿风衣的样子很帅，长款的风衣并不容易驾驭，但是任磊穿上，只会显得他的身材更加高挑修长。

　　简直是个衣服架子啊！阮小贝赞叹地想，反正任先生看不见，她可以使劲看他，尽情观赏，也不会觉得很丢脸。

　　“嗯，去一趟医院复诊，”任磊自己理了理风衣领子，动作不甚熟练，顿了顿，他又说，“阮小贝，你也收拾一下，陪我一起去。”

　　阮小贝一愣，立即点头：“哦，好的！”当然啦，任先生眼睛看不见，她不陪他去，难道让他一个人吗？

　　但是……“等一下！”准备出门的时候，阮小贝忽然想起一件事。

　　“又怎么啦？”任磊有点不耐烦，女人就是事儿多！

　　“任先生，我帮你剃一下胡子吧，这样出门比较精神！”阮小贝婉转地说，顺便看了一眼任磊那惨不忍睹的下巴，都说男人留胡子显成熟有风度，可是像任磊这样任凭胡子随便乱长，整个就是一犀利哥！

　　闻言，任磊一愣。

　　他听得出阮小贝的好意，自己有多久没出门，就有多久没有刮胡子。以前的任磊，哪怕一天不修胡子不打理发型，都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那谢谢了，麻烦你。”任磊有些不自在地对阮小贝说出今天的第二次“谢谢。”

　　“没事儿！”阮小贝爽快地说，去任磊的卧室拿了电动剃须刀和须后水来。

　　“还有，阮小贝，”任磊叫住她，顿了顿，犹豫着又补充说，“以后别叫我任先生，直接叫任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