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粉丝》解青

4、第三章

　　“所以曹雪芹老先生在这里这样写的立意呢，就在于……”

　　下午倒数第二节课这时候刚刚上课，祁嘉陵在后窗处往教室里瞅了瞅，就蹑手蹑脚地推开后门试图在不引起年岁已高的语文老师的注意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刚一坐下来，语文老师就放下书，向她看了过来。

　　“祁嘉陵，上哪去了到现在才来上课？”

　　祁嘉陵赔笑：“这不这几天吃得不太健康，有点难言之隐……”
　　老师还没说话，底下的同学们全都笑成了一片。于是语文老师摇摇头，示意大家安静，便不再追究此事，转过身继续在黑板上板书。

　　祁嘉陵从桌肚里掏语文书的时候听到后桌的单玟用鼻子哼了一声。
　　“谎话连篇。”
　　祁嘉陵回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单玟冷笑回视：“怎么，我说错了？你这一个厕所从上午一直上到下午？”

　　“我说。”祁嘉陵慢吞吞地开口，“这都下午第三节课了，都没人跟你说一句，你牙缝里一直卡着一棵韭菜吗？”看到单玟瞪她似乎准备说什么，祁嘉陵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别急，别急。先把韭菜弄下来再慢慢说，别喷我脸上了。”
　　说完无视单玟的反应，转过身子看向黑板作认真听课状。

　　这个单玟跟祁嘉陵不对付很久了，二人初中的时候就都是师大附中的学生，不过不同班级。那时候祁嘉陵根本不知道她是哪一号人物，有次在办公室因为考试成绩问题被任课老师训了几句，往外走的时候经过这人身边就听到她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
　　后来祁嘉陵就跟人打听了几句这个人，才知道她叫单玟，并且，据说，全学年的人都知道，单玟喜欢的男生，明恋祁嘉陵。
　　祁嘉陵觉得自己特别无辜，因为她既不知道单玟是谁，也不知道她喜欢的那个男生是谁。就算现在知道了，这又管她什么事？

　　这个单玟成绩好，长得也还不错，自视甚高。从初中开始就明里暗里地踩祁嘉陵“爹好妈好家世好，绣花枕头一包草”。祁嘉陵权当不知道，结果没想到升上高中竟然跟她分到了一个班，还被排成了前后桌。
　　只不过单玟是凭自己考上的，咳，她祁嘉陵是凭老爸的关系攀上的。
　　这一点自然又被她拿去大做文章。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祁嘉陵就抓起书包妄图以最快速度冲出教室，结果在后门口被班主任拦个正着。
　　“祁嘉陵，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她听到抬着下巴从身边经过的单玟一声哼笑。

　　祁嘉陵老老实实跟班主任去了办公室，规规矩矩交代了自己今天的行踪，被训了一顿后领下一千五百字的检查，保证明天交上来。
　　“你啊，长点心吧。”班主任点着祁嘉陵的额头，“我过几天要跟你爸爸谈谈了，都高中生了老这样怎么行？”

　　祁嘉陵单肩挎着书包晃晃悠悠走到学校门口，对等在大铁门外的人招了招手。
　　“刘叔，让你等久了。”
　　刘叔笑着摸摸祁嘉陵的头：“今天怎么这么晚？”
　　“上课的时候溜出去玩，放学被老班留下来教训了。”说完抖抖手上的作文纸，“还领了一千五百字的检查。”
　　刘叔领着祁嘉陵走到车前为她拉开门，自己也坐上驾驶座坐好后才无奈却包容地笑着说：“你爸爸很忙，但也总惦记着你的事情，嘉陵你也别老这么顽皮了。”
　　祁嘉陵“嘿嘿”笑着，没应声。刘叔是祁父聘请的司机，在祁家也干了很多年了，现在基本上专门负责接送祁嘉陵。祁嘉陵特别喜欢刘叔的一点就是无论祁嘉陵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以个人隐□□理，绝对不会拿去告诉祁家爸爸给祁嘉陵添堵。

　　过了一会儿，刘叔状似不经意地说：“今天你李阿姨亲自下厨做了晚饭。”
　　“她做晚饭？”祁嘉陵想了半天，皱眉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刘叔看了一眼祁嘉陵的神色：“今天是你爸爸和你李阿姨的结婚纪念日。”
　　祁嘉陵半天才低低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刘叔，但是我突然很想吃后街那家大排档。”说完她想了想，又补救似的加了句，“我觉得结婚纪念日嘛……电灯泡太多了也不太好。嘉康还小就算了，你看我这么大一只，跟个电线杆似的杵那破坏气氛，多不好。”

　　刘叔沉默了一会，便点头道：“少吃点解解馋就好，晚上那东西吃多不好，我回去会跟你爸爸说一声的。”

　　祁嘉陵身为一个住别墅小区的人，却唯独对后街的一家叫“侯家大排档”的路边摊情有独钟，平时就经常一个人晃出来去这个大排档打个牙祭。祁家的三餐都以清淡健康寡油少盐为主，而祁嘉陵作为21世纪新少年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就是——对各种垃圾食品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

　　不过其实她还不是很饿，想吃大排档当然只是个逃避在父亲和继母的结婚纪念日尴尬地参加家庭聚餐的借口。祁嘉陵在后街下了车以后就开始瞎转悠，这条街上有好几个老小区，平时还算热闹。整条街被各种平价服装店、小吃店和大排档挤得满满当当。而祁嘉陵住在东边的另一条街上，那里尽是新开发的别墅小区，配套的也是相应的高档酒店和茶社一类。居民出行都开车，马路上枪打不着几个人。祁嘉陵平时一有空就跑后街来，在她看来，随地乱跑打闹的小孩子、坐在小店门口摇着扇子的老人、老人脚底下趴着打瞌睡的土狗、穿着居家服压马路的年轻人、一边看店一边织毛衣看韩剧的阿姨……由这些人事物组成的风景要远比漂亮的小区和进进出出的私家车有生命力得多。祁嘉陵觉得哪怕光是看看，也能让自己整个心肺热闹起来。

　　她随便逛了几家平价时装店和小饰品店，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往书包上挂。整个人走起路来都像个移动小地摊，那些小东西叮叮咚咚地发出一串串的声响。

　　经过侯家大排档的时候祁嘉陵觉得自己也差不多饿了，便怀着对垃圾食品的满心憧憬走了过去。在门口忙活的老板看到祁嘉陵，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显然是老熟人了。
　　“我要炸鸡麻辣烫和鱼蛋，纪老板快点儿哈！”祁嘉陵一边说着一边往店里面走，目的明确地朝着柜式空调的方向前进，走近了却发现空调底下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人占领了。
　　等等，这人看得怎么有点眼熟？
　　祁嘉陵愕然地看着那个一脸悠然自得地窝在空调底下吃鱼蛋的年轻人，傻愣了一会儿后，直接一屁股往人家对面一坐。

　　“我说，同志你能有点偶像包袱吗？好歹今天早上你还跟天王巨星无数少女的偶像在一起拍戏呢，要不要角色转换得这么快，晚上，就，素面朝天，坐在，大排档里，吃，鱼，蛋？”
　　程晞估计是被吓了一跳，扭过头捂着嘴剧烈地咳了几声才茫然地看过来。
　　“是你？”程晞显然也有点惊讶，然后大概想到祁嘉陵刚刚说的话，似乎觉得很好玩似的又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偶像，干嘛要给偶像背包袱？”
　　“不过好像……是没听说过你……你刚出道吗？”
　　“算是吧。”
　　“看你演技不像刚出道哎，我觉得你演技特别好——你戏剧学院毕业的？”
　　“不是。”程晞咬了一口鱼蛋，依然是笑眯眯的，“大学学计算机的，不过没毕业就去当艺人了，算大半个文盲。”

　　祁嘉陵想了想：“你有粉丝俱乐部吗？”
　　“你看我像有吗？”
　　祁嘉陵看了一眼对面穿着人字拖大T恤，一张帅脸无遮挡可360度全方位围观依然没人理睬的程晞，沉痛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老板送祁嘉陵点的小吃过来了，看到他俩坐一起聊天惊讶地问：“嘉陵小程你俩认识啊？”
　　“嗯，今天中午刚认识的。”程晞随手接过纪老板手上的杯杯盘盘帮忙摆上桌。
　　“哈哈，挺巧的。反正你们俩都住得近，以后经常一起来呗！都是老顾客了，我送你们小吃。”
　　程晞笑着答应，等纪老板走了祁嘉陵一边啃炸鸡一边问：“你也住这附近？”
　　“就住街对面，经常肚子饿了懒得自己做就过来。”
　　祁嘉陵把炸鸡咽下去，认真道：“我们还真挺有缘分的。”说着又把筷子伸向麻辣烫，“要不我来当你的头号粉丝吧？等哪天你红了就封我做个后援会会长，可以滥用职权官大压人的那种。我这辈子都没当过官，特别想尝尝管人的滋味。”
　　程晞瞥她：“你不是傅遥的粉丝吗？”
　　“本来是，但我觉得见了真人以后好像没那么喜欢他了。而且我的原则就是看脸，谁长得好看我就喜欢谁。在这点上你挑翻了我的男神傅遥，达到了我对审美认知的又一个新巅峰。”
　　“谬赞谬赞。”程晞吃着鱼丸，不怎么真诚地谦虚着。

　　晚上七八点钟，正是各个小吃店小饭馆生意最好的时候。不大的侯家大排档逐渐坐满，好几桌都坐着一家三口，一人点一碗麻辣烫边吃边说着白天单位和学校的趣事。夏天夜晚的小吃店，空气似乎都是热火朝天的，带着并不让人厌烦的嘈杂。

　　祁嘉陵慢吞吞地吃着麻辣烫，似不经意地说：“今天是我爸跟我继母的结婚纪念日。”
　　“所以你就不回家，一个人跑出来吃大排档？”
　　一语中的，祁嘉陵闷闷地戳着鱼蛋不说话。

　　听到隔壁桌的小男孩大声地跟爸爸妈妈宣布自己当选了班里的体育委员，和紧接着他父母称赞的声音。祁嘉陵不由想，自己不在的时候，爸爸、李阿姨跟嘉康应该也是这样相处的吧。
　　所以他们这个结婚纪念日应该会过得很愉快，撇除了她以外，他们就和千千万万个普通而又幸福的一家人一样那么和乐融融。

　　正不知不觉一个人出神，祁嘉陵忽然听见程晞的声音。
　　“我叫程晞，你叫什么名字？”
　　“祁嘉陵。”祁嘉陵咬着筷子，呆愣愣地下意识回答。

　　程晞看了一眼刚才祁嘉陵一直盯着发愣的方向，那家的小男孩手舞足蹈地说得神采飞扬，已经从同桌的小女孩摔了一跤就哭了一节课的鼻子讲到了数学老师特别喜欢吃桃子同学暗地里都说他上辈子是猴子了。他的爸爸妈妈只是笑着倾听，时不时回儿子一两句，然后又与爱人相视一笑。

　　程晞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要当我粉丝俱乐部头号粉丝兼后援会会长的吗？总要先从自报家门开始向我推销一下自己啊，不然我怎么能放心把我成千上万的追随者们交给你管？”
　　“……你还挺入戏。”
　　“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