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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   我一夜没睡着。
      顶着俩黑眼圈去上班,在电梯里遇见了领导。
      我立正,对着领导的方向低头恭恭敬敬叫了声领导。
      电梯里的其他人瞪大了眼睛,看看我脖子上挂的工牌,也跟着叫了领导。
      整座产业园包括这栋办公大楼里都是我们公司的人,只是部门不同。喜欢被人称呼领导并且弄得全司皆知的就只有一人。
      在大家的认知里,领导应该是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某某国家考察,不再管具体的事务,只给出一个前言大方向,至于下面的人怎么做,就是下面人的事了。基本上公司来了新人,老员工就会说起领导的事,新人大多会问老员工你见过领导没有,老员工给出的最普遍的回答就是在年度大会上远远地见到过一个模糊的剪影。
      现在,领导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十级亲民,这多少都会让人觉得吃惊。
      其实要感谢那些媒体和现今的摄影技术或者说PS技术,涉及到领导的报道中,附带的照片比领导真人年轻得多也帅气得多,给大家留下了错误的印象。
      实际领导只要人在本市,经常在产业园内溜达,大家都不知道那就是领导罢了。
      很多人都是这样,他就在你面前来来回回,可你就是看不到他,也不会关心他所做的一切,直到有个人来捅破。你会觉得,原来竟然有这样一个人在你身边,这么近。
      电梯停在三层时,大家纷纷下了。只剩下我和领导两个人。我朝领导笑了笑。
      领导说你看,你一笑就满脸皱纹,昨天激动得没睡好吧?
      我本来想不说话的,可不说话就有种默认的意思,我忍了忍,笑笑,最终没说什么。其实我心里替发音不标准的领导纠正了一万遍:是满眼皱纹,不是满脸皱纹啊领导,差别真的很大!
      领导又问:遇见好小伙了没有?听云怡说你和那个什么虞,不是鱼虾的鱼,我想不起来他名字了,我一说你肯定知道,你和他看电影去了,我看你们俩发展发展就挺好。他是个人才,想得周到,敢想敢做,前途无量。”
      “少董和少夫人感情挺好的,让人羡慕。”
      出校门混了一年,学会了些场面话。说场面话,自然是在了悟对方意思的基础上,要的就是含蓄、到位。
      领导这番话看似句句为我着想,其实想表达的就是让我绑住虞顾映,楚云怡就不会再迷恋虞顾映了,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领导一开始让我去“钓”高富帅,没准瞄准的就是虞顾映。领导不会不知道虞顾映会在盛会上走秀,也猜到楚云怡可能会抓住这次机会黏上虞顾映,而我,因跟着楚云怡的缘故,就多了层和虞顾映接触的机会。
      领导就是这样,要做什么,提前规划好,列出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来,一一想好对策;做了的事,即便情况再乐观,也会做好最坏结果的应急准备。
      以我在公司的资历和地位,根本窥探不到领导的作风,这些是某位高管酒后评价领导的话。我这种小职员,修行只够揣着这些话去验证。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领导在这里说的想得周到很可能就是工于心计的另一种说法,我从不认为顾映是工于心计的人,顾映直接得很。或许是家境富裕的缘故,说什么做什么直接到任性的地步,有的时候他根本觉察不到自己伤害到了别人。
      “不用羡慕,相信你和小虞发展下不会比他们差。小明啊,你是个好姑娘,但是,我要跟你说,对女孩子来说啊,二十五岁是个坎,一旦过了,身体就要走下坡路。年轻好哇,年轻可以做很多事,你要好好利用这年轻,好好把握,在做好工作的同时,也要搞好生活,该争取的就要为自己争取。你今年二十四了吧?忠言逆耳,但它绝对利于行。”
      “领导,您说的对。”
      “我这里正好有张管弦乐音乐会的门票,你去听一下吧,前几排,位置不错,我本来想自己去听的,下午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要开,脱不开身。准你一天假,去把工作交接一下,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紧张,好好放松放松,回来好好工作!我们老啦,这未来是你们的!”
      我对管弦乐一窍不通,乐器稍微长得像一点就傻傻分不清楚,我自己是很乐意去听这些音乐会的,据说去听的都是些艺术气息浓厚的人,一进大剧院,瞬间觉得自己变得高大上了。遗憾的是,听了一次两次许多次,没见得自己的品味有多大提升。在某位艺术家的提点下,我专门去找了小提琴协奏曲来听,听在耳朵里就是各种拉锯的声音。一个人拉小提琴就是一个人在锯木头,多人拉小提琴就是大家一起锯木头……
      我在犹豫要不要去的同时,在想我那些朋友哪个懂管弦乐,及时把票送出去不至于再次暴殄天物。想来想去就想到了金英年。
      我与金英年算不算是朋友我不清楚,高中毕业后就再没联系过。□□好友里他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我特地为他一人分了一个群组,学他,我也做了N多年的隐君子,从未显示在线过。
      大一那年,他删了我□□好友。那个群组就一直空着。
      拿到大学毕业证的那天,我关了空间,删了这个空了好几年的群组。
      就算是朋友,那也是曾经吧。同学的定位或许要比朋友更恰当。
      我本就没几个常联系的朋友,大家又分散在不同的城市,在同一城市的更是寥寥可数,一一问过,他们都在上班,没空。我到底还是去听了这场音乐会。
      听完管弦乐后领导要一篇听后感。想想整个人都不好了。
      领导说管弦乐音乐会的格调本身就高,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一是看票价,二是看听众都是些什么人。
      这场音乐会的票价被炒成了天价,再看看四周的观众,我觉得这听后感让我来写真真是太抬举我了。
      观众席上方的灯灭了,舞台上的灯亮起,剧院两侧的大门打开,两队人分别走了出来,黑西装白衬衫,面庞被照得十分白皙,全场掌声雷鸣,震撼感扑面而来。
      他们一在台上站定,我就意识到领导的位置有多优越了。我可以看清台上的人,相信台上的人也可以看清我,而且眼神一扫就可以看到我。
      我身边做的都是清一色西装革履的男士,我一个留着长发,穿着素白棉质长裙的女孩子坐在这些人中间,色差太大,这也是令我窘迫不安的原因之一。
      指挥登台,我差点就跳了起来。
      容不得我多看一眼,我眼前已经花花绿绿一片斑斓色彩。
      突然就有了退场的冲动,或者缩起来,或者有什么东西能把我盖住,让他不要注意到我。
      指挥是金英年。
      从我追他开始,就像局外人一样看到他散发的光芒,听到给予他的赞扬,隐没在人群之中看他演出。私下八卦他的一切,为他激动到尖叫,和很多人一起拼足力气为他鼓掌。
      可我只是个台下的看客。连他世界的过客都算不上。过客尚且能走得过去,而我就像是进入到一个被设定好的怪圈一样,始终是他的看客。
      前排的人拿着一张宣传页,赫然印有他的照片。我后悔没有早点发现。
      我看他可以,我不想让他看见我。
      到现在我一直在意他对我的看法。我觉得,在他心里我一定傻到极致了。
      我现在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喜欢上的金英年,当年哪里来的勇气,可以追得那么疯。
      我念了三年初三,复课第一年,我进了一所名牌大学的附属高中,以我的成绩来讲,基本可以确定以后就是这所名牌大学的一员了。在老师的建议下,我重整河山,三战高考,考进了一所名为赟扬高中的私立贵族中学。
      能进入到赟扬高中的学生,不是学习顶级棒,就是家中财力雄厚。学生毕业后大多是要申请出国留学的,像哈佛大学、多伦多大学。
      我就是在这里认识的金英年。
      单方面认识他是在学校的迎新晚会上,他作为新生代表登台演出。我去的晚了,就站在礼堂偏门那里看他演奏。虽然位置偏了些,但可以看得很真切。金英年穿着白衬衫,捏着指挥棒,背对着观众,很投入的样子。一场下来,衬衫后背濡湿了一片,在灯光下似乎发尖都可以甩出水珠来。
      他退场后我还在琢磨他手中的指挥棒究竟有多重,怎么会累成那个样子。
      演奏完毕,金英年面对观众鞠躬时,台下简直要沸腾了,男生吹着口哨,女生大声尖叫,喊的是什么我听不清,但应该是他的名字,三个字的。我又换了另一番心思:这人长得不错,人气也高,怎么不做主持人去做指挥?主持人能时时面对观众,他却要背对观众,好可惜。
      我暗暗下定决心,等我有了后代,决不让TA做指挥。吃力不讨好啊。登台演出却不能面对观众,多亏!而且还这么累!赟扬高中九月一号开学,参加演出的新生要提前半个月到学校彩排,就等于比别人少过了十几天的暑假。
      据说在指挥大合唱之前,金英年还吹了一曲萨克斯管独奏。一夜间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女生谈到他都会发出一种类似于压抑不住激动、马上就要爆炸的语调。一开始我以为是她们内急,大规模的具备传染性的集体内急未免太过蹊跷,后来我才明白那叫花痴。
      我和他被分到同一个班级,很快就知道了他叫金英年。
      我一直以为他受欢迎的原因是他在迎新晚会上的出色表现。之后发现那不过是个让人去挖掘他的触发点。
      学霸一枚,精通九国语言,会多种乐器,爱好是指挥、小提琴、游泳、滑冰、剑术、合气道、台球、保龄球、睡觉等等,还有其他我听不懂理解不了的术语。他的照片被拉出来做了黄金比例分析,从生辰八字到各种匪夷所思的经历都被拉出来谈论一番……
      我恐慌了,一度怀疑赟扬高中是培养侦探的学校,我从小到大的经历不会也被扒出来吧?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在喜欢上金英年之前,我完全记不住金英年如此繁杂的信息,但记住了他爱睡觉这一点,因为睡觉和他其它的光环太不搭了,放在一起好奇怪。金英年才念高中就已经会那么多,时间有限,难道不是夜以继日地练习、生活悲惨到没有童年吗?他喜欢睡觉说不定就是因为小时候睡眠不足所致……想想就觉得他挺可怜的,这样的人最需要社会去关爱了。
      开学第一周,没有正式的课程,主要是班长领队参观学校,任课老师与学生互相认识、发发新书、班主任聊聊人生之类。
      金英年上课前五分钟到教室,下课后不是看书就是发呆,不是发呆就是塞着耳机睡觉,放学后收拾一下东西就走。
      大家私下里谈论他谈论得紧,他的课桌旁却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人上前跟他讲话。课下看书是极好的,语文老师说过,书籍是与先哲对话的桥梁,或许可以弥补他人际交往上的缺失,可金英年看的是《百年孤独》。
      老师讲过,班里有这样的同学,就要主动伸出援手,不要搞孤立,不能因为其他同学坐视不理就抱有从众心理。
      学校配备有咖啡机,还提供牛奶,只不过是收费的,比外面贵两倍不止,我各喝了一次尝尝味道就喝白开水了。学校倡导环保,不提供一次性纸杯,所以几乎每个同学桌子上都放了一个马克杯。金英年桌面上没有杯子,我猜想他和我一样舍不得花钱喝这里的牛奶和咖啡。
      他喝的东西都是他自带的,棕色黑色还有其他什么颜色的瓶瓶罐罐,上面写着不知哪国的我不认识的文字。尤其是棕色的瓶装饮料,长得跟农药似的,上面的文字也跟鬼画符一样,一写就是一串。
      看他喝这些奇怪的东西,还表现得跟喝水似的,我就替他揪心。他的身体就是靠这些“药”养起来的吗?看他的表情,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赟扬中学貌似对校服的美观度很是在意,入学以后,学校又组织测量了一次身高和三围,在校服发下来之前,学校对穿衣没有硬性规定。赟扬学校的学生跟我的初中同学大有差别,衣服很好看,穿上后光彩照人的那种好看。
      我读初中时,学校抓纪律时往往从“头”抓起,先检查发型,多数男生留平头戴眼镜。在这里,戴眼镜的同学很少,女生随身带着化妆包,午后,一眼望去,就是太阳伞的海洋。
      阳伞朵朵开不奇怪,九月份,天气热,太阳烈,奇怪的是金英年。
      尽管教室里有空调,大热天的,稍微出门活动下就会出一身汗,连我也要一天换一套衣服,但三天过去了,金英年仍穿着同一套衣服。
      晚上回去洗衣服第二天接着穿?这套衣服是他唯一可以穿出门的衣服?家里的钱都用来给他买药了?
      没见他发烧咳嗽病怏怏的呀,看来这病也不是一般的病……
      大家叫他校草,校草是什么我理解不了,不过我听过一首歌,是这么唱的: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校草……调调可凄惨了……
      我越想越觉得金英年孤僻可怜。内心挣扎了一番,下定决心要帮金英年一把,先从引导他和人交流做起,想到这里,一种英雄豪情和崇高感油然而生……
      看起来我好像很在意金英年似的,其实起初我没有刻意去注意金英年,在他演出后红遍校园的那天夜里我都没觉得怎样,在意识到他可能悲惨到没有童年之后,我总会无意识多关注他一些。金英年是我的同班同学,他又帮过我一次,于情于理,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怎样才能在不显得太突兀,又不伤到他自尊的情况下帮他是个问题。我瞅准了周五护送礼物的契机。
      开完迎新晚会的第二天班主任就提前告诉我们,周五放学后会举行一个互换礼物的小活动。在周五之前每个人必须准备一份礼物给到他,由他安排包装后,统一放在讲台旁边,每个人可以从中拿取一份礼物。所有的礼物都匿名,所以没有人会知道自己拿到的是谁的礼物。直接购买的礼物原则上不低于一千块,鼓励亲自动手制作,哪怕是折一只千纸鹤。
      一千块和一只千纸鹤之间,我果断选择了后者,连夜折了一千只千纸鹤,并暗暗将我以后的人生与折纸划清了界限。
      除了完成必须要上交的礼物,我还给金英年准备了一份礼物:十二本社交礼仪方面的精装版书籍。语文老师说过微笑是打开心扉的钥匙,能提升人的亲和力,于是我又多加了八本超厚笑话书,顺手把多折的几只千纸鹤加到了书页里,每一只千纸鹤上都用正楷写了加油二字,还好心在每本书的内页上写上了金英年的名字。
      把这些书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教室绝对是件考验人的活儿,在成功悄悄把书本摞到金英年桌上的那一刻,我由衷为自己叫了声好。
      这么多书的情谊,应该不比金英年帮我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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