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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十七章 都成过去 ...

  •   辛此抱着西瓜,站到外面,一时不禁心惊:
      血、尸体、冷修罗许多人垂手而立。
      徐伯人脸色竟然苍白,目光沉重,全身是血,身旁立着一位风度无双姿容绝世的青年女子,不远处还有位长身玉立,单是背影已散发王者之气的醒目男子。
      “徐少侠你回来了,秦神医呢?”辛此问,将西瓜放在地下。
      徐伯人指指——秦仲华倒在一旁,衣上染血,唇边还有血渍,对他点点头。
      “有没有看见翠姑娘?”辛此又问。
      徐伯人目光一黯,涩声道:“我来迟一步,她……已经不在了。”

      徐伯人的确晚了一步,一路走来思绪纷乱,身旁人出声时才察觉情况不妙,抬头便见翠羽儿美丽胴体□□着,全是血迹,□□狼藉,痛苦欲绝的眼神在最末一刻定住。
      ——那些人,竟然蹂躏了这朵含苞欲放的花!
      还将她的身子横在路中央!?
      这么天真活泼、率直大方的姑娘,这么惨无人道、禽兽不如的暴行……
      徐伯人剑刀出鞘——出鞘,无血不归!
      顺便将另一件憾事的苦痛,一并发泄。
      一直掩杀到秦仲华所在,几乎立即看见秦仲华挨了一刀,倒下!
      徐伯人冲过去,剑刀啸出可怖的暗红。

      他左右的两名青年男女,本皆戴着面纱,置身事外,此时见满山谷冷修罗,不禁对视一眼,有忧虑之意。
      此时,一冷修罗头目持刀砍向男子。
      ——刀将落,蓦地发觉男子好一双锐利威严的眼睛!
      模模糊糊好像什么地方见过……
      他还来不及想上一想,旁边的女子扬了扬手,他的刀忽就失了准头,胸前一痛,重重跌倒。
      立刻又有两个冷修罗抢了上来。
      男子目光倨傲,他俩不由一怔,待男子摘了面纱,两人不禁大惊失色,兵器叮当落地。
      “老王,您回来了!”齐声叫。
      女子亦揭去面纱,曼声道:“冷修罗教众,住手!”
      声若空谷幽兰,极悦耳好听。
      这句话的分量也极为不轻。
      冷修罗诸人闻言看来,几乎所有的动作都停顿——“这、这是……老王!老王回来了!”一阵喧哗。
      男子负手而立:“蒙大家抬爱,若还认我这个姓冷的为王,便将今日之事交待清楚——谁领队,近前。”声音不大,不怒自威,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果有一人走上,施礼道:“遵命——一个月前,属下一名手下亲眼见到楚天风重出江湖,并有二名手下因此丧命,此事传到教主耳中,教主派我等斩杀未成,下令伺机行事,意图连人带天泉剑一并得到……因为教主大寿将近,决定提早下手,好将人剑并获,作教主寿礼。杀人之事,教主并不禁止,老王万勿见怪。”口中说着,眼里却是战战兢兢神色。
      男子微微点头,向身旁女子低声道:“你我让出掌门之位,离教已久,今日不出,还不知他竟如此胡闹,如今你总该信了。”
      女子娇容一红,有些恼怒:“我哥不是我,你信不过我么——一切依你。”最后四字出口时,脸色寒了一寒。
      “相信,有你这话更放心。”男子怜爱看她一眼,方对众人开口道,“现下,你们听教主祝青,还是愿意跟我冷修峦,悉听尊便。”
      领队后退一步:“这……”
      “各为其主,动手罢,没关系。”冷修峦轻喟一声。
      领队不由举起了剑,冷修峦——原先教主,冷修罗独一无二的王,双眸盯得他心惊肉跳。祝青教主下令,一个活口都不许留。祝教主大权在握,他能做到这个地位,也是教主的恩典,老王已让位一年多,几乎失了踪迹,既已无权,又能怎样?
      偏偏这双眼睛太厉害、太摄人,盯得他头皮发麻,手足发软,一种无法抵御的魄力,镇得他实在下不去手。况且传说中老王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难道自己会白白丧命?
      但是,若侥幸不死,以杀人为乐的教主会放过自己么?自教主管事以来,冷修罗这一本来与世无争的教派再不择收教众,教中鱼龙混杂,渐渐走火入魔,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惹来多少骂名?
      可是,毕竟教主待自己不薄,自己发誓肝脑涂地为教主效命,怎可背叛?
      ——罢、罢,就当报答知遇之恩。
      领队主意已定,当下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定神,一剑便要刺去。
      但就在长剑刚欲刺出,手肘微动之际,身后,突然一阵风——冷、寒、冽、烈的风!
      领队来不及吃惊,急回身,可是——
      颈上已横过一件冷冰冰的东西,在鲜血还未温暖它之前,已经带着人头,一并离了颈窝。
      ——剑刀。

      徐伯人当然清楚随自己而来的人是冷修罗故主。
      他当然也看清冷修峦与领队相峙时,女子祝雨向自己使的眼色。
      转眼明白“恩威并施”、“杀一儆百”——为速战速决,必须如此。
      徐伯人的心已经渐渐冷静,尽管浸透悲恸,也得冷静。
      他出刀。

      冷修峦冷冷道:“现在,谁是副手?”
      “属下……恭听老王吩咐。”一人走上,先是有点心慌,旋即镇定下来,行礼道。
      “好,升你为领队。等这里事情了结,你首先厚葬所有弟兄的尸体。”冷修峦下令。
      新领队一怔。
      “此一时,彼一时,各为其主,但毕竟是我教中人,你明白了?”冷修峦道。
      “属下遵命!”新领队单膝点地。
      “谢老王!”余下人一呼百应。
      冷修峦抬眼望众人,“今日双方都有死伤,可否相抵?”问徐伯人。
      “抵了。”徐伯人心口一痛,强忍着,望向地上十几具尸体,轻轻叹口气。
      “好,你们先治伤,回教中再作打算。我把这里事了结。”冷修峦说罢,转身,“天山神医?”目光投向地上的秦仲华。
      秦仲华一直暗中调息,亦关注场中变故,先向走过来的徐伯人点头示意自己无碍,才道:“不错。”受伤颇重之故,言语有些勉强。
      “其他人在哪里?”冷修峦直接问。
      “我要先跟伯人讲话。”秦仲华未答。
      冷修峦作个“请便”的手势,回身,轻轻握住女子祝雨的柔荑。
      祝雨有些虚弱地一笑,温柔而体贴。

      这边。
      “他们是何来意?”秦仲华劈面便问。
      “他们……他们送修罗花来了——让西瓜出来罢。”徐伯人轻声道,表情不觉些许僵硬。
      “药圃下面的暗道,你去喊一声。”
      ……

      所以,现在辛此呆呆站在这里,听徐伯人涩声道:“我来迟一步……”
      ——早上还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之间,就、就“不在了”?!
      辛此手不由一松,宝剑几乎落地——没有落!他脸上蓦地显出讶异神色,五指一紧抓住剑柄:“你!”声音突然惊怒之极,与平时判若两人。
      他视线所落,正在回头看来的冷修峦脸上。
      冷修峦一向利如剑锋的眸中,竟也带了一丝迷惑与诧异:“你……你真的是天风?”
      此话一出,徐伯人也怔住。
      辛此却拔出了剑。他拔剑的速度并不快,但显然不是外行:“我见过你,是冷修罗没错——不是你的算计,天风怎么会死!秀泉怎么会死!”径直冲上去,剑法虽然生疏,可也杀气重重。
      “……原来你是天风的兄长,怪不得长得一模一样。”冷修峦轻松避开,释然。
      “还能有谁!你们暗算天风秀泉,今日何不连我一并杀了!”辛此自看出冷修峦武功极高,怒道。
      冷修峦面上,竟隐隐露出苦笑:“不。”伸出两根手指一弹剑脊,辛此便拿捏不住,他趁势探掌过去,轻而易举夺剑在手,反切辛此脖颈。
      “不可——”徐伯人立即冲上,却见冷修峦动作已顿住,低头,附在辛此耳边道了几个字,辛此脸色一变:“你说真的?”
      冷修峦叹息,也有悲凉之意:“我怎能暗算——秀泉没有提过他有个堂兄么?就是我。”
      他强捺着感慨:“秀泉和天风的事,我略知一二,那时忙于教务,从未约束他什么。他约略提过,恨那些九流门派借我教名号伤天害理,见我繁忙,决心自己清扫江湖。谁知那些门派联手,以我的名义施行暗算,才有了那场惨剧。事后,我平了不少门派,便是为他报仇——当兄长的护不了自己兄弟,你和我一样。”看看辛此,苦笑。

      辛此无语,半晌,方道:“那小柳是不是冷修罗?”他想起西瓜。
      “我正为这个而来。”冷修峦向祝雨一颔首,祝雨从腰间所挎皮囊取出一只匣子。
      “这里面,是修罗花。”冷修峦接了匣子,道。
      “修罗花?”辛此莫名其妙。
      “冷修罗的圣物,也是治疗那孩子失明的良药,就是小柳找借口离开我们,瞒着大家去涉险,一定要得到的东西。”徐伯人在旁解释。
      “你说什么?小柳不是冷修罗?”辛此不相信自己耳朵。
      “没错……”徐伯人话音刚落,已经听见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哈,我就知道老大才没那么狠心,果然没错吧!”——西瓜!
      西瓜在辛此怒喝冷修峦时,就矇矇眬胧有了醒意,不久便完全清醒,只是周围人注意力都在辛此和冷修峦身上,无暇顾及到他。
      听了许久,终于听见“小柳”两字,终于知道小柳没有害他,终于知道小柳为他找药,西瓜不禁欢呼雀跃。
      徐伯人忙走过去,领着他,来到冷修峦面前:“就是他。”向冷修峦道。
      “你见过我老大?”——“老大”明显指小柳——西瓜问,急不可耐。
      “见是见过。”冷修峦平静地道。
      “老大为了我的眼睛,去取什么‘修罗花’?他根本就不会害我?”
      “不错——花就在这里。”
      “那,老大呢?”西瓜追问。
      ——霎时间,他感到徐伯人的手,微微颤抖,凉得像块冰。
      冷修峦淡淡地,然而很严肃地,开口:“你拿着修罗花。”
      “为什么?”西瓜不明白。
      “因为,这是柳用命换来——柳,已经……已经……死了。”徐伯人声音也颤抖。
      “啊?”西瓜一时未反应过来。
      冷修峦重复一遍:“他已经死了。”
      ——什、么?!!!

      西瓜脑中一阵眩晕——手上是什么?匣子?花?命?小柳的命?小柳?换?用命换来的?修罗花?命?命?死?小柳死?小柳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不。不可能。不会的。小柳不会死。小柳怎么可能死?不,不对。错了?大错而特错?死?小柳不会死?小柳怎能死呢?死?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脑子里突然陷出一个漩涡,把所有关于小柳的记忆席卷、撕裂、扯得粉碎、漫天漫地漫山河漫人间飘飞到处。拼?怎么拼?完整?没有完整?镜子摔在地上碎成千万瓣,谁找得到哪瓣对哪瓣?就是对上了,镜子里是一个人还是千万的碎片?沉没、湮没,漂在水面的落叶渐渐沉底、腐烂,完完全全没有当初痕迹。过去了,就这么简单,就这么仓猝,还没有道别一声,还没有最后看你一眼,匆匆的就是永诀。永诀?不要,不要永诀!不要不要,千万不要永诀………………

      醒时,正黄昏。
      夕阳西照,透过了窗,柔柔的,暗暗的,巧巧正照着幔帐。
      “这么亮……”幔帐里的人咕哝着,翻了个身,胸口粘了什么东西,好痒,伸手去挠,于是便醒了,还在小声抱怨,“太亮了……”话音戛然而止。
      翻身坐起,不相信看着自己的手、自己胸口上粘乎乎的药膏,一把——拉开幔帐!
      觉得强光刺眼,赶紧缩手,依然盯着自己双手。
      盯了好一阵,突然大叫起来:“啊——”
      极惊惶极狂乱。
      几乎立即,一个人奔进屋,掀开幔帐,急问:“怎么了,西瓜?”
      西瓜忙眯起眼睛,嘴里叫着:“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白板大哥,我真的看见了!”拉着徐伯人又叫又跳。
      徐伯人惊喜,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也不能突然乱叫。你刚复明,受不得光线刺激,等窗子都关上再睁眼——这汤药得接着喝,敢不听话就把你捆上往里灌。”秦仲华恰好进门,放下药碗去关窗。
      “可是我已经好了……”西瓜嘴上抱怨,还是喝药,“我睡了多久,白板大哥?”
      “整整七天。”徐伯人微笑。
      “那……老大的事……不是真的吧……”西瓜小心翼翼地问。
      徐伯人的微笑僵硬:“别问了。”
      西瓜一下子明白过来;“不是梦……你说的是……你从来不撒谎……说啊,快说!我要知道老大究竟……究竟怎么……怎么……的……”
      他张不开口,不敢说“那个”字眼。
      徐伯人侧过头去,声音哽咽:“你……等一下……”走出屋去。
      片刻后,转回,强自镇定,坐下。
      ——冷静?尽量罢。

      徐伯人那夜,从秦仲华处得知真相,立刻赶去——晚了。在小柳出现过的白杨镇上,一男一女出现,遇到了他。
      “他俩告诉我,他俩始终盼着修罗花开,小柳以‘使修罗花盛开’与他们交换条件:取一部分花朵治疗你的眼睛——修罗花开,便是由柳耗尽全身鲜血,浇灌而成。”徐伯人道。
      “不要!这是一面之辞,凭什么相信?”西瓜叫起来。
      徐伯人起初也是不信,冷修峦答允带他到小柳墓前,孰料当日起了一场沙暴,沙丘移动,正湮没小柳墓穴,方圆六七里,徐伯人想见小柳尸体都不能,实在无法,只得赶回。冷修峦与祝雨因答应小柳亲自吧修罗花交给西瓜,三人一起回转。
      “不!骗人!”西瓜拼命摇头。
      “没有骗你。他给了我柳的哨子——我和柳一人一只的‘百鸟笛’。他又说出‘梦里莫忆杨柳色,习风乍显乱华云’,这是柳想出的,和你联系的暗语。西瓜,你莫要想不开……”徐伯人说着话,本来不由低了头,却感觉西瓜一点反应都没有,忙又抬头。
      ——西瓜泪水已经沿着脸颊流成小河,人都僵住,竟已失了知觉!
      秦仲华走近,点了他昏穴,扶他躺下。
      “还是个孩子啊。”看看徐伯人。
      ——说的是西瓜?徐伯人?还是小柳?

      徐伯人默默出屋。
      夕阳下,晚风吹,树影摇。若小柳突然从那暗影中走出来,哪怕对他笑一笑也好呵。
      辛此走了,知道西瓜无事,跟随冷修峦去整顿冷修罗,去诛尽天下恶人了。
      翠羽儿死了,年纪轻轻,死得这么惨。
      柳,你,最不应该的,是你,竟然、竟然就那么去了!
      梦里莫忆杨柳色,习风乍显乱华云——孟怿柳、席冼华,嵌着两个人名字的诗,你和西瓜的约定,也那么轻易散了。
      徐伯人掏出两只“百鸟笛”,两个人说过,一起活下去,为什么不肯了?
      “百鸟笛”,在我手里成对了,我的朋友又在什么地方呢?

      “别想了,没用。”秦仲华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老秦?”徐伯人惊觉。
      “这是药方,药在药庐桌上,已经按方子包好,按时煎,方法都写在这里。”秦仲华递给他几页笺。
      “老秦,突然给我这方子干什么?”徐伯人心头奇怪。
      秦仲华古怪一笑:“孟家每一代掌门,都要由一名秦家大夫专司照顾。我负责柳。”
      “我知道。”
      “但是医者天性,对疑难杂症着迷。冼华的病奇特,柳又重视冼华,所以我与他商量去取修罗花——简言之,柳的死,是我的责任。”秦仲华郑重道。
      “什么?”徐伯人怔住。
      “冼华复明,我最后一件事也完成了。柳已经死,所以我也死。”秦仲华说得轻松。
      “不,老秦……”徐伯人还要说话,秦仲华已笑道:“我刚刚服过毒,估计现在正好毒发身——”“亡”字未出口,身子一晃,木木倒下。
      徐伯人伸手扶起看时,他竟停了呼吸!
      “老秦!”

      残阳如血,山中一片血红,随静止的风而窒息。
      徐伯人心中一阵剧痛,忍不住,拔出了剑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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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十七章 都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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