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女神》泼墨桃子

5、第五章

　　今儿，大年三十。知道没男人回家交差，还是得踏上归途。

　　没想到今年的大雪能从北京一路延伸到回家的路，从北到南，铺天盖地的白色，鹅毛一样的雪就那么飘飘洒洒下来。

　　今年，她又是单身的一年。本来可以带着男友回去交差的美好年夜，就被王小明那个臭不要脸的毁了。
　　前两天，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在电话里和她老娘交代她和王小明掰了的事儿，她妈那头立马就暴起了，“我说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能嫁就嫁了吧。你从小到大有什么顺过我心的？让你学理科，你非学文科。让你留南京，你非要去北京。让你去当兵，你非要去杂志社。”

　　艾青把电话拿的远了些，眼睛东瞄西瞄，看了看周围的情景瞅了瞅表，嗯，觉得差不多该骂完了，再拿近一点，“妈，那个，王小明的事儿不怪我。我俩真不能成。”
　　“怎么不能成？人家歪鼻子斜眼了，还是作奸犯科了？你怎么就不能成？”她妈急了，嗓门又高了个八度。

　　艾青把电话话筒继续拿远，脑袋里浮现出她老娘叉着腰拎着菜站楼道里抱着电话狂吼的情形。
　　说真的，她一直觉得她妈当年就是投错了行，这肺活量绝对是女高音才对。怎么好好的就做了一会计呢。

　　言归正传，电话那头她妈停下来了，“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儿！”
　　话说到这份上，艾青只能老老实实说了，“那天，我准备出差的，结果有点事儿，我没上成飞机。回到家，看到王小明穿着个裤衩赤条条的躺我床上。”

　　他娘在那头愣了愣，“他......暴露狂？”
　　艾青接着说，“不是。是我......”
　　“是你没忍住？”她妈接茬接的真快。
　　“哎呀妈，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再接。”艾青捂着额头对准天花板翻白眼。
　　“那你倒是说快点儿啊。”
　　“我接着去厕所，就看到我家厕所浴缸上坐着一个女人，穿的比王小明还少，还抱着我的杂志，翘着二郎腿和我打招呼。”艾青坦白说了。
　　那头沉默了几秒，在艾青以为老妈是不是气晕过去的时候，他妈猛然发问，“那女的身材好不好？”

　　这是重点吗？但艾青还是回忆了下，“没仔细看。就白花花一片。”
　　她妈说，“肯定没我闺女好。算了，男人多的事儿，不缺这一个不要脸的。你赶紧回家过年！”

　　接了圣旨，快马加鞭往家赶。
　　艾青坐上出租车，到了家门口，远远的从楼下看了眼，家里的灯是亮着的，一丝昏黄穿过寒冷的黑暗照过来，让艾青觉得有种久违的暖意。

　　她刚按下门铃，门迅速打开了，开门的果然是她妈，一看到艾青脸上笑成了一朵大菊花。

　　“哟，回来啦。冷不冷？快进来。”艾青她妈赶紧把行李接过来。
　　不用说，艾青看这形势知道肯定是家里来客人了。因为她妈总是在外人在的时候对她特别的温柔贴心。

　　果然，厨房里传来一个大妈的声音，“顾东亭，你家的刨子刀放哪儿了？”
　　她妈把手里的行李放下，回应着，“哎，在厨房右手柜子的第三层抽屉。”
　　顾东亭，这名字特别拽吧？就是她老娘的名字。光听这名字感觉怎么都是个高富帅，其实就是一中国大妈。每天晚上广场舞，三天五天朋友聚，生活的比她还精彩的大妈。

　　她妈把脸转过来，盯着艾青上下打量一下，“你这身穿的什么？”
　　艾青顺着她的目光自省了一下，“挺好的啊。”一身黑色大衣，她刚从淘宝上淘来的，冬季新款。
　　她妈撇撇嘴巴，“就知道你肯定穿不了好看的衣服回来。去去去，到你房间换一身，我刚给你买的。”
　　艾青说，“我觉得这样挺好啊。为什么要换。”
　　“哎呀，”她妈推过她一把，“你换哎，一会儿你李阿姨要过来，李阿姨带她的侄子过来。你见人不能穿的恩正（注释：恩正是南京话，挺阔，体面的意思。）一点？大过年的，你穿的跟家里谁死了一样，能不能吉利点儿？”

　　好吧，看到她妈的小眼神，艾青明白过来了。她妈是要给她相亲。
　　每年过年的必备节目，脑海里晃过几个以往过场的男人：有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有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书呆子，有个开口闭口“我妈说”的乖宝宝，还有个见面就要AA制的抠门男......
　　但是，无论对象再奇葩，她都不能拒绝，只有她真正拿到那本红本的那天才能从这股苦海里解放。

　　艾青给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老爸投以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她爸收到目光，看了看她妈，又给了一个“你自救吧”的回应。
　　得得得，就知道你重色轻女儿。

　　艾青把门打开，看到床上的那件衣服愣了下，想了想还是乖乖穿上了。
　　等到她穿好衣服，实在太困，又悄悄地眯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听到客厅外面吵吵嚷嚷，好像是来人了。

　　她站起来，打开门，透过门缝看到了张阿姨一家，咦？张阿姨不是一向和她妈明争暗斗卯着劲搅和了十几年了吗？怎么这会儿一过年一家字都跑她家来转悠了？
　　瞅瞅瞅瞅，张阿姨那娇滴滴的小闺女曾静也来了，今天还穿了一大红色的蓬蓬裙样式的小礼服裙。那裙子一看剪裁就不是一两千能拿下来的。

　　还有李阿姨，和她妈在唠嗑。
　　还有一个人背对着她，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人来人往看不清楚具体情形，只看到张阿姨那闺女曾静正对着那男人说话，笑的咯咯咯的。
　　有什么好笑的吗？

　　艾青她妈眼神相当犀利，一眼看到艾青，说：“哎呀，你这姑娘怎么这么没礼貌，害羞什么。快出来给李阿姨看看，有几年没看到了吧。”
　　艾青给她妈逮个正着，看躲不住了，尴尬地从房间里出来，弓着背豁着腰，祈祷着围观群众们能别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曾静和张阿姨看过来，立马笑起来了。艾青身上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还有很多小碎花的灯芯绒裙子。而且，这条裙子还很修身，套在她身上，像一个大红包！还是异常结实丰满的大红包！

　　面对这种目光，艾青心里一抖活（抖活：南京话，害怕的意思），恨不得立马钻回去。刚一后退，她对上她老娘顾东亭的视线......
　　顾东亭看过来，“你敢退退试试？看老娘不宰了你个小炮子子（小炮子子：南京话，小兔崽子的意思）！

　　好吧，顾大妈，你威压无穷，艾青隔这么远都感受到了。
　　艾青站起身，打开肩膀，努力挺起腰身，抹抹身上的大红小碎花裙子，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地向前走。

　　张阿姨的老公，走过来，一把拍拍艾青的肩膀，平地一声雷，“艾青！你回来啦！”
　　这一声高昂激动的呼唤，差点没把艾青吓趴下，目光转过去，微微一笑：“噢，朱叔叔啊。”

　　朱叔叔，是张阿姨的老公。和一向说话夹枪带棒的张阿姨不同，不拘小节到几乎让艾青想要逃跑的地步。
　　每次见她，都会使劲在她肩头一拍，那力道，让艾青不止一次觉得之所以她的身高到现在没有突破一米七的大关，都是因为这位大叔的热情一拍。

　　朱叔叔不仅不拘小节，而且问起人问题从来不知收敛。很有资深八卦男的天赋，每次都爱问些让她无从应答的高深问题。比如现在......
　　“艾青啊，感情生活如何？”

　　艾青的脑袋里晃过王小明那张脸，用劲挤出一个微笑，“很好啊。”
　　她刚刚飞了一个花心渣男，当然好到不能再好。

　　朱叔叔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抹“我什么都知道”的了然，“还是单身吧？”
　　这下，艾青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了，只能尴尬地笑着。

　　我笑，我笑，我使劲笑。
　　笑容是我面对尴尬最好的武器。

　　这时候，张阿姨挤过来，“艾青啊，要我说啊，女人最重要的还是结婚生子是不是？这女人的青春那是一去不复返啊，你不趁着年轻赶紧结婚生孩子，到了老了，还有谁要呢？人都说结婚是人生大事儿，你听过谁说事业是人生大事儿的。”

　　艾青笑笑，那个张阿姨又补了一句，“而且你这事业也不是多辉煌的，是吧，那个杂志又不是你自己的，值得花那么多功夫在上面吗？”

　　“砰砰砰”艾青忍不住地肩膀一缩，不知怎地，她觉得现在面前的张阿姨就是一个手拿绣花针做暗器的武林高手，发射着梨花雨一样密集的密集攻势，针针往她心窝子里戳。
　　而那砰砰砰，就是针戳进来的声音。

　　艾青继续哈哈笑，笑地脸都僵了，视线放在一旁左顾右盼，恨不得找一盾牌赶紧挡着自己。
　　他爸正在旁边开红酒，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里的“枪林弹雨”，扭头看了眼艾青，“来来来，帮我忙。”

　　艾青赶紧答应着，迅速溜过去。

　　逃到老爹身边，才舒口气的艾青问他爹，“老爸，最近怎么样了？”
　　他爸笑了笑，“糟糕。”
　　艾青问，“发生啥了？”
　　“你妈忙着要给你张罗对象，忙里忙外的。”他爸打开瓶塞，把红酒往醒酒器里醒酒。
　　“怎么，冷落你了？”艾青打趣她老爹。
　　她爹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看到自家女儿俏皮的样子，叹口气，用手放在她耳边的那缕发丝上，把那缕发丝撩上去。
　　“我想啊，我闺女那么好，当然是要万里挑一的人才能配的上，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相个男人就配了呢？又不是配种，对不对？而且那男人，也不是公务员，听说自己是个小个体。被你李阿姨吹的天花乱坠的，我才不放心。”

　　艾青笑了笑，她爸眼里，她是绝世大美女。只有英俊潇洒地公务员才能配的上她。
　　哦，忘记说了，他爸一直觉得公务员是世上最好的职业。因为他自己就是公务员。

　　艾青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人群里的男人的背影，哟，真别说，那细长的脖子白嫩嫩的。那发型，从后面看，还真不错。

　　她妈这时候过来，拉过艾青，“发什么愣啊，走，带你介绍个人。李阿姨她侄子，长得帅呆的了！”
　　她妈真潮，还会用帅呆了这词儿。

　　慢慢走近那个男人，她妈一声呼唤下，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脸，那双如水的双眼带着熟悉的冰冷，大白天里显示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威压。
　　但是，这股威压再配上他身上的那件小熊□□的毛衣，突然有种怪异的变调.....

　　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见过。我是沈立。”

　　艾青听到这话，身子忍不住地一缩，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是冤家路窄？

　　明天周末。
整修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