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雪》阿陌西陵

5、神秘少女

　　沉浸在回忆中，不知不觉，慕容宸已经走到了市集。
　　“我说了！我没有抢他的东西！这是他给我的！”
　　前方不远处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好似发生了什么热闹的事情。
　　慕容宸有些好奇，便凑过去看看。大家围着的是一个包子铺，店主吴大叔正拉着一个少女，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正在争吵些什么。慕容宸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孩，她穿着一袭黑衣短裙，袖口和衣边都用银色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看得出来是上好的布料，颇有点西域人的风格，但大约穿了许久，已经沾上了油印和许多灰尘，看起来衣角都脏得发亮。她的头发更是随意地披在肩上，脸脏兮兮地，只看得出眼睛鼻子，嘴巴也干裂发白，她的手里还拿着两个大包子。
　　大约是从西域来的姑娘，没了盘缠，饿坏了吧，就抢了店家的包子吃。慕容宸想着。
　　“诶？这不是慕容小姐吗？来来来，替我评评理！”吴大叔抓着少女的手，一转头眼尖地就看见了慕容宸。
　　慕容宸练习完都要路过市集，她对小摊小贩也都很不错，再加上慕容家在洛城的知名度，小摊小贩什么的都认识她，每次她回家还送她些自家的作物。慕容宸又不好拒绝，每次训练完都带着一大捆葱、几捆白菜，几根黄瓜什么的回家，就连慕容曜也打趣她：“你这是去修炼了？还是去收菜了啊？”搞得她哭笑不得。
　　周围的人听见是她，纷纷让开一条道，让她进去。
　　“吴大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要拽着这个姑娘不放？”慕容宸问。
　　“她啊！抢了我的包子就要走！”店主大叔说。
　　“我说了，我没有抢。是他自己给我的！”少女理直气壮地说，虽然看不清她的样貌，但她的声音却是清脆的，稍带着孩子般的甜腻。
　　“那，这位姑娘，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慕容宸说。
　　少女说：“是这样。我肚子饿了，就想买两个包子吃。我问这位大叔，‘包子多少钱一个？’”
　　说完，她又压低声音，模仿大叔如洪钟般的声音说：“两文钱一个！”
　　又换回自己的声音说：“我买两个，便宜点吧！”
　　然后又模仿大叔的声音说：“好，两个算你三文吧！”
　　又换回自己声音：“一文钱行不行啊？”
　　换回大叔声音：“一文钱？（提高声音）你还不如白拿呢！”
　　“然后我就白拿了啊！不信你问这个大叔，他是不是这样说的。”说完，少女还抬起头，一副“我是对的”的模样。
　　慕容宸听完就捂着嘴笑了。
　　“你你你你！”吴大叔看着少女，一时又找不到话反驳，“我不管！你今个非得给钱！”
　　“明明是你自己说话不算数，你这么想要，我把包子还你好了！”少女摊开手，把包子递给他，只见比少女胸脯大了不少的大白包子上印着几条小猫爪子般的黑印。
　　“你都弄脏了！我这还怎么卖？快给钱！”说着，吴大叔使劲拽了她两把。
　　“放……放开！你抓疼我了，真是的！”少女挣扎着，想把手拿出来。
　　慕容宸看不下去了：“吴大叔，你先把这小姑娘放开吧。”
　　吴大叔转过头哭丧着脸看着慕容宸：“慕容小姐，你看…我这本来就是小本生意。一天到头也就赚那几文钱，我家还有个小子今年还要上学，农田也要耕了，老母亲最近风湿又犯了，家里那头老黄牛刚下了崽，还没奶水，几个牛崽子没奶水喝哇哇地哭啊……”
　　“诶？老吴！我怎么记得你家那头老黄牛是公的啊？”有围观群众说话了。
　　“你，你懂个屁！”吴大叔一口唾沫吐过去，原本围成的一个圈一下露出一个大缺口。
　　“好了好了，吴大叔，我替她把包子钱给你好吗？”慕容宸从钱袋里拿出一两银子。
　　吴大叔一看钱，立马松开少女的手，两只手捧着接过钱，满脸笑嘻嘻地拿着银子，用腰前的围腰擦了又擦：“哎哟，这可多谢慕容小姐了。不过你给这么大数，我这包子铺也找不开，不如你把这些包子拿去可好？”
　　慕容宸看了看那些大白包子，她可不想推着一车包子回家：“不用了，不用了。多的你拿去多给你家老母亲买点药吧。”
　　“这个，这个可就不好意思了。”吴大叔急忙把银子揣进兜里，生怕慕容宸反悔似的。
　　“那个，今天就不好意思了！大家就散了吧！啊，散了！”吴大叔说完，人群就顿时散去。
　　慕容宸也转身欲离开。
　　“等等，慕容小姐，这些包子你还是拿回去吃吧，承蒙你这么照顾我……”吴大叔拿着包好的几个包子，哈着腰双手递给她。
　　“真的不用了，吴大叔。你留着回去给小宝吃吧。”慕容宸笑着摇了摇手。
　　“干嘛不要啊？你不要我要了！”少女一把将包子抓了过去。
　　“你！这是给慕容小姐的！”吴大叔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少女，又转过头对着慕容宸笑着，脸上的肉都挤到一块去了，“哎哟，你看这…要不…我再去给小姐你装几个……”
　　“吴大叔，你太客气了。你再这样，我以后可就不在你家买包子了。”慕容宸说。
　　“那好吧，慕容小姐你慢走。”吴大叔拿脖子上的抹布擦了擦手，点头哈腰地做出恭送的姿势。
　　慕容宸客气的笑了几下，转身就快步走开了，走到拐角都还听见吴大叔挥着手里的抹布地喊：“慕容小姐！下次记得来我家吃包子啊！我请你吃！”
　　慕容宸回头挥了挥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走进拐角连忙撤了。
　　“喂！”
　　刚走进巷弄，就看见刚才的少女拿着包子立在路中央。
　　“怎么了？妹妹？你还有什么事么？”慕容宸问。
　　“我，温孤陌，从来不欠人情的。”少女一手拿着包子，一手在腰间的袋子里摸索着。
　　“原来你叫温孤陌啊。”慕容宸好奇地看着她。
　　温孤陌不一会就从袋子里摸出一枚沾着油光被磨得发亮的铜钱，便伸着手要递给她：“拿着。”
　　“啊…不不，我不能要这个。”慕容宸连忙摆手。
　　温孤陌说：“我现在身上就只剩这一文钱了。”
　　“呵呵，温孤妹妹，真的不用了。”慕容宸笑着说。
　　“拿着！”温孤陌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伸着手，又朝她递了递。
　　“诶…那好吧。”慕容宸接过铜钱，放进自己的钱袋里。
　　见她拿了钱，温孤陌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些：“我问过了，你们这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文钱，算下来我还欠你九百九十九文钱。”
　　“呵呵。你真的不用还我的。姐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慕容宸说着就要走。
　　“不行，你不能走，我必须得还你。”温孤陌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慕容宸一脸无奈。这年头，还有人非要还钱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我不要还不行吗？就当我送你了。”
　　“你是在施舍我吗？”温孤陌抬着头，有些愤怒的样子。
　　“这个，不是不是。”慕容宸连连摆手，“哎哟，那你要怎样啊？”
　　“这样吧。我跟你回去，给你当丫鬟服侍你。我还可以洗碗，做饭，我还会养花……”温孤陌说，“只要还清了我就走。”
　　“那好吧。那你就跟我回去吧。”
　　等回去了，过几天就说钱还清了让她走吧。慕容宸想着。
　　“温孤妹妹，你为什么非要还我钱啊？”慕容宸看着身边拿着包子大快朵颐的温孤陌，感到有些头疼。
　　“唔唔…你叫我陌就好，”温孤陌吞下一大口包子，“在我的家乡，有借是必须有还的。我们不主动，但我们也不冷漠。我们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情。人情这个东西啊，总是很麻烦的。不像借钱，这么明码实价。不像这里的人，你帮了他，他说不定还要你给更多，若是你不给，他便记恨于你。”
　　“这倒也是，”慕容宸点点头，“那，陌，你的家乡在哪里啊？”
　　“我的家乡啊，”温孤陌停下来，盯着天想了一会，“再往下面一些。”
　　“下面？哦，你是说南方吗？”慕容宸说。
　　“对。就是南方。嘿嘿。”温孤陌笑着挠了挠头，也不顾满手的油腥。
　　慕容宸看着这个拿着包子的丫头傻傻的模样，也捂着嘴笑了。
　　“走。我们赶紧回家吧，天色也不早了。要是晚了，曜他也会担心的。”
　　“曜？是你的情郎吗？”温孤陌问。
　　情郎？慕容宸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是我的二哥。慕容曜。是我二伯的二儿子。”
　　“哦。这样啊。那他可真是有点二啊。”温孤陌拿着包子继续吃着。也没看见旁边的慕容宸红了一晚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