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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八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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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有时会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右额头的伤如今留下了一条4公分的疤痕,与肤色相近,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让自己受伤的那件事,最后查出来是刘哥在背后教唆,让家属闹起来,闹得大就赔得多,他自己也拿点分成。原因是家中老父重病缺钱。
知道真相后,商涌泉才开始觉得那位工人的态度可疑。
本以为刘哥人很好,不过毕竟人心隔肚皮。商涌泉有种被背叛的无奈感,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会随着年龄增长变多,还是减少。
处理完刘哥的事情以后,商涌泉调职到了总务部,处理各项后勤以及监管安全事项。
调到总务以后,上下班时间也固定了,下班时间也不会有突发事件来打扰,突然就闲了很多。
商涌泉的小屋一直没有电脑,破出租屋也没有网线,他也不打算再装,于是平时的娱乐就变成了外出看电影或者是锻炼身体。
司竞每个周末都会过来做客。两个人聊得并不多,刚开始只是面对面坐着发呆,后来司竞就自己带书,两个人就各看各的。这和高中的时候很像,只不过让商涌泉觉得非常迷茫。明明待在一起很久,却不知道对面的那个人在想什么。
司竞很少说自己的事,所以商涌泉至今也只知道司竞和他差不多,继承了家族企业。不过他家的保险箱公司可比自家的砖瓦厂高贵大气上档次多了。
这个礼拜六,左等右等都不见司竞来,商涌泉觉得有点奇怪。
司竞并没固定过过来的时间,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但现在都已经晚上七点,明明听到隔壁有动静,他还是没有要过来的迹象。
吃过晚饭,商涌泉有点忍不住了,打开门准备去隔壁看看,没想到正好看到有一对中年夫妇从隔壁出来。
他们穿着并不艳丽,但看起来十分干练简洁,男人面目慈祥,女人高挑秀气,仔细一看,轮廓隐隐约约与司竞的重合了。应该是司竞的父母。
商涌泉以前从未和司竞的父母打过照面,虽然高三几乎有大半的复习时间,都是在司竞的小屋度过的。商涌泉本来想别上去和司竞的父母打招呼,就装作好奇向他们投去注目礼,然后下楼晃晃。不过鬼使神差般,他走上前:「请问,司竞出什么事了吗?」
司竞的母亲惊讶地看他:「你们认识?」
「嗯。」商涌泉点点头,「我就住隔壁,我们常常走动。」
司竞的母亲恍然大悟:「司竞生病了,我们来看看他。」
之后,司竞的母亲又叮嘱了司竞两句注意身体的话,司竞在房间里似乎是昵昵哝哝地说了句什么,他母亲便笑了笑,回头对仍然站在门口的商涌泉说:「我和他爸工作忙不在他身边,没办法好好照顾他。你们年纪相近,又是邻居,司竞就拜托你了。」
「好的,阿姨。」商涌泉诚恳道。
然后司竞的父母就下楼回去了。
商涌泉推开没有合上的门,走了进去。
这房间果然是比商涌泉住着的那个要大,是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还有一个小厨房。房间的陈设一如既往的干净,不过客厅的桌上放了一些水果还有干货,都装在袋子里,应该是司竞的父母刚刚带过来的。
卧室的门虚掩,商涌泉从门缝里看到了里面在睡觉的司竞,他的被子隆起,在床头台灯微光的照射下,让他只能看到一点黑黑的脑袋露在外面。
犹豫了一下,商涌泉还是放下了敲门的手,直接走了进去。
卧室的地板是有些劣质的木头,人一踩上去就发出吱呀声,睡在床上的司竞猛地抬起头来:「谁?」
「是我。」商涌泉有点尴尬地招了招手,「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哦,是你啊。」司竞复又躺了回去。
反正已经把人吵醒了,商涌泉也不再压低声音:「听说你生病了,感觉好点没?要不要吃点什么?」
司竞盯了商涌泉一会儿说:「粥。」
商涌泉点头说好,然后转身出去了。
等到了厨房,他才意识到,他是完全被司竞威力不减当年的眼力给盯傻了,好什么好,他只会用电饭煲煮粥,从来没熬过什么粥啊?!
好在世界上有一个好东西叫智能手机,上网百度一下,找到了熬粥的方法。
商涌泉在厨房里转了转,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别的食材,冰箱里连鸡蛋都没有,只有小包的榨菜,看来只能做白粥。不过他突然想到了放在客厅的干货,于是就自作主张拆了其中一包红枣。
熬粥的时候人不能离开锅子,不然马上就会粘底,终于煮好粥,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
把没煮失败的香喷喷的粥盛到碗里的时候,商涌泉纠结了一下,把粥端进去的时候,要是司竞已经睡着了,那还要不要把他叫起来。不过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很久,因为他一回头就看到司竞正靠在门边上看着自己。
「你怎么起来了?」商涌泉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张。好在手里没拿着粥碗,不然肯定给摔了。
司竞说:「只是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梦。」
商涌泉惊讶地看他,发现司竞的脸颊像是喝醉了般微红,想必是发烧烧得神智不太清醒了。但是他的眼睛却映着灯光,星星点点,闪闪发亮。
「先喝粥吧。」商涌泉低下头,「我给你削点水果。」
司竞点点头,回卧室躺下,商涌泉端着粥跟在身后。
司竞没有虚弱到要人喂饭的程度,所以商涌泉在被子上给他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让他自己吃,而自己就坐在旁边削平果。
司竞很快吃完了,商涌泉递上苹果,把毛巾和空碗收到外面。
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视线交流。商涌泉把空碗洗掉以后,发现锅里的粥还剩下一碗,于是找了个碗把粥倒了出来,打算拿回去明天当早饭。
把厨房收拾好,商涌泉发了会儿呆,然后想想已经不早了,该回去了。回头想跟司竞道个别,没想到一下子撞上了人。
「唔。」司竞捂着眼睛,看起来有点无辜。
「啊。」商涌泉也捂着脑门,看起来十分意外。
然后两个人相视大笑起来,司竞笑得眉眼弯弯,商涌泉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悲从中来,笑得泪流满面。
「别哭了。」司竞抱住了商涌泉,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商涌泉从小学开始就没有再哭过鼻子了,此时却压抑着抽噎,轻声呜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之前都好好的,都好好的。他并不是觉得之前的一切让他很痛苦,也并不是想回到毫无烦恼的高中时期,他只是不可遏制地觉得悲伤。
「看你这样,都不知道是谁在生病了。」司竞用鼻子蹭了蹭商涌泉的鼻子。
商涌泉有点恼羞成怒地低下头,却是不再抽噎了。
司竞将商涌泉带到床边,坐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商涌泉看着自己牛仔裤上的花纹,感受到司竞轻轻的触碰,然后,他没有反抗。
从抚摸到拥抱,从亲吻再到最后,他都没有反抗。
他不是想放纵一次,只是想,做一次不考虑后果的决定,在不知道会得到和失去什么的情况下,做出决定。
第二天早上,他一醒来就看到了司竞的脸,迷蒙间感觉好像回到了那个高三的夏天。司竞的呼吸喷在脸上,温温的,有点痒。商涌泉凑上脸去,在司竞的嘴唇上轻碰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味这种似曾相识的触觉,就见司竞睁开眼:「公主被王子吻醒了。」
商涌泉有点尴尬地别开眼,问:「你病好点没?」
「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被我传染了呢。」司竞说。
商涌泉摇了摇头,然后动作艰难地下了床。
之后两个人一起把头天晚上的粥喝完了。即便是过夜饭,不过热了一下以后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自始至终,司竞都没有解释昨晚的事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情之所至,商涌泉也不方便提起。
吃完收拾好以后,商涌泉正想告辞回隔壁,却被司竞一把拉着下了楼,坐上出租车。
司竞报出的地址是本地比较不错的楼盘位置,外国人都住在那里,商涌泉却是从来没去过。看着车外飞驰而过的景物越来越陌生,商涌泉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司竞却一直牢牢地抓着他的手,一路都没有放开。
到达的地点是一个别墅区,司竞打开了其中一幢别墅花园的铁门,然后拉着商涌泉的手站到门口,用另外一只手猛地拍门。
拍了一会儿,有人来开门了。门一拉开,商涌泉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来开门的正是商涌泉昨晚见过的,司竞的母亲。
司竞的母亲看到商涌泉也有点意外,看到商涌泉和司竞拉着的手更是意外,不过司竞看着母亲就说了一句:「就是他。」
司竞的母亲上下打量了几眼商涌泉,后者简直无所遁形,羞愧得头到要低到地底去,可是司竞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不管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心意了对不对?」司竞的母亲看起来有点无奈。
司竞扬了扬头。
「商……涌泉对吧?」司竞的母亲看向商涌泉。
商涌泉有点意外,昨晚他并没有和司竞的母亲自我介绍过。
「司竞和我说了好多次了。」司竞的母亲又看了一眼司竞,「以后注定不会容易,你们好自为之吧。」
司竞的母亲这么说完,叹了口气以后关上了门。商涌泉听后有点纠结,虽然司竞的母亲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听到「好自为之」,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司竞又拉着商涌泉回去了,路上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是通过交握的双手却发现司竞的手指似乎有些冰凉。商涌泉朝司竞看过去,司竞正看着车窗外。商涌泉感觉到两个人的手心似乎沁出了一点手汗,司竞的手指好像也在微微颤抖,于是他看着司竞的后脑勺,轻轻地握紧了对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