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白鸟城（十） ...
-
克比擒住米柳科娃，北都人们也很快反应过来，以尽量不伤害被催眠的亲友的方式，将发起攻击的南都人的行动控制住。
北都中组建起的反抗势力经过一年的准备，并非对这样的状况没有丝毫预料。一时之间真的见到亲朋好友毫不留情地向己方发起攻击确实让北都人吓了一跳，回神后就意识到“被催眠”和原来预想的“被迫”没差多少，用预先备好的方案应对即可。
隐藏在人群中的革命军见状退居幕后，留在北都暂时领队的人拨通电话虫，联络去往南都打探情报的萨波和克尔拉。
芭雷特足以依靠自力解决这次事件，除去收藏家罗特巴特的恶魔果实能力不一定能打赢，底层的战斗对芭雷特的人民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一回，或许海军和革命军真的都没有介入这个国家的余地吧。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开战？北都的革命军第一反应便是今天前去南都的自家参谋总长。
理智上，革命军的战士们觉得几率还是很小的，这锅不能随便往总长身上推。
然而过去经验所致，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件事和总长毫无关系。
“对啊，恭喜大家都猜对了。”接通克尔拉的电话虫气愤道，“虽然起因不是他，但是——啊啊，那个笨蛋现在擅自一个人深入敌营了！！”
电话虫挥舞着短短的手臂，怒气冲冲的样子。
“为什么你完全是一副埋怨萨波不带你一起的口气啊？”
“因为这次我也想去啊！”克尔拉嘟着脸颊不开心道，“真是的，凭什么萨波君就可以去救小由罗，我就非得留着收拾残局啊。唔唔，那个笨蛋会记得把鱼人顺便救出来吗。”
“……”怪不得克尔拉这么激动，原来是有鱼人族在场。
话说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麻烦人物的名字？——有草帽一伙的人在吗？！
……好的，放弃思考吧，事情变数就在她身上了。
发泄完愤愤不平之气，克尔拉平复激动的语气说道：“南都这边稍微有点混乱，民众的情绪有点奇怪，你说你们那边出现了一个催眠师？那八成就是那家伙捣的鬼了。放心，虽说稍微乱了点，局面能控制住。”
克尔拉一顿，随后道：“这个国家真不可思议，居然能靠自己的力量控制住突发的紧迫事态。”
不仅是北都的反抗势力，就连按理来说被蒙在鼓里多年的南都民众，都有着相同的决断力和骨气。
……
米柳科娃珍惜名声，同样很惜命。克比在拍卖会现场已主动暴露了身份，米柳科娃显然也知道这个近年极有人望的海军中将惹不起，稍被威胁后就服软妥协，为在场的人解除了催眠。
长年潜移默化的催眠骤然解除，南都的人们纷纷倒地，晕倒失去意识好一会儿才渐渐转醒。
“啊咧，我这是——？”
“老公！”
“爸！”
“唔噗！……臭小子别扑过来啊！”
“欸……母亲？奇怪，我什么时候到北都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时隔一年重逢，见面的亲友喜极而泣拥抱在一起，暂时没有遇到亲朋的人也有旁边的人们安慰。
反抗首领上前对克比道：“非常感谢。请问你是……”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向弗里茨看去。
克比顺势将视线随之一起放在芭雷特年幼的王储身上，看着男孩走过来，沉默了一会儿，尔后抬头用双眼正视自己。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中将先生。”
弗里茨生硬地行了一个感谢礼。
这些年不是躲藏就是逃亡的人生中，保护小王储的王族亲信们已经很尽力地将他们所知的一切教导给他，就礼仪而言弗里茨并不欠缺什么，只不过至今都没有多少将学到的礼仪运用到实践的机会。
克比表露身份的时候弗里茨也在场，自然知道他是海军本部的中将。
克比轻轻摇了摇头，“不必言谢，王子阁下。我也没有帮上多大的忙，即便我来得不够及时，芭雷特也能自行度过危机吧。”
弗里茨牵了牵嘴角，依旧道：
“谢谢。”
这一声感谢是为他如此夸奖这个国家。
“冒昧问一句，接下来各位这方打算如何行动？”
芭雷特实施独立自治，海军没有插手的权力，而现在实际来到芭雷特的海军也不过克比和留在南都的贝鲁梅伯两名将校。
虽然身份和人手限制可能帮不上大忙，克比还是希望暂时留下，看到芭雷特回归和平的那一刻。
弗里茨有些尴尬地看向反抗首领，外交还好说，战争有关的事情一个八岁的孩子不能乱指挥，即使排除年龄导致的知识不足，弗里茨毕竟是离开芭雷特一整年才刚刚回来不久，对于形势现状可以说毫不了解。
反抗首领会意，上前一步开口：“眼下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再多做准备，北都尚且遭到敌人入侵，想必南都更加不容乐观，我们会尽快整顿人马，前往南都与敌军战斗，保护身处南都的民众。”
连象征一国标志的王城都被敌人弄到了半空中，这场战斗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只能一口气打出结果。
“要如何让大批人马前往南都？”克比问，“电梯恐怕彻底被敌人控制了。”
反抗首领笑起来，“不用担心，这里可是与世隔绝数百年的‘云上之国’，即便一年前大桥被毁掉，我们当地人真的想要来往两都总是有办法的。”
克比转念一想，有些明白能用什么方法了。既然从南都依靠简陋的设备都能搭建出抵达白鸟城的云梯，那在早有准备的北都自然不在话下。
一名拿起武器备战的北都人忽然冲过来喊道：“首领，不好了！！”
交谈的几人转头，听到北都人气喘吁吁地接着喊道：“那个混蛋催眠师……他跑了！”
克比略一合眼，见闻色霸气扩散开去，循声看向白鸟城的方向，空中果然有米柳科娃不知用什么手段飞起，向飘浮城堡逃回去的身影。
“必须追上去。”弗里茨拉住反抗首领的衣角，坚定道，“南都中还有被催眠的人，只有他不能跑掉！”
下一秒，未等反抗首领给予顺从的应答，从白鸟城的方向爆发出一阵巨响。爆炸的声音传达到北都时，白鸟城早已被滚滚浓烟遮住了小半轮廓。
弗里茨见状不禁有些担忧，“那两个人，没事吧……”
因为被惹恼而劈头盖脸训斥了他一顿，好像很强的黑发女人。还有能够化身为天鹅，将自己带到较为安全的北都后，又返回城堡中的那名女性……
※ ※ ※ ※ ※
城堡中部炸开的大洞中涌出灰烟飘向上空，绕过城堡的尖顶，被高空的风吹散。
下方接连不断地传来破坏声，城堡顶层的战斗仍在继续。而就在最猛烈的爆炸发生的同时，克莱尔的战斗分出了结果。
随着与爆炸声相比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玻璃破碎声，白天鹅被向斜上方击飞，直线冲撞在天鹅雕塑上才将将停下，精美的雕像承受冲击产生条条裂纹。
白天鹅落下来，砸破位于雕像正下方的玻璃，重重地坠落在地板上。白鸟的身姿化为淡金色长发的女性，无力地躺在满地的碎玻璃中。
罗特巴特仍然立于高台上，衣衫稍稍凌乱了些，手臂上端的袖子被锐利的羽毛划开一道破口，除此之外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似乎毫发无伤。
“愚蠢的女人。”罗特巴特掸了掸领口的灰尘，讥笑道，“只不过是一只鸟还妄想战胜我，未免太痴心妄想了。”
“……”
遭到嘲笑的克莱尔没有回应，默默缩起身体，淡金色发丝遮挡的脸颊上滑过不甘的泪水。
——对不起……
她咬紧下唇，阻止屈辱的啜泣从口中传出，以免引来敌人更过分的嘲讽。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谢罪之外，克莱尔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别的可想。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
……
小时候因缘巧合，她吃下与芭雷特守护神形态相同的恶魔果实，被亲切和蔼的国王夫妇称赞期待——
王后陛下摸着她的头说：“克莱尔现在就这么可爱，以后一定会变成最美的天鹅，会得到很多小伙子的爱慕呢。”
国王陛下在一旁气恼不平，“这怎么行！冲着克莱尔的美貌就爱慕的家伙，父亲我可不会把女儿交给那种只看脸的混小子！”
“你什么时候变克莱尔的父亲了！”
“她父亲既然托付给我，我当然要负起责任来啊！”
“那也没让你抢人家父亲的位置吧！”
——她看着国王和王后陛下日常的夫妻吵架，最初非常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慌慌张张地想为双方说话。
国王和王后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笑起来，摸着她的头告诉她不要紧，他们夫妇吵架是感情好的表现。
后来王后怀孕，招呼她过去，让她试着抚摸自己气球一样膨胀得大大的肚子，见她惶恐的样子失笑。
“孕妇的确要小心，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碰坏的呀。”
王后再三劝慰，甚至都带上了点怂恿的口吻，她才鼓起勇气触碰王后的腹部。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细弱的，无意识的，却在她抚摸时一下子快乐起来的声音。
“是么是么，看来这孩子很健康，也很喜欢克莱尔呢。”王后温柔地抚摸肚子，并没有追究她听到的“声音”，仅仅只是欣慰地满心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即将当父亲的国王陛下经常做出让妻子哭笑不得的傻事，结果待产期的王后陛下被丈夫逗得大笑，笑得肚子剧痛，女仆长立即命人将王后送进产房。
半日之后，举国瞩目的小王子出生了。
她躲在门外，偷看抱着新生儿襁褓的王后，国王揽着王后的肩膀凑坐在一起，两人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克莱尔，你在那里做什么？”
她被发现了。国王和王后陛下招手让她过去，让她看襁褓里的小王子。
刚出生的婴儿皱巴巴的，像画册上的猴子一样，一点都不可爱。
虽然不可爱，当她伸出手握住婴儿放在胸口的小拳头时，她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忍不住笑了出来，偏心地觉得这个孩子就是很可爱。
……
然而，幸福的图景被撕裂了。
海贼趁夜闯入王宫杀死王后，夺走小王子威胁国王交出王位，又将国王的血肉一刀刀割下。
幸福的图景和国王陛下的身躯一样，被撕得粉碎。
所有的噩梦，所有的苦难，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奥洁塔·克莱尔历经八年，从稚嫩的少女长大成人。从噩梦开始的那天起，她以为自己人生的意义仅在于今日向罗特巴特发起讨伐。
可笑的是，就好像这八年的时间毫无意义一样，她依然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失败。不要说打败罗特巴特，用他的血祭奠先王夫妇的灵魂，她拼尽全力的攻势甚至不能让他陷入重伤。
……啊啊、
这样无能的我，终究无法成为“守护神”吗——
克莱尔抱紧肩膀，不顾碎玻璃片划破白皙光滑的肌肤和修长秀丽的手指，苦涩地无声悲泣。
没能成为守护神的天鹅无法活下去，没能战胜邪恶的她接下来就要反被邪恶杀死。
八年前亲眼目睹国王陛下临死前遭到的残忍对待，克莱尔一直觉得自己早有觉悟，如果失败便会承受与陛下相同的折磨。
如此说来，这也是没能尽到职责的她应受的惩罚。
“……呜、”
倒在碎玻璃当中的女子终于忍不住，细微地哭出了声。她紧紧按住肩膀，却仍止不住地颤抖着。
早就做好了接受失败惩罚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却还是害怕了。她没有自信能像国王陛下那样面对折磨毫不畏惧，毫不退缩地恪守尊严。
她畏惧即将降临的折磨，更畏惧自己软弱的灵魂会因痛楚而控制不住地向邪恶之辈求饶。
这份畏惧险些令她陷入无边的绝望。
……
轰——！！！
天鹅将死之际，天花板玻璃已经千疮百孔的城堡顶层大厅这回是侧面墙壁开了个大洞。伴随溃塌之声，一道身影穿过烟尘走进大厅。
罗特巴特看向出现的黑发女人，讶异地挑了挑眉，似乎是惊讶她怎么会从这种位置进来。
“抱歉啊，这座城堡里的构造弯弯绕绕的像迷宫一样，要走正常的路线上来太为难一个路痴了。”
样子狼狈的女海贼勾起嘴角，即便受了伤，依然散发着强烈的气息。
她抬头看向高台上的罗特巴特，口吻嚣张地挑衅道：
“所以我就打破常规，从外壁爬上来了——为了早点抓到占领城堡最高点的鼠辈。”
“……”
克莱尔尽力仰起头，看向逆着投入室内的光线而立的女人。
她拥有我所没有的眼神。
那双紫色的眼眸纵使有些许混沌不清，依然明亮璀璨，彰显着自信和坚定。
——绝对不会认败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白鸟城（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