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火》不妖君

2、第 2 章

　　晚上十点钟的京城下起了毛毛细雨。
　　不夜城的街道依旧亮如白昼，却照不进两栋大厦之间。
　　漆黑的甬道中，带着湿气的寒风呼啸，就像一千把刀子，也分不清到底是痛多一些还是冷多一些，林远单肩抵着冰冷的墙壁，微微佝偻着腰，急切的想要喘气，可一旦开口，那些风刀子就往嘴里扎，喉咙口刺麻的就像含着一包冰块。
　　松垮的披着外套，细雨在发梢凝结成水珠，顺着脖子滑进领子里，触及鲜热的伤口，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大脑失血过多产生晕眩，夜色中半眯着眼，视线无法聚焦，林远歇了会儿，肩部倚着墙壁迈出步子。
　　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被人拿酒瓶子砸后脑勺还不怕横尸大街的跑出来，他想转回去找人救命，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他迷路了。
　　手机被遗漏在KTV包厢，无法迅速发出求救信号，他能做的唯有自力更生，吊着气自己跑回去找人，顺便在心中问候某些人不知多少代祖宗，以此作为不断前进的动力。
　　大学附近有一处很有名的娱乐片区，除了种类繁多价格优惠，更因为这地方是一片保留改革开放初期风格的老城区，规划混乱，设备老化，连个路标指示都没有，就是认识路的人也不敢黑灯瞎火的在里面乱转悠。
　　努力挖掘那点少有的记忆力在后街深巷穿来穿去，林远终于摸到了KTV的后巷，抬头见每个包厢窗口闪烁着迷离的灯光，和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狼嚎声。
　　林远打算从后门上去，不料在拐弯处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哭骂。
　　“......我，我知道，我很不正常，真的，你看这手腕上的伤疤。你肯定想象不到，每次，每次我变得不正常，就会划一刀。可，可是.......”
　　声音尖细，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而显得特别刺耳，林远本想忽视，可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毕竟长这么大从未听过哪个男生能哭成这样，就跟晚八点黄金档狗血剧似的。
　　KTV后面不过四米宽的深巷，一端堵死另一端直达前街，不知道谁家装修，巷子里堆砌了不少泥石碎木头，显得十分拥挤，白天鲜少有人来这儿光顾，更何况晚上。
　　空中传出各方妖孽的引吭高歌，男生痛不欲生的直白也被那些破锣嗓子给盖去了大半。
　　以林远的视角，只看到巷子里一个不高不胖的男生双手抱臂，似乎很是痛苦的弯着腰。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啊，秦荣，算我求你，求你，别躲着不见我行不行？”
　　话中透露出的一个名字让林远愣了愣，突然醍醐灌顶想起点什么有的没的。
　　“啧。”扯了扯嘴角，林远居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幸运，刚从别人口中得知学校出了个男女通吃的传说级草，现在就撞见了对方的“好事”。
　　身上的痛渐渐麻木，林远着急回去“补血救命”，无心搭理别人的事，扭头便走，却不想黑灯瞎火的没看见脚边的障碍物，脚勾着木头在地上“哗啦”一声。声音本不大，可就是这轻轻一脚，连带着堆积在一边的木块一块坍塌，掉落了一地。
　　“谁？！”男生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乍起。
　　“蝴蝶效应”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突然，突然地仿佛世界所有声音都消失。
　　在原地僵直不动，一只脚迈不是，不迈也不是，就这么半抬着，林远强忍着吐血，抬起的脚落实，一块桌子脚“啪嗒”一下断成两截，转头冲两人笑的犹如一朵盛开的老菊花，“呵呵，二位随意，不用管我，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天太黑，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色，林远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便要走，无奈身体不济，脚下一个趔趄，眼前一晕，栽了下去。
　　单手撑着墙才没有完全跪下，酒意后劲也上来了，脑袋像是有千斤重似的，抬起来都费劲，林远使劲晃晃脑袋，暗道不好，该不会真被砸出脑震荡了吧。
　　“你怎么了？”
　　一直站在巷子深处的人出声，便如那道劈开积云的闪电，可惜电力太小，林远无暇顾及，“有，有点晕。”
　　“秦荣。”身后男生小声叫了一声，林远想要站起身，还未直起腰，便被人从后面扯住了胳膊。
　　林远猝不及防，顺势倒进对方怀中，微热的陌生气息让他无意识的一颤，很排斥，无奈四肢冷的发颤，忍不住贪恋这点体温。
　　反应过来自己靠在一个男人怀里，而且还互不相识，林远抬手推开，又靠回墙壁。呼吸急促，喉咙发干发热，林远强作正常，站侧着身斜睨了一眼身边人，眼前一片昏暗，只大概描绘出一个影子，眉尖一挑，示意了下被遗落的痴情少年，忍不住调侃，“诶，我没事，不用管我。倒是你，都为了你把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了，拒绝或者接受，是个男人就爽快点。”
　　光线不足，只听到身边人似乎轻声笑了一下，林远还想说些什么，便觉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背部抓着小臂，想推开，就听得耳边低哑的声音，“别动。”
　　林远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不表示要配合，咬着牙骂，“你他妈就算是被一同性恋缠上也别拉我当挡箭牌啊！”
　　秦荣惘若未闻，不小心手中使了点劲，怀中不断挣扎的人就像浑身触电，猛然一抖，大声“靠”了一声。
　　“......抱歉。”意识到刚才不甚在伤口上撒盐，秦荣松了手，却没有放开，压低着头凑到林远耳边，“两百。”
　　林远收回踹人的脚，“五百。”
　　“两百五。”
　　林远咬牙，“五百。”
　　“......三百五”
　　林远继续咬牙，“五百!”
　　秦荣手上用力一抓，将痛得跳脚的人给按回去，“两百五。”
　　“.......”，林远磨着后槽牙，“你才二百五，你全家都二百五！”
　　“阿荣，是认识的人吗？”看着两人一下推推搡搡，一下又搂抱一团，男生由最开始的恐慌中惊醒，耐不住出声重刷存在感。
　　林远还未准备好，便被人胳膊一收，直接揽在怀抱中，动作顺畅一气呵成，连个“预备开始”也不给。
　　看不清楚面貌，但两人那种非同一般的姿态已经成功刺激着男生的幼小心脏，“你，你们，什么关系？！”
　　林远嘴角抽搐，暗中捅了身边人一记胳膊肘，秦荣见好就收，将人稍微松开。林远没有上前，也没力气走上前让男生瞧清楚自己的样子，这种时候朦胧暧昧的夜色是最好的保护屏障。
　　“咳咳”，喉咙火辣辣的痛，声音嘶哑难听，林远咳嗽了几声，“我说小弟弟，这夜黑风高杀人夜，晚上还是不要在外面乱跑得好。要是出事了，就是你不在乎，你也得想想你家里的老母亲，就算不想你老母亲，也得想象你老父亲，就算不想你老父亲也得想想你家里嗷嗷待哺的弟弟......”
　　“......我没有弟弟，我爸妈离婚了。”男生忍不住打断。
　　原来是离异家庭的孩子，缺少母爱父爱以至于性格缺陷从此走上不归路，哎，可以理解。
　　“好吧，其实你妈在你小的时候给你算过一挂，说你注定有一劫，而现在就是对你的终极考验，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难道你想想就没点小激动？”
　　男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断游荡，“......你要干什么？”
　　“未成年？”也说不定。
　　“......滚开！”
　　“什么专业？”
　　“要你管！”
　　“啧，真不可爱。”
　　如果是白天，林远一定能够成功接收到男生那犹如看神经质的一眼，可惜是晚上，啥都看不清。
　　由于第一次处理这种事，台词没时间想，以至于有点脑子不对路，胡说八道了一通终于回归正题。
　　“总而言之，”林远顿了一下，指了指身边人，故作凶狠，“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饥不择食也该睁大眼。老子的东西，你也敢动？信不信老子断了你子孙根？！”
　　男生估摸着吓得不轻，半天没回应。
　　反倒是身边人回过神来，低声笑了起来，配合着前面的台词半分异样感都没有，和谐十足。
　　林远一眼横过去，可惜夜色太朦胧，对方接收不到，气得扭头就走。
　　幸而某人还剩点良心，小心的扶着林远的肩头，从背影看俨然一副呵护备至的模样。
　　走到稍微光亮点的地方，估算了人不可能追出来，林远粗鲁得将人一把推开，坐在店门干燥的台阶上顺气，也不去检查身上的伤，带上外套兜帽，惨白落魄的面容隐在一片阴影中，低着头，伸手，掌心托起，讨要报酬。
　　秦荣没有掏钱包，也没有说话。
　　一直抬着手也是体力活，林远不满的斜眼瞅了他一眼，“怎么，想赖账？”
　　话中带着笑，嘲讽意味尤为刺耳。
　　不见丝毫落魄，夜色也难掩其风华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不是。”
　　这口气叹的莫名其妙，还不等林远砸吧出什么味道，身边人突然蹲下身，便觉一只略带温热的手掌覆在额头上，还不等他闪躲又自觉移开。
　　“果然。”秦荣脱下外套套在他身上，身穿一件单薄蓝色POLO衫在面前蹲下身子。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林远被抓着胳膊一拽，扑倒在男人宽厚的背上，下巴不小心磕到了对方的肩膀，不软不硬，都是厚实的精肉。
　　“喂，你干嘛！？放开！”
　　林远不断挣扎，何耐浑身无力，头脑晕晕乎乎。
　　“你在发烧，我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