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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杏花 ...

  •   这一日,京城又出一奇闻。赌神逆乾坤多日未现身,再次现身竟不是要赌,而是要设宴。还偏偏是在醉春楼设宴,还叫醉春楼的红妈妈把所有的姑娘全都轰出去,只请那些公子哥,这真是叫那些公子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水云卿很少喝酒,但是这一次,多少也要喝一些的。其实她吩咐任月祺在里面兑了好些水,差不多是九分水,一分酒而已。
      水云卿举杯:“一杯薄酒,不成敬意,小弟先干为敬。”说罢,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围的公子哥见赌神都喝了,自己也都不敢怠慢,忙不迭开始干杯。
      待所有人都放下了酒杯,水云卿才慢条斯理道:“今日小弟请各位大哥前来一聚,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谢一年以来各位的照顾。小弟深知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不好混,若没有各位的照拂,恐怕也很难活到今天……”
      下面有人暗骂:“照拂你的明明是水家。”“我们要是不照拂你,恐怕是我们活不到今天了。”
      水云卿继续说道:“各位无需拘束,在此随意即可。”
      酒过三巡,水云卿已经用这兑了水的酒喝倒了一半的人。一旦有人倒下,下面自然有人把他们送回去。水云卿心里清楚,那些人都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大都是想占足了便宜的,水云卿给他们的可是他们平日里都难喝到的好酒,就是有点上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剩下的,都是些不寻常的人了。任月祺把每个人的面相扫过,便觉这里面有一两个该是皇亲国戚。
      一人借酒劲开口道:“赌神无论在何处出没全都戴着面具,今日可否摘下面具让我等一睹真容?”
      水云卿从容道:“人人皆有难言之隐,请这位大哥还是不要强人所难吧。”说罢,她向后退了退,有意躲开了那人。
      剩的人不到十个,水云卿觉得可以进入正题了,便站起来,打开折扇,边踱步边说:“今日请各位一聚,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剩下的人也大多有醉意,都答应得爽快。
      水云卿缓缓道来:“家有小妹,不日便要参加选秀。不瞒各位说,在下让家父颇感失望,而小妹颇有姿色,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父更是寄希望与她。各位身份皆是不凡,还望各位透露一二,当今皇上的好恶几何,若小妹果真中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话音一落,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问及皇上的好恶本就不地道,况且,他们也不尽清楚。
      沉默了半晌,水云卿道:“各位不知道也无妨,只当在下没说就是,舍妹只靠自己便是,能否中选就听天由命了。”
      这时,角落里一个声音传来,“当今皇上最喜杏花色,最忌玫红,最喜桂花香,最忌玉兰香,最喜西湖醋鱼,最忌野山鸡。”
      水云卿朝那个方向看过去,的确坐着一个不起眼的人,轻轻摇着折扇。那扇子上是一幅山水,朦朦胧胧,叫人捉摸不定。水云卿抱拳道:“多谢公子,敢问公子从何而知?”
      “既已告诉你,就别多问。既然你今日来问此事,也应知道所听到的十之八九可能都是空穴来风,在下只能帮到此处,告辞。”说罢,那人起身走了。
      剩下几个人也都识趣,过了一会儿,便走了。水云卿这才叫回了醉春楼里那些姑娘,跳窗户离开了醉春楼。
      路上,任月祺道:“小姐,方才那人眉宇间气度不凡,打扮低调而奢华,身份应该不一般。况且,我觉得他城府不浅。那酒,他一口也没喝。”
      “哦?当真有此等人?那哥哥还真是遇到对手了呢!”
      “与少爷应并不干系,那人不像是生意人。”
      “他若是皇亲国戚呢?”
      “皇亲国戚说的话更不可全信。”
      “月祺说的有理。”水云卿点点头。

      水云卿回家的时候,水云天还是照常吩咐下人准备好了宵夜。她是去请客,但她未必吃了什么。
      水云卿在桌前毫无顾忌地吃着,水云天就安静地在旁边坐着。看着水云卿差不多也吃饱了,水云天道:“若儿,我有饭局是为了谈生意,你今日怎的也突然有饭局了?”
      “就你能有吗?我可没花家里的钱,我花的是我自己赢的钱啊。”
      “没跟你说这个,就算是你花家里的钱,我眨过一下眼吗?你动动手指头,有时候可比我周旋两三个月来的钱还要多呢。”水云天弹了一下妹妹,“你去打听什么事了?”
      水云卿先是沉默,她在想。她总想着在哥哥面前不要表现得太草率,装得成熟一点。若是在两年前,她一定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去打听事了?”但这一次,她只是说:“我就是去打听事了,怎么样?不告诉你。”
      水云天笑了,这并没什么区别。水云天道:“赌神的动静,明天一早便传开了,我还用问你么?”
      水云卿又败给哥哥一筹,出了个怪样,坐在那里,抱着双臂,“我怎么说都说不过你,你们生意人不就是凭那三寸不烂之舌么。对了,赌神我有小图一幅托少爷你转交给南宫前辈呢。”说罢,水云卿从袖中掏出一个卷轴,扔在了桌上,“今日累了,我休息去了。对了,昨日琇琸说想吃蜜饯,你吩咐下人去咱们小时候常去那地方买些吧。”
      水云天笑了笑,妹妹摆起了赌神的架子。若说起在京城的知名度,赌神可是比他水大少爷大多了。水云天就是怕有一日,有些待字闺中的小女子倾慕赌神已久,非要嫁给他,那这件事可就乱了。
      次日,已有风声,水云天说的没错。水云卿少有的白天出门,她戴着赌神面具,坐在芟右的房顶上,俯瞰着京城,身边有任月祺陪着。
      任月祺道:“小姐的计划还是缓几日吧,若是真的放在今日,定会暴露身份。”
      “我知道。”水云卿点头,“昨日行事还是太草率了,一会儿回去了,哥哥问起来我怎么说啊。”
      任月祺刚要开口——其实她也没想好说什么,只是随便说些让水云卿宽慰,水云卿便自言自语道:“能拖一时是一时吧,要是拖不住,就随便编一个,就说,问着玩的……”
      “走。”水云卿拉了拉任月祺,“看戏去,你不是喜欢么,今天准你看一整天。”
      “啊,小姐,就算是再喜欢,看上一整天也乏了啊。”任月祺皱了皱眉头。
      “皱眉头?你敢皱眉头?”水云卿拉住了任月祺的耳朵,“我让你看你就得看,你看不看?”
      任月祺连连求饶,“小姐,我的好小姐,我看还不行么……”
      水云卿这才松了手,又指着自己的脸补了一句,“这个时候要叫公子!”
      “是,公子。”任月祺欠了欠身子。
      “也不许行女子之礼。”
      “是!”任月祺又行抱拳礼,把刚才那一套重新来了一遍,然后坐在房顶上抱怨道:“公子太能折腾我了。”

      天黑了,街上的店铺也都陆陆续续地关了门,水云天一日的事务也处理完了。自然,关于赌神的一切传言早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水家的眼线可以说是遍布京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水云天着实不是太高兴。
      用晚饭的时间到了。
      “小姐还没回来么?”水云天问。
      耿金铎道:“少爷,我已差人去找了,小姐和月祺平日里爱去的地方都找过,都没有。要不要我吩咐咱们的眼线……”耿金铎压低了声音,“去找赌神?”
      “不用。”水云天斩钉截铁地说,“这么小的事还用得着动眼线么,那要是真遇上急事我们还不自乱阵脚?不等她了,吃饭。”
      “少爷,再等等吧。”耿金铎迟疑道。
      “不等了,你一起吃。”
      耿金铎站着不动。
      水云天道:“站着干嘛?吃饭。”
      “我从来都是等少爷和小姐吃完了再吃的。”
      “我能不知道么?”
      “少爷对小姐一向疼爱有加,怎的今日突然动怒?”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水云天独自一个人用了晚饭,吃完以后就回书房去了。第二天,还有一大堆的杂事等着他。客栈这边说是上京赶考的学子和进京选秀的女子日渐增多,用度上也总有些短了,又需要水云天批这个,批那个,水云天本就心烦,再加上水云卿久久不回家,他便更烦。
      水云天估计着,这个时间打更的都快来了。亥时,这是水云卿就寝的时辰了。水云天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这声音是格外小心。
      “水云卿,进来!”水云天少有这么大的嗓门,也很少叫水云卿的大名。
      书房的门被推开,水云卿一步一步地蹭进了书房,“哥……”
      水云天挥了挥手,“月祺你出去,我有话跟小姐说。”
      “是。”
      水云卿拉了拉任月祺的袖子,当然,只是徒劳。
      这一次,水云卿没敢随意地坐在水云天的桌子上,而是规矩地站在门口,低着头。
      “赌神的威风呢?”水云天放下笔,转过身。
      水云卿的头更低,“在家里,在哥哥面前,哪敢有赌神威风?”
      水云天开门见山:“你打听那事做什么?”
      “问……问着玩的。”水云卿想了半天,还是那个早上已经想好的蹩脚借口。
      “下次你可以编一个更好的借口。”
      “哥……我错了。”
      “若儿……”水云天伸出了手,“过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你没必要。而且,你要谨记,你可以用家里的身份罩着赌神,但万万不要用赌神的身份去做家里的事情。因为,水家可以罩着赌神,但赌神不是水家的人。而且,赌神孑然一身,怎会突然多出个选秀的小妹?”
      “我只是想……”
      “我知道。”水云天打断了她,“但姻缘是天定的,并非凭你一己之力可以改变,你如此干预,怕是会弄巧成拙。”
      水云卿见哥哥语气缓和了些许,便走到他身边,“哥哥,我知道你喜欢素纨,素纨她对你也……我知道你一向无为,可我希望你为自己争取。我是女人尚且可以如是想,为何你就不能呢?”
      “够了。”水云天皱了皱眉头,“你回去休息吧,自己的事,自有打算。”
      “哥……”
      “你回去吧。”
      待水云卿回去了,水云天在房里,一个人望着天边的月亮出神。他并非冷若冰霜,水云卿说的话,他脸上并无表现,心里却全都明白。他又想着,水云卿也就是从小被宠惯了的,否则,也只有皇宫里的公主才敢有着自己争取感情的心思。罢了,也就依了她,以他水云天的势力,给妹妹想这些的权利,还是可以的。
      这一次,水云天被妹妹说中了心事,还是不好受的。还有三日便要选秀了。这时候,跟选秀结束后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却让无数人在这几日如坐针毡。按理说,一个地方官员的女儿,应该没那么容易选上吧。
      怎么能这么想?水云天猛地扔下了笔,才画好的一幅画便被一块墨渍毁掉。
      “少爷,喝茶。”不知什么时候银天心悄无声息地进了门,在水云天桌上放了一杯茶。
      “天心?”水云天抬了抬头,他似乎很久没跟银天心说话了。
      “少爷有何吩咐?”
      “哦,没有,你下去吧。”
      银天心的眼中一丝黯然,然后便下去了。

      太阳已升了起来,任月祺未经允准就进了水云卿的房里。水云卿还在睡着,就被任月祺摇醒,“小姐,今日秀女就要进宫了,去看秀女吧。”
      “不去不去,她们一个个都貌若天仙的,我才不去凑热闹呢。”
      “对不起,小姐,我失言了,可你就不想看看咱们的努力,奏效了没有?”
      水云卿向里一翻身道:“皇亲国戚的话,不可全信,我们既然已经告诉了她,顺其自然就是。她的选择,就算我们去看了,又能怎样?若你想去,你就去吧,记得着男装。”
      任月祺迟疑道:“知道了,小姐,那我去了。看完以后,还用知会小姐吗?”
      “你愿意说就说吧,回来再说,我再睡一会儿。”
      任月祺穿着男装,以赌神随从的身份出门,若是路人见了应是也不会奇怪。任月祺比秀女的队伍早了些。绸缎庄的屋顶大约就是看秀女进京最好的所在了,任月祺在此处坐定,只等着秀女的队伍过来。
      等了半个时辰,只见远处浩浩荡荡的队伍朝这边走来。为首的人骑在马上,气宇轩昂,从他所穿的官服便可看出此人不凡的身份,与前几日在宴席上碰见的那位大概地位相当。当今皇上拓跋震寰嫡子只有太子拓跋煊一人,如今有如此身份地位的皇亲只有太子拓跋煊、皇长子毅亲王拓跋烽和当今皇上的侄子卓亲王拓跋烨。这一次是哪一位?任月祺也不知道。她只琢磨着,这一次选秀的声势还不小。
      任月祺努力寻着管素纨的身影。她心里想着,眼里盯着的是那一抹玫红衣衫。然而,她遍看所有秀女,就是没有。而当她寻得管素纨身影的时候,竟是穿着杏色的衣服。任月祺心里一紧,难道,她是真的想去选秀,真的想中选吗?但愿那一日听来的话不是真的。可是如此,就算她选不上又能怎样?还是不告诉小姐了。
      一阵微风吹过,也不知是刻意还是偶然,管素纨的手绢随风飘落,正好掉在那皇亲的面前。他跃下马,捡起了那手绢,递给了管素纨道:“姑娘小心。”
      管素纨起身行礼道:“有劳殿下了。”
      “你手绢上的杏花,绣得真精致。”
      杏花?她是铁了心要去了。
      “回来了?”水云卿见任月祺进屋。
      “小姐。”
      “结果怎么样?”
      “小姐不是说,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么。”
      “我又想听了,说吧。”
      “小姐……这……”
      “是不是事与愿违了?”水云卿淡淡道。
      “是。”任月祺垂下头去。
      “罢了,就当我们什么也没有做过,是我看错人了。也好,替哥哥看清了她。”
      任月祺见水云卿高兴不起来,就故意寻个话头,扯到了开恩科上。科举已结束一个月了,不日便要发榜。任月祺推了推水云卿道:“过几日便要发榜了,到时候小姐可要看一看这学子之中有没有中意的!”
      “去……”水云卿挥了挥手,“我才不喜欢这班臭书生,一个个都那么迂腐。”
      “那小姐喜欢文武双全的喽?”
      “别总在这想我的事,找你的梁玖去吧!”
      “小姐……”任月祺的脸一红,跑出了房门。
      杏花,她真的肯用那绣着杏花的手绢吗?水云卿自知,连自己都看得出,那封信,字里行间透着的都是情啊,她分明不想中选,她明明是不想中选的,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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