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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三章 相约 ...

  •   水云卿眯眼看着哥哥,“哥,你这摇着扇子的模样颇有点像诸葛孔明啊。”顿了顿,她又改口道:“不,不像,孔明心怀天下,观《出师表》不落泪者是为不忠,你可不是这般高风亮节。你满眼尽是狡黠,像关晞!”
      关晞乃是开国皇帝拓跋聿成身边的一大谋臣,据传此人诡计多端,甚得太祖皇帝之心。不过,开国以后,他因谋反罪被处死了。
      水云天用扇柄敲了一下妹妹的头,“总之无论像谁,都一样。一个是辅佐刘备,一个是为太祖皇帝出谋划策,最终都打下了天下。”
      水云卿沉默了。她默默在心中想着,哥,你真的就是弘燚身后那个帮他打天下的人吗?这是你的宿命,还是你的野心?这也是我的宿命吗?
      “若儿,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水云卿回过神来。
      “你若得空,也可常去听轩转转,多与纪世兄说说话,大约你会受益匪浅的。他这个人……”水云天想了想,“他刚刚到听轩弹琴的时候,我与他说过几句,也听过他的琴。我感觉,他是真的把爹口中的故事,演绎了出来。”
      “他的琴技可真有这么出神入化?”
      “哦?今日你听过后还没有感觉?莫非是他心有旁骛,没能淋漓尽致?”
      水云卿细想当时的状况,道:“当时忻姐姐请采薇唱一首击鼓,我便请纪世兄弹了这一曲,或许他是为了迎合采薇的歌声。”
      “也许吧。有机会你应听听他的琴,不拘是《平沙落雁》、《忆故人》还是《乌夜啼》,都可说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怎不提《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水云天回忆了他与纪亭之的会面,“那整整一日我都没见他弹过《高山流水》,或许,他还没遇上所谓知音吧。”
      “说不定,他会愿意为妹妹我演奏一首《高山流水》呢。”水云卿打趣道。
      “你?”水云天笑道,“你十大名曲曾不能有一首背得下琴谱,莫非想到纪世兄面前去班门弄斧吗?”
      按理说水云卿的琴艺也算可以,毕竟在听轩一曲奏毕,能鸦雀无声,再掌声如雷,真的可以了。不过,她的确不曾致力于十大名曲。她所弹的曲子,大都有唱词,大约都是《诗经》、《楚辞》里的,再来就是几首《采桑子》、《鹊桥仙》之类了。
      水云卿狡辩道:“你不要总是因为我蹩脚的棋艺而看低我,若说起弹琴,你可比得上我吗?”——的确,水云天的琴艺不如妹妹。水云卿又说:“再说了,钟子期一介樵夫,照样能成伯牙知音,你说子期可会背一首十大名曲的琴谱吗?”
      一时间,水云天竟哑口无言,只得承认道:“好吧,你赢了。如今你的口才也真能独当一面了。”

      晚上,水云卿对采薇说:“明日你再陪我去听轩可好?我想听听哥哥所说的,纪世兄真正的琴声。”
      采薇默许了。水云卿的语气的确是在与她商量,但她从不认为水云卿的任何一句话是在和她商量。
      次日一早,水云卿早早起身,竟比水云天只晚了不到一刻钟。水云天不禁感觉心里有些奇怪,水云卿竟对纪亭之如此重视。
      见哥哥一直盯着自己,水云卿回头问道:“怎么,我去听世兄弹琴,你吃醋了?”
      “怎会?只是感觉我们若儿很少对一件事如此上心。”
      “我去听琴,那是因为听了你的话啊。”说罢,水云卿与采薇便出门去了。
      听了这话,水云天莫名地感觉心中舒服多了。
      水云卿亦为了纪亭之的那句“有缘再见”而去,他可真的有那么神秘?
      到了听轩,因着是早晨,人并不多,坐在当中的琴师也只是弹些小曲,旋律不很激烈。那琴师不是纪亭之。虽然琴艺并不差,比之纪亭之,却感觉缺了些什么。似是没了纪亭之那遗世独立的风骨。若说水云天是尘世中一个脱俗的文雅人,那么纪亭之可说似是一个来自蓬莱仙山的人。不过,他的琴艺真有水云天说得那么出神入化吗?毕竟在听轩,每一位琴师都可称琴艺精湛。虽然水云卿的琴艺一向算得上让人称道,但她是听轩的冯先生所有学生中,最差的一个。
      一曲毕,琴师到后面去歇息片刻,才有一炷香的功夫,便又坐回琴前。
      水云卿便问听轩的下人:“可否叫纪先生出来一叙,就说是云卿找他便是。”
      下人恭敬地回道:“大小姐,今日纪先生不在。”
      “不在?”
      “是。”
      “果然是神出鬼没。”水云卿不禁自言自语,“罢了罢了,今日便在这里听几曲,权当是陶冶情操了吧。”
      那是一首《忆故人》。虽然不会弹,水云卿还是能听得出的。她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在椅子上打着节奏,时急,时缓。渐渐地,手中又成了拨琴弦的姿势。十大名曲?她本都不会弹,不过,或许听多了,便也能弹下来吧。
      水云卿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上午,手边的茶也凉了几次。她并没有喝多少。因着她不常到听轩,听轩的人泡的铁观音还不如覃阳泡的更合她的口味。
      一曲《忆故人》,一曲《梅花三弄》,一曲《渔樵问答》。每一曲,都宛若天籁,却每一曲,都未让水云卿真的进入,真的陶醉。或许是她并没有真的被感动,抑或是她根本没有全心全意地去欣赏。鬼使神差地,纪亭之的一句“有缘再见”,水云天的一句“有机会你应听听他的琴”,让水云卿一踏入听轩,就不自觉地去想这神秘的人。
      转眼已是晌午,水云卿吩咐道:“回家吧,再不走,探子就比我先到哥哥面前了。”
      出了听轩,水云卿与采薇在街上缓步走着。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唤她,水云卿转过身去,“弘燚?”她感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钟离珏了——是指,很长时间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白露之日可有兴致一同到乌冶镇去赏红叶?”
      “当然。”水云卿不假思索,她本早有此打算。
      “那好,那日辰时,城外远戎坡。”
      “不见不散。”
      一句相约,此事便这么定了。水云卿还不知道,那一日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如今水家与钟离家互相之间大体可以坦诚相待,但是唯独这件事,钟离珏选择了隐瞒。

      钟离珉回来了。这一路,南至南域,西及热托,他都走了过来。若说从前有那么许多人都在沉睡,那么如今,他们便也陆陆续续地苏醒了。市井里的、官场上的、江湖上的,各色人物,一应俱全。钟离珉在江湖上也有许多朋友,游侠朱尘、贺矶,女侠梅时雨……君子之交淡如水,但这几人皆有为朋友两肋插刀之义气。虽然,他们都不若钟离珉武功高强,也不若风三侠这般名气。
      “义父。”许久未见,钟离珉单膝跪地向钟离拓炎行礼。
      “起来吧。”
      “孩儿不在京城,今日可有变数?”
      “的确有变……”钟离拓炎思索一番,“弘燚这趟镖走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钟离拓炎一一讲述了钟离珏一路上的遭遇,一直到他们白露之日的计划。“我们须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谁去做?”钟离珉问了与钟离珏一样的问题。
      “林茉。”
      “林姨?”
      “我提到她的时候你与珏儿的语气如出一辙。一同长大的,总是越来越像了。怎么,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我?”
      “不敢。只是感觉……”
      “感觉什么?”
      “孩儿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他的确说不清楚。就是猛然之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压抑在心,难以名状。就好像心上的一块巨石,让自己无法呼吸。钟离拓炎这边,的确可以搪塞过去,不了了之。但对于他自己呢,却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就是感觉,这件事,不会是一件好事。
      当日晚上,覃阳收到了一封给赌神的战书,不过他只能等待。那信封上只写着四个字,“赌神亲启”。覃阳一向对字迹过目不忘的,他印象中,这是第二个出现过两次以上的字迹。第一个是林濬。
      钟离珉在屋顶一连等了三日,都未见赌神的身影。或许这几日她并不想赌吧,钟离珉如是想。
      直到第六日,依旧没有。
      第七日,水云卿终于又穿着那身赌神行头出门了。于她,大约也是有日子没去芟右了。
      覃阳送上战书,水云卿端详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七日前。”
      这个字迹水云卿是认得的,她知道这是钟离珉的字迹,自然也知道这并不是一封战书。打开里面的信,信上就只有八个字。

      月下一见,有事相问。

      放下信,水云卿也不再注意什么楼下的赌局,跃出窗子便上了屋顶。采薇紧随其后。不过,屋顶上空无一人。恐怕是他等了太多日子,不再来等了吧。水云卿如是想。
      非也。那日,钟离珉见有人强闯民宅,便去把那几个人收拾了。事后才知道那是太子手下的人。不过后来太子非但没有记恨风三侠,还严惩了那几个人。这都是后话。只是那一日,当钟离珉再回到芟右屋顶的时候,只远远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没入了水家的灯火之中。
      第八日,水云卿坐在芟右的屋顶,依旧未见钟离珉身影。莫非,他想问的事,已发生了?毕竟已是第八日,可是这几日也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水云卿仔细回想,的确没有。
      忽觉身后的月光暗了。水云卿回过头去。一袭黑衣,还有那让人看着微冷的面孔。他站着,她坐着。钟离珉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水云卿,让水云卿略略感觉不自在,水云卿便站了起来。
      “对不起,昨日有事缠身,未曾现身相见。”
      “无妨,我只是第二日在这里等候。却是你,等了这些日子,道歉的应是我。”水云卿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微微一颤。他真的在这里等了八日,日日风雨无阻吗?记得这八日中,有一日是绵绵下了一夜的雨啊。
      “这八日我总算没有白等。”钟离珉这算是默许。
      水云卿道:“看来你我今日相见还算是来得及,有何事相问?”
      “弘燚可约了你白露之日去乌冶镇?”
      “是。”水云卿承认道。虽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是钟离珉与钟离珏兄弟二人的事相互知晓也并不奇怪。
      “不要去。”钟离珉说得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为什么?”水云卿不解。他急急约她相见,便是为了阻止他们的一个相约。莫非是他吃醋嫉妒了吗?不,这不像他。
      “我不便与你道明原因,因为我自己也不尽清楚。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你此去或会遇险,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因你的……一个预感?”水云卿有些不敢相信。她眼中的钟离珉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冷静、机智的侠客,从不会凭感觉做事,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钟离珉犹豫道,“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遇险的可能,任何……”
      “可是……”
      “总之,你不要去。”
      “可我已经答应弘燚,明日辰时便要去了,你却偏要阻止吗?”
      钟离珉握了握拳头,他自知是拦不住水云卿的,水云卿的性子,他多少也清楚。只不过,不到最后,他总是想试一试。白露之日,卓亲王要携王妃一同前往乌冶镇,这他知道。林茉将带人刺杀卓亲王,这他也知道。钟离珏将要“恰好”路过出手相救,他亦知道。为了掩人耳目,钟离珏将约水云卿同去,这是他猜的。这个猜测的印证更加重了他的不安。是因为这刺杀行动的现场太过危险吗?仿佛,又并不是这样。就是那一瞬间的念头,脑海里就只有四个字,“她不能去”。
      “我只说最后一次,你不要去。”
      “可我若偏要去呢?”
      钟离珉无奈道:“话我是带到了,我自知拦不住你。”钟离珉转身跳下屋顶,自言自语道:“还好,我有能力保护你。”
      “那里的风景独好,哪怕是海上的礁石,我也一样要站上去,不识水性又能如何?人这一生若能为自己心中所向忘我一次,付出性命也值得。”这是水云卿说过的话。她是如此大胆,她是如此执着。她为心中所向之事,哪怕付出性命也无怨无悔,何况是一个本可能没有危险的出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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