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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年夜 ...

  •   赌神这边的事情刚刚平息下来。京城先是一阵的紧张,又是一阵的寂静,然后,又渐渐活了过来。除夕将至,各家都开始准备迎除夕。因为赌神而蒙上的一层迷雾逐渐被喜气所冲淡。
      大雪纷飞。此时水云卿再走在京城的街上,会比较喜欢这种气氛。各处都喜气洋洋,街上有小贩悠扬的叫卖声,糖葫芦、关东糖、糖人,一应俱全。
      她记得,她小的时候,父亲常给她买糖葫芦,是最甜的糖衣,还有糖人,是最大的糖人,但是,从来都不给哥哥买,所以,她总觉得父亲是最宠爱她的。而且,哥哥从未有过嫉妒,哥哥对她的宠爱,就像父亲一样。他们都说,千金大小姐,就是用来宠爱的。
      算了,不去想那些快乐的回忆了,想想,也都是伤感。水正麟也算是英年早逝,兄妹二人年纪轻轻便要撑起水家整个产业。不,不是兄妹二人,水云卿想,只是哥哥自己。毕竟,人人都会因为水家给赌神几分薄面,但不会有人因为赌神给水家几分薄面。
      但是,不日便是年关了,还是不要让这种情绪冲淡了新年的喜气吧。
      水云卿在一个糖葫芦摊前驻步。平日里都是任月祺付账,这一次,她掏出了自己的荷包。再抬眼,却与钟离珏的目光相撞。他也刚好路过此处。
      水云卿脱口而出:“弘燚……”
      钟离珏微笑,“想不到与你在此处偶遇,既然如此,这彩头还是给我吧。”说罢,他掏出几个铜板冲小贩道:“老板,来两串糖葫芦。”其实买几串糖葫芦算不得什么彩头——至少对于钟离珏来说不是,因为水云卿对于他不是水大小姐,是朋友。
      水云卿欣慰地一笑。钟离珏也不回头,只道:“我知道你总要给月祺姑娘买一串的,所以,也代劳了。”
      任月祺也不客气,只说了句“谢过二公子”便接了过来。
      水云卿在钟离珏面前也并不拘束,像小姑娘一般地吃了起来。常人眼中她都是端庄的水大小姐,她很少在外面表现出如此活泼的一面。不过她跟钟离珏本就是极谈得来的,又有那一次相救,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好的。他们二人之间好像有一种默契,谁也没有提那一次箭伤。
      不过,那件事,回头想想。除了对钟离珏的感激,水云卿还惊叹于钟离珉的江湖经验竟如此丰富。虽然她当时失血过多,半睡半醒之间吗,但是,她还是记得那一日钟离珉是怎么让钟离珏拔箭的。他是风三侠,可是,他这么年轻。
      水云卿随口问道:“你可知道风三侠今年多大了吗?”
      “问这做什么?”钟离珏下意识反问。
      “没什么,刚好想起来,随便问问。”水云卿心里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钟离珏必然知道,也没有理由不告诉她。
      钟离珏并没有什么犹豫,“据我所知,他今年二十有三,行走江湖已有八年之久。”
      “他……十五岁就走江湖了?”
      “其实我也很吃惊。”
      “对了,你这是去做什么?”水云卿转移了话题。
      钟离珏道:“我去东街替义父置些年货。”
      水云卿道:“我刚好想去云轩坐坐,一道吧。”
      钟离珏点点头。
      这一路上,两个人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肩并肩地走着。任月祺在他们身后跟着,保持着一丈多的距离,笑而不语。
      水云卿偶然抬头望去,天上已是下弦月,正悬在芟右的屋顶。陡然,一抹黑色闪过,正挡住了一点月光,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那大约就是风三侠吧,马上就是年关了,他竟还在外面。记得,和风三侠相识的时候,便是因他挡住了水云卿身后的月光。水云卿眯起眼睛,八年……八年……他行走江湖已经八年了?她总觉得这个八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对!水云天对她说过,风三侠行走江湖不足五年。难道,水家的消息也会有错的时候。
      思绪一刻不在,水云卿一个趔趄想前倒去。幸亏钟离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水云卿的左臂。
      二人对视。
      钟离珏忙松开了手。
      其实他还是有犹豫的,虽然水云卿左臂的伤已经好了,但是,想起那一日他看到的衣衫被鲜血浸透的水云卿,还是心有余悸。水云卿也感觉到了钟离珏的犹豫。
      云轩到了,水云卿辞了钟离珏,走进了云轩。二层。
      若是平日里,她喜欢在一层这有点人气的地方品一品茶,这感觉是很惬意的。但这次,她想要的是一个人的安静。
      抬眼看过去,便是她手书三个字“守静笃”。其实,那时候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看了这三个字心便能静下来。
      望向窗外,她觉得,风三侠,是个有故事的人。非关风月?无人知晓。不过,钟离拓炎应该是知道的。这一门三父子,都是有故事的人。只是,风三侠的故事,或许更神秘,更……动人?
      至少,风三侠是个性情中人。他一次一次出手相助,水云卿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她只当那是在帮赌神,而不是云卿。而钟离珏呢,水云卿觉得他是一个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人。一个上京赶考的学子,一个普通人家的公子,一个镖师,无论哪个身份,都让人觉得真实可触。
      一壶铁观音,从茶香正浓,一直喝到没有味道。任月祺拍了拍水云卿的肩膀,“小姐,戌时快到了,该回去了。”
      “哦,是吗?”水云卿恍惚间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她已在云轩坐了一个时辰,“那走吧,莫叫哥哥等急了,一会儿该吃年夜饭了。”
      “小姐,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等水云卿进了家中大堂,便见到桌上已摆满了饭菜。水云天的面上尽是笑意,只道:“若儿回来的刚好,坐下吃年夜饭吧。”
      说起来,水家的年夜显得略冷清了些。别人家都是一大家子,含饴弄孙,其乐融融,更有的四世同堂,好不幸福。可是水家却只有水云天和水云卿兄妹二人,几代生意人,子女不多,还有不少英年早逝。
      但是,年夜饭仍旧会是一大桌子菜,因为水云天会叫所有近身伺候的下人一同用年夜饭,水家的主仆关系也总是一种微妙的和谐。这样,也算是一大家子吧。
      虽然年夜饭分外丰盛,水云天和水云卿却并不多吃什么,只是下人会多吃一些吧。说起来,水家的条件,不言而喻。水家一部分下人的生活水平甚至超过了普通富家的主人,所以,至于年夜饭,大多只是个形式,不过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话罢了。
      守岁的时候,水云天叫所有的丫鬟全都去陪水云卿,自己则由耿金铎陪着,依旧在书房练字。
      耿金铎道:“平日里少爷跟小姐实际上说话不多,大都是提醒或说教,怎的今日少爷不去陪小姐吗?其实小姐一定还是最希望少爷您能陪着她的。”
      “算了吧……”水云天叹了口气,“让她们一群小姑娘一处玩去吧,我若去了又算个什么?”
      耿金铎也不再说什么。
      子时到了。没有压岁钱,也没有孩子的笑声、叫声。远处,烟花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此时的京城,俨然成了一座不夜城。
      突然,一个雪球砸在了水云天书房的窗户上,险些穿透了窗纸。水云天嘴角微微上扬,这力道,大约不是云卿就是月祺吧。不一会儿,他便听见了水云卿、任月祺和银天心的叫声。银天心的年龄小些,每次打雪仗的时候,总被水云卿和任月祺搞得满头满脸都是雪。那又如何?她们感觉不到天气的寒冷,仿佛这笑声、叫声全都是有温度的。
      水云天的窗户被猛然推开,和平时一样,水云卿招呼也不打便从窗户翻进了水云天的书房,这一次,她手中还握着一个雪球。
      水云天道:“仗着你会轻功又没大没小了?”
      水云卿随手把雪球扔出窗外,道:“哥,我们到屋顶去看烟花吧。”
      “不出几日你都十九了,还这么调皮呢?”
      水云卿又坐在了水云天的桌子上,“这哪里是调皮?我只是想念,小的时候你不顾爹的管教偷偷带着我上屋顶看烟花的日子。你已经做了一年的冷面商人,今天是新年,我想让你抛开所有所谓正事,认真地做一天我的哥哥。”
      这话说得水云天哑口无言。诚然,他对妹妹的疼爱甚至超越了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但是,他或许应该多陪一陪妹妹。沉思了片刻,水云天起身,披上了他的深蓝色大氅,抓住水云卿的手腕,走出了书房。
      水云天吩咐道:“金铎,架梯子。”
      “少爷……这……”
      “无妨。水家上下高手如云,难道你们保护不了我们的安全?”
      “这……是。”耿金铎只好应了下来。
      这一次,水云卿没有仗着自己的轻功轻松地跃上屋顶,而是等哥哥先顺着梯子爬上屋顶,再小心翼翼地拉她上去。这便是她无比珍惜无比怀念的,小时候的日子吧。
      如今京城的烟花比许多年前的要绚丽得多,但是,水云卿的快乐不在于看见多么绚丽的烟花,而是有哥哥陪着她一起看烟花,一起调皮。她是有多久没看见哥哥的调皮了?自从哥哥扛起了整个水家,他的调皮就再也不被允许了,他只能做一个沉稳冷静、不苟言笑的人。
      其实,水云天小时候也是经常被父亲骂的。生得一副文人风骨,有着一段商人的命运,却淘得像习武之人一样。这就是小时候的水云天。
      “哥哥,你说那个年代是断风掌有名还是云海听涛有名?”
      “我想是断风掌吧,霍世伯的武功不及断风掌,走得也不及他远。”
      “那你说,是截风刃有名还是我有名?”
      “当然是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比他有钱啊。”
      “哥,你很讨厌你知道吗?”
      “不知道。”
      等烟花渐渐稀疏,水云天道:“外面天冷风大,早点回去吧。子时已过,一会儿便睡吧。明日还有不少人来拜访。”
      水云卿道:“现在不已经是明日了吗?”
      水云天宠溺地刮了一下水云卿的鼻子,“对,今日还有不少人来拜访。行了,下去吧。”
      水云卿耸了耸肩,一个鱼跃跳下了屋顶,只剩水云天一个人在屋顶无奈地坐着。他若直接跳下去,不知道浑身的骨头要断多少根。水云卿调皮地喊道:“耿爷,快点拿梯子来!”
      说罢,水云卿黯然。哥哥能认真地做哥哥的日子,可能根本有不了一日,一年,只有这一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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