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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五」到「八」 ...

  •   「五」

      “哥哥,给我买这个!我要这个嘛!”
      “好好好——”周渭看着空了一半的钱袋,不由苦笑一声。
      遇上他的妹妹,他只能认命了。
      “你是第一次出宫吗?”周渭付过钱后看向一旁的沈却秦。
      沈却秦点点头。

      他是被周潆带来的,不过她只管带出来,之后就忙着在凤凰花街上闲逛,她可不负责接下来照顾从未出宫过的沈却秦。
      周渭虽然与这位温国质子素昧平生,可短短时间接触下来,只觉得这人有些说不出的别扭,性格实在是有趣。
      邢庄趁着这个时候去向周潆示好,俨然一副马前卒的模样,周渭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却也未曾阻拦,毕竟长久以来他也知晓周潆的心思。
      周渭故意问道:“你来易国之后可曾想念过家乡?”
      沈却秦未曾思量,道:“想。”

      若换成别人,定然不会这样说,可偏偏沈却秦就这样大方地说了出来。
      周渭喜欢看人心浮动时的样子,可沈却秦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感受。
      这样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猛虎。
      他忽然起了结交之心。

      凤凰花街热闹,人声鼎沸,欢笑之声不绝于耳,唯有一处不同,那里正传来争吵声。周潆原本在前面走着,听到这声音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只见地上躺着破碎的瓦片,黑色的土壤散落在地,一株微枯的花摔在地上,一个中年男人正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叫骂着什么。
      周潆忍不住凑近去听,原来是这男人买了一株绿色的牡丹回去想要讨夫人欢心,因此花了大价钱,可未曾想到这绿色牡丹是上了一层颜料而成,他被夫人痛骂了一顿,只能来找这花店老板来讨个说法。
      周潆有些好奇地凑近地上那株花,只见那花的绿色之下是白色的花瓣,确实是颜料涂制出来的,只是这男子骂了这么久,始终未曾听到花店老板说话,她不由看向那花店老板,原来是个纤弱的女子,此时正垂着眼一言不发。
      周潆一时间又觉得她这样有些可怜,忍不住想出言说些什么,周渭却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这世间本就如此,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不应区分高低贵贱、男女美丑,否则岂不是没了道理。

      可一旁的沈却秦忽然开口道:“不对,这不是绿色牡丹,不仅不是绿色牡丹,连牡丹也不是。你买的时候就买错了。”
      那男人原本骂得起劲,忽然被人打断,忍不住环视四周,道:“谁?谁说的?”
      沈却秦站出来,道:“我说的。”他一副坦然模样,道:“《花记》一书中说牡丹虽结籽而根上生苗,故谓之牡丹,这花的根系与牡丹全然不同,根本就不是牡丹。”
      “这——岂有此理!”
      不等那人接着追究责任,沈却秦接着说道:“这分明是上色了的白芍,是药中精品,她收了你多少钱?”
      “……三百铢。”
      “市面上一株可以入药的白芍至少要五百铢,越帝在时常被赏赐于有功之臣,可见此花名贵。她拿五百铢哄骗你的三百铢吗?”
      “这……这……”
      “尊夫人喜爱莳花?”
      “自然,否则我也不会特意买了这绿牡丹给夫人。”
      “你家中可有孩子?”
      “有……”那人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僵,道:“这……这……你等我回来!”
      苦主走了,这围观的人自然也各自散去,周潆不由捧起地上的花,神色之间有些可惜,邢庄忍不住凑过去和她一起细看这株芍药。
      周渭却在旁边默不发声,只是瞧着沈却秦。
      “多谢郎君为我说话。”花店老板微微俯身行礼。
      沈却秦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俨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客气了,我也只是无意间在书上看到,所以才出声的。不然我也不敢贸然决断。”
      “多谢。”
      周潆忍不住拉了拉花店老板的手,那一双手纤细匀称,她道:“姐姐,真有绿色牡丹吗?”
      少女笑了笑,唇边多了几分温柔,看得周渭微微一愣。
      “自然是有的,想看看吗?”
      周潆点点头。
      女子转身回店中,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盆花草出来,只是那花尚未绽放,看不出颜色来。
      “这花带回去,养半个月就能开花了。”少女将花盆递到沈却秦面前,道:“便将这花当做给郎君的谢礼了。”
      沈却秦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花盆许久,最后还是接了过去,道:“我会好好照料,让它绽放的。”
      周潆便好像是与沈却秦已是多年好友一般,开口道:“那我就能去小沈那里看这朵绿色牡丹啦!”
      邢庄立刻呼应道:“我也从未见过,与你一同去吧。”

      不知为何,周渭看着沈却秦,心中忍不住有些嫉妒。
      不知是嫉妒他巧舌如簧、妙语连珠,还是嫉妒他佳人倾心,众星拱月……又或许他生来便嫉妒那些拥有他所无法用有的事物的人。

      「六」

      “原来真有绿色的牡丹……”周潆痴痴地望着花盆里的花,道:“阿父给过我那么多花,都没有这株好看呢。”
      沈却秦放下手中的书,道:“我已经猜出那位侍花娘子是用怎样的法子培育出这绿色牡丹了。”
      “嗯?什么法子?”周潆忍不住追问道。
      “等到之后我再去见那位侍花娘子求证,然后再问她要不要告诉你吧。”
      周潆哼了一声,转念一想,这绿色牡丹是人家千辛万苦培育出来的,她又不擅长侍弄花草,知道也没用,便不再追问。
      “侍花娘子——小沈,你给姐姐的称呼还真是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沈却秦有些疑惑,问道:“什么味道?”
      “话本的味道。”周潆笑嘻嘻地开口道:“这不就是那话本上常写的——英雄救美、一见倾心?”
      沈却秦仔细想了想,道:“我未曾看过这些话本,不知道有这样的情节。”
      周潆也不嫌弃他,道:“等我让人拿几本给你看看。”
      “好。”

      自从上次一同出宫之后,四人的关系已经好了许多,时常一起去玩,侍花娘子名叫玉凝,常带着她去见那些她在宫墙之内永远不会见到的世界。彼时的周潆并不知晓她的兄长与朋友有着怎样的野望,只是面临着自己的人生大事——选一位合适的驸马。
      “这太傅的长孙很是不错,年少有为——阿潆,快些来看看。”
      周潆被淑妃拖着,想到今日哥哥他们又出宫去见了“侍花娘子”,一时间有些郁闷。
      “阿潆,你喜欢哪一个?”
      淑妃手中的是如今易国青年才俊的册子,正是为了给她这个要到订婚年龄的姑娘准备。
      周潆翻了翻那册子,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问道:“这上面没有母亲的族人吗?”
      “自然没有了。”淑妃的神色忽然有些怪异,道:“你不会是看上你哥哥身边的那个伴读了吧?”
      “不可以吗?”
      “自然不可以!”淑妃忍不住怒道:“你哥哥已经是个废物了,你还要跟着废物的伴读!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好坏贵贱不分!”
      周潆不由撇撇嘴。

      她不知晓那个时候自己的哥哥早就听到了一切。

      周潆还未挑选到如意郎君,就遇上了内史国丧,襄帝崩殂,无论内史还是封国,都要守孝,婚事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也不知是不是她命中不应有姻缘,出了国孝不久,她的父王骤然崩逝,她要守孝,议婚一事再度搁浅。
      孝期本应大悲,可王都之内却是一片寂静,只因易王崩逝突然,连世子也未指定便溘然长逝,诸位皇子亦已成年,氛围诡谲异常,空气中隐隐有血腥之味飘散。
      果不其然,风雨飘摇之中,孝期不过一半,诸位公子已经利用府兵相互厮杀,虽然未曾有人踏足王宫之内,可那杀声已经隐隐穿到了宫门,跃过太极宫的宫墙飘了进来。
      所有人都害怕极了,却又在害怕之中有着期待。
      这场内乱持续了十九日,王都之内一切照常,只是百姓足不出户,任由那些贵族在街巷之内厮杀。
      第二十日,一位少女推开了窗,将绿色的牡丹摆在窗边,而屋外早已经放晴,她看着眼前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少年郎,微微一笑。

      谁也未曾想到,一向纨绔的十五公子会骤然杀出重围,夺得王位。
      其中少不了的功臣,一位是他的伴读,另一位就是那温国公子了。
      周潆从慧公主变成了慧柔长公主,她已经是二八年华,再守三年孝就要二十了,已经荣升为王太后的淑妃有些忧愁,但也没有白费。
      周潆反而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更在意的是那些已经化为书册上的短暂记载的兄弟姐妹们,她不能明白她的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将事情做的如此狠绝。
      “阿潆,你不懂。”她如今唯一的兄长轻叹一声,道:“如果我不这样做,今日变成那白纸黑字的就是你我兄妹二人了。”
      “……”周潆沉默地看向不远处的王位,道:“坐上那位置的人,必须抛却情义,是吗?”
      “是。”
      “我明白了。”
      周潆离宫前往道观修习道法,她不想再见到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人,如此过了四年。
      唯有沈却秦与玉凝“大婚”时,她亲自去了。

      说是大婚,不过是在那片玉凝常带她玩耍的花海之中立了香案,玉凝拿了一把团扇,上面绣着一朵绿色牡丹,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亲朋,夫妇交拜,沈却秦将那团扇移开,大礼已成。
      风拂花海,月光之下,格外动人。
      “如此简单?”周潆还是忍不住对着邢庄小声问道。
      邢庄笑道:“以却秦如今的地位,办成什么样子都好,只是他们如此简单要求,自然是按照他们的心意来了。”
      “他怎么不来……”
      周潆口中的他正是周渭。
      说起周渭,邢庄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道:“他不会来的。”
      “什么意思?”
      “温国公病重,温国怕是要变天了。过几日我与却秦便返回温国,助他夺得温国国主之位。”
      周潆神色有些惊骇。
      邢庄又道:“玉凝要留下。他要她留下。”
      周潆神色不停变换,最终面无表情。
      “所以他们才决定此时拜堂成亲。”
      许久之后,周潆开口道:“我知道了。”
      周潆决定助玉凝离开易国,与沈却秦一起回到他的家乡。
      只是这次她学聪明了,不会再去找她的哥哥对峙。

      寂静的宫殿之中,兄妹二人俱是沉默,宫殿外,王太后的侍从正小心翼翼地徘徊着,始终不能靠近。
      “好!真是好!”
      “谢王兄夸奖。”
      周渭敛起笑容,额头的青筋暴起,最终又被他按了回去。
      “我不希望我们兄妹如此。”
      “那你何苦要把事情做绝!何苦要去求那些求不得的东西!”周潆忍不住怒道:“分明我与母亲就在你身边,你也有了妻子,也许很快就会有儿女,为什么看不到你身边的人,珍惜他们?”
      周渭许久不曾说话。
      “杀了大王兄他们还不够吗?要流多少血你才心满意足!莫非坐上那个位置你就疯魔了?”周潆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周渭好不容易才抬起手来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是哥哥不好,别哭了。”

      「七」

      新王与长公主的关系貌似缓和是宫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虽然长公主依旧住在宫外,可每日王上的关照都会如期而至。
      于是求娶长公主的人愈发的多,即使她已经是个二十岁的“老姑娘”了,窗外的树郁郁葱葱,门口的人吵吵闹闹。
      邢庄助沈却秦登上国主之位,偷偷带走了玉凝,本以为回来要挨周渭的骂,却没想到周渭什么都没有说,反而给他加官进爵,赏赐了不少东西。
      他看着那些排在长公主府外的青年才俊,默默叹了一口气,第二日便请辞,言明要前往内史的春日大试考取功名,言下之意是要求娶长公主了。
      周渭并不阻拦,反而放他去了,大概也是希望他能够求娶自己的妹妹。
      原本热络的长公主府邸也算重归宁静,只是周潆还未来得及享受,战马的马蹄便再次打破了安宁。
      北魏南下,意在攻取王都大兴。
      北魏乃是外族,内部常年四分五裂,因此边境一直安稳,可没想到如今北魏已然统一,新王名唤格日乐图,意为“雄鹰”,一路南下犹如无人之境。
      周渭本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骤然被如此打脸,暴跳如雷,立刻组织军队抵挡,即便如此,还是拦不下北魏的破竹之势,好在皇帝惧怕北魏冲破易国之后伤及内史,召集十方军抵挡,易国这才算上惨胜。
      北魏似乎也止步于此,不再继续招惹这个由数个小国组合在一起、目前看似威严庞大的帝国,最终决定议和。
      双方谈好了一切筹码,只有最后,北魏提出了迎娶易国的一位公主,结两姓之好,化干戈为玉帛。
      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易国的慧柔长公主,易国的公主,如今只有她没有嫁人,且她又是王上的嫡妹。
      理应如此……
      理应如此!

      “混账!北魏这样的蛮人,也敢肖想我易国的公主!”周渭暴跳如雷,将手中的折子摔在地上,来回踱步。
      周潆站在一侧,许久没有说话。
      “阿潆,不要怕——”
      她垂下眼睑,似是在思量什么,最后问道:“王兄希望我去吗?你若是希望,我便去。”
      周渭不曾说话。

      如今的易国不能再次与北魏开战。

      周潆有些失望,尽管她早已习惯了失望,她道:“我会去的,哥哥。易国的百姓需要我这样做,我明白。”
      这是她最后一次这样喊他了。
      周潆转身走出宫殿,又回过头,道:“其实只要你和我说,赴汤蹈火我也愿意的。十五年安稳无虞,纵使不是为了百姓,为了易国,也合该我欠你。”
      周渭张了张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
      面对着迟来的、无可指摘的亲手报复杀母仇人的时机,他却不知是该愧疚还是该痛快。

      秋雨连绵之中,王太后跪在宫殿之外百般哀求,始终不能求得女儿不嫁,随后被王上身边的内侍扶回了宫,缠绵病榻。
      未来的奋勇将军邢庄拿了功名回来,要娶的姑娘却已经要另嫁他人。
      庆帝元年,八月十六日,慧柔长公主远嫁北魏,再无回乡之日。

      周潆从未到过北方,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寒冷。马车的帘子被冻成了一片,只能直直地掀起来,寒风便趁着这个时候吹了进来,像是数千根针扎进了体内,痛的厉害,却又带着酥麻的感觉,再怎么搓胳膊也是隔靴搔痒。
      连她的贴身侍女兰心手上都生了冻疮,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周潆隔着车帘听到邢庄的声音:“去多捡些柴放在公主的帐边,把篝火升起来。”
      “是。”
      周潆苦笑,随后道:“邢将军,不必为我如此,将士们操劳已久,要好好犒劳才是。”
      许久之后,邢庄才应声道:“是。”

      北方寒冷,此时大兴枫叶刚红,北魏却已飘起了雪。周潆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索性披着厚斗篷,小心翼翼地绕过熟睡的兰心,起身走出帐外,只见外面繁星闪烁,不由看呆了。
      北方的天空像是格外的矮,而上面垂挂着的星子就像是仕女图上的簪钗点缀一般,触手可及。
      周潆呼出一口气便化作白雾飞去,她一时起兴,忍不住又吹了好几口气,忽然被一件大氅拥住,她回过头,原来是邢庄,她本是习惯了,却忽然想起她已经是另一个人的妻子,道:“邢将军,男女授受不亲。”
      “是。”邢庄默默与她拉开距离。
      周潆沉默许久,道:“听说你在春日大试中一举夺魁。”
      “是。”
      “其实你也对他有些失望了。”
      “是。”
      “你若是选择拜入他国为官,没有人会责怪你。”
      “是。”
      “可你还是回来了。”
      “是。”
      周潆笑了笑,道:“其实你还是对他有期许的。”
      “……是。”
      “有你为将,想必我易国公主多年之后也不必再为联姻所苦,不必再成为大国□□的祭品。”
      邢庄俯首作揖:“臣……不负公主所托。”
      周潆亦向他俯身:“本宫亦要多谢将军承诺。”

      「八」

      北魏与周潆想象中的不同,这里也有都城,也有城防,只是显然不够精良,而这场婚礼也与她想象的不同。
      她听不懂北魏人的语言,却见他们脸上带着笑,好像她不是被迫嫁过来一般。
      北魏婚嫁礼节与易国浑然不同,兰心倒是会一些魏语,只是也听不大懂。
      周潆坐在白色的帐篷里,身上穿得是北魏的红色喜服,有些惶惶不安。
      她看到过几个北魏男子,长得高大魁梧,实在不大和善,恐怕她那素未谋面的丈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外面有男子的喝彩声,正是邢庄与北魏之王在交手,这也是北魏婚俗之一——若是夫家人撂倒了娘家人,便是丈夫光彩,反之则是娘家人得意,只是这些于她这个异乡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潆暗自苦笑。
      外面的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周潆更加紧张。
      邢庄武功已是上乘,这北魏的王如此厉害,若是因为厌恶易人打她,她岂不是要被活生生打死。

      打死也就算了,打不死还要苟活于这世上,未免也太过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潆几乎要睡着了,外面才陷入宁静,她依稀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地抬起眼,只见对方穿着与她配套的喜服,身姿高大挺拔,麦色皮肤,浓眉大眼,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周潆不由打了个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二人对视许久,周潆这才用古怪的音调开口道:“夫君。”她说的是北魏语,这一句很是饶舌,她跟着兰心学了许多,最后也只会这一句。
      她的丈夫也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阿潆。”他说的是晋语,虽然音调并不标准,兴许也和周潆一样只会一句,却让周潆惊喜百倍。
      或许在北魏的日子会比她想象中的好过一些。

      白帐之中住着的是北魏的大阏氏,所有人都知道。大阏氏体弱,因此白帐内的炭火经久不息。
      大阏氏虽然不大会说魏语,可她心地善良,对大王体贴入微,喜爱小孩子,还会让人教他们如何在土地上种植她带来的种子……面面俱到。
      她像是一缕南方来的春风,无形之中改变着这片冰雪覆盖的土地。
      毫无疑问的,王也爱上了她。
      这个战马上的武神面对他的妻子,与寻常的小伙子没什么区别,只能不好意思地搓手,轻轻地喊她一声“格日乐”,她便是他的光。
      在第三年的时候,他们有了孩子,他给小女孩取名呼斯乐赛罕,意为“美好的愿望”,希望她能承载着他们的期许幸福长大。

      “然后呢?”孩子眨着懵懂的眼睛追问道。
      女人搂着她,道:“然后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夏天带着他们的放羊赏花,冬天带着他们的孩子堆雪人……”
      “堆雪人?”
      “是啊……赛罕没有见过,有的雪人还穿着衣服,可好看了……”女人喃喃道。

      周潆依旧不大习惯说魏语,但三年下来也算是通畅,道:“若是在我的家乡,应当还有一个晋人姓名才是。”
      格日乐图忍不住问道:“应该叫什么呢?”
      “我还未曾想好呢。”周潆摸了摸女儿的胎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反正来日方长,慢慢想就是了。”
      她不知道,她命中的坎坷远不止如此。
      北魏虽然与易国议和,可难免有人不服,因此北魏内部又一次内乱频起,而她的丈夫沉浸在妻女亲情之中,对危机一无所知。

      “这个易国女人果然不祥……不过长得倒是不错。省的如此柔弱,像是只绵羊。”
      周潆失神地看着地上斑驳的血迹,浑身打颤,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杜若笑道:“她是不祥之人,不能收入您的帐下。”
      “既然如此,便放逐到西北雪原吧……不知那大王的金印被放在何处了。”

      于是女人到了更冷的雪原之上,带着她唯一的仆人兰心与她心爱的女儿做着苦役,她抛弃一切曾有的尊严,终日惶惶。
      她只是在自欺欺人,假装自己活得不错,好让自己坚持下去照顾好女儿。
      女人搂紧了熟睡的女儿,不管她是否能听到,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嘶哑道:“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风雪之中,邢庄再次踏上北魏的土地,他腰间挂着刀剑,沉默赶路。
      对于有的人来说,这是归途,而对于另一个人来说,这是陌路。

      庆帝十年,周潆死于风雪交加的西北雪原之上,与她一同死的有二十余年的仆人,唯有她的女儿不知所踪。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鞠躬)
    是入夜忽生的一点不甘促使我写完了qwq
    这篇算是一个番外,本篇是一个系列的《定疆》,感谢大家阅读(算来我居然这么久才完结x)
    感谢在2015-07-10 20:43:54~2020-02-22 05:4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包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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