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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双欧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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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相柳已被当前的音波击的倒飞出去,撞向了他身后的那五缕弦音。相柳也非泛泛之辈,他在虚空中打出一掌,此掌出的颇为玄妙,带着毒气的掌风不但阻住了欧阳少恭的来势,也将身体硬生生的斜飞出了一丈,谁料那五缕扇形的弦音就像长了眼睛,一转方向再度跟上,然力道却消减了不少。
相柳本就气息纷乱、肺腑被创,此刻也已觉气竭,抡鞭一扫破开了两弦,却被另外的三弦音波打中。他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地,尹千觞正欲上前给他一剑,忽见相柳身侧生出了一团蒙蒙绿雾,欧阳少恭急忙喊道“千觞,别过去!”
“太子长琴,他日我必连本带利把你赐予我的一并讨回,你给我好好的等着!”毒雾中的相柳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便突然消失不见,远处只余下还没消散干净的雾气。
看了一眼相柳消失之处,欧阳少恭伸出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抚,顿有一股清幽悦耳的琴声,带着一片柔和音波把那团毒雾紧紧围住,慢慢的沉入了地底。
他是怕毒物蔓延二波及百姓?一瞬间,尹千觞觉得他变了,以前的少恭断不会去如此去想,还记得他曾说过‘人命不过是披着凤毛麟角的畜生,杀死一个人就如杀死一条猪狗,何足为惜’。但今日,他竟生出了令尹千觞感到陌生的仁慈。
欧阳少恭已收回了凤来琴,尹千觞正想问他为何不一鼓作气将相柳杀死,却见欧阳少恭那颀长的身体晃了晃,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尹千觞一个箭步窜过去,把他扶住,惊问道“少恭,你真的中毒了?我还以为……”
“若不这样做如何能吓得住相柳,他被我的音波打成重伤……这段时日……我总算可以放心了。”欧阳少恭虚弱的说了几句,费力的摸向了怀中的药瓶,尹千觞见状忙帮他拿出来倒出一颗放到他的嘴里,又把他扶坐在地上,好让他调息真气。
相柳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料,没想到短短的几日,他的功力便比那晚大有进境,而自己闯出搜杀阵时的旧伤并未痊愈,再加上真气不断被煞气所吞,只一交手,他便发觉今夜只可重创却杀不死相柳。若非顾忌太多,他早可使用凤来琴的琴音疗伤,然若幻出此琴,便会生出无法预料的变数。
半个时辰之后,欧阳少恭睁开了眼,神色已好了许多,但他的五官却起了些许细微的变化,黝黑的双眸中氤氲着淡淡的红芒,浅淡的唇色亦有些发紫。
他体内的毒气并未尽去!看着那双偶有红芒闪烁的眼睛,尹千觞犹豫了片刻道“少恭,你的眼睛……那日我就想问,难道你体内也有了焚寂的煞气?还有你体内的毒,要不要紧?”
“我的眼睛?又变了颜色?”欧阳少恭心头一惊,缓缓的站起了身。
被风拂动的发丝下,那张脸依然俊逸无双,然眼睛与唇色却令他多出了几分难以形容的邪异之气。
尹千觞无言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欧阳少恭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一战对他来说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松,当日在蓬莱他幻出凤来琴时,他便感觉到此等功法必定会耗去他不少的真气。
“你猜的很对。当日焚寂之火入体不去,在我体内形成煞气,每到月圆之日就会像百里屠苏那样,心智紊乱无法控制。”欧阳少恭淡淡的说完,又继续道“青眼蝮果真为天下剧毒之物,要想彻底祛除此毒,恐怕不是朝夕之间便可以完成。我现在虽没感觉道煞气的异动,恐怕相柳之毒也已勾动了那缕焚寂之力。”
“那该怎么办?你可以医治吗?或许再加上欧阳山庄那位欧阳公子,你二人都精于医术,若合二人之力,或许能将煞气与毒气一并除去。”欧阳少恭说的越是淡然,尹千觞就越为心急。这种仿佛讲述别人故事一般的淡漠语气,每听一次,都会让他想起欧阳少恭过往的遭遇。
“不可。”欧阳少恭抬手制止,语气决绝的道“万不可让明日知道。”他神色缓了缓,又道“只要到了沙漠之甍,我便可以毫无顾忌的用凤来琴的琴音医治。”
欧阳少恭说罢,看一眼悬挂在天空的月色,神情黯然的说道,“我这副样子……恐怕已不能再回到欧阳山庄,玉玺之事也只能延后再办,我准备今夜就去沙漠之甍,这一次……我又对他没失了约……”
长叹一声,欧阳少恭忽地转过身,凝着红晕闪烁的眼眸道“千觞,今晚你就住到欧阳山庄,若你还念着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便帮我保护好欧阳明日,明早就对他说我有急事离开,提早去了沙漠之甍。”轻轻的缓了口气,欧阳少恭接着说道“最迟五六日便可返回,相柳身受重伤必要修养个几日,神月教那帮虾蟹已不足为虑。明日他性情古怪,但却有着一颗仁善的心,我希望……你能与他好好相处。”
说话这一会,欧阳少恭的唇色又深了几分,但他的面色却毫无波澜,看在尹千觞的眼里,只感到透骨的心酸。一直以来他就是这个样子,不论他多恨多痛,即使他为不甘而疯狂,也都带着万分的优雅与从容。
“我都知道了,若是沙漠之甍能让你放心的施展凤来琴,你便快些去吧,若欧阳明日少了一根毛发,你可以用我尹千觞的命来偿还。”尹千觞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向城内驰去,他不敢在耽搁欧阳少恭的时间,更不敢看那张他沉静淡然的脸。
尹千觞走后,欧阳少恭抬起沉重的脚步前往了春风得意宫。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都不会使用凤来琴,若是妄动此琴与相柳一战,只怕这城中的百姓……亦无法幸免。遂今日他拼近全力去控制五弦琴音,使之凝为一处而不散。
“相柳,就算不靠此琴,我也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你我今朝各自休养,来日便是生死之战!”
低沉而又冷澈的声音在寒风里徐徐回荡,那道修长的、步履虚浮的身影,已融入了无边的黑暗。
翌日。
“什么?少恭他先行离开了?”听到尹千觞的话,沉稳的欧阳明日顿有些失措。昨晚他为何会睡的这么沉,竟连少恭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忽地又有些发怒,他到底为什么事走得如此之急,连告别的话都吝啬说上一声。
尹千觞转过了脸,感伤的说道“少恭说最迟五六便回,有弄月引路,公子不必担心。”
欧阳明日又急又气,心中亦是烦乱不堪,跟本就没注意到尹千觞的表情。他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手指已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易山见状忙扯了一把尹千觞,示意他和自己出去。能平息欧阳明日怒火的,除了欧阳少恭,怕是只有他自己。
两人的离开欧阳明日仍浑然未觉,气恼的同时,更多的则是担心。他走的如此匆忙一定另有隐情,难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现在人在哪里?是否已经到了茫茫的大漠?进入沙漠之甍中会否顺利的拿到他想到的东西,他既走的如此急,所寻之物必对他相当的重要。那天他说三日便返,今天尹千觞却又说最迟五六日,少恭,你到底因何拖延,又为何这般隐瞒……
欧阳明日越想越觉心慌,转动着轮椅来到书案前,提笔写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日难为情。”
看着这两行墨渍未干的篆字,欧阳明日忽感耳根发热。他的实力自己是知道的,虽然心头惦念,然说出来,真正的心思无非是因无法承受突然的别离与思念,正因思念才会担心不舍,才会气他不告而别,时至今日,他才发觉对欧阳少恭的用情竟已如此之深。
而欧阳少恭亦是处处为他着想,时时为他担心,若他还在,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明明满脸无奈,却依然曲意迎合着自己的亲妹妹盈盈公主,即使他煞气发作,宁愿阻滞经脉损伤元气,也不愿意伤害到自己,他费尽心机夺取了刀剑,却因不愿自己为难而主动送出,直至昨夜他还在为自己如何寻求托词而忧虑。
不知不觉之间,他竟已为他做了这么许多!
从前他救他,现在想来,就算他不出手,以少恭本事也会化险为夷。自己几次受伤都莫名其妙的痊愈,就连救弄月那次真气受损也在第二天恢复如初,如今想来,定是少恭在为他偷偷的打通经络、灌输真气。
这份感情,他欧阳明日会一辈子受用,一辈子珍惜,一辈子不敢忘。
“少恭,等我取到玉玺,用它换出了娘亲,便与你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一同归隐,上官燕与司马长风念及我的救命之恩必不会伤害我父,到那时父亲稳坐城主之位,便已无忧。这二十年多年的恩怨情仇,就算没有我欧阳明日亦会有解决之法,剩余的,我已再无挂心。”
喃喃的说了一会,欧阳明日搁下了笔,在书案下翻找起来,打开了书卷的一页,里面夹着的正是那张重新拼凑起来的画像。
画上的人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嘴角含笑,目色平和。然这一幅美好的画面却因他一时心浮气躁而滴上了一滴水墨。轻抚着他眼角下那点墨渍,欧阳明日轻问道“若这真是眼泪,到底是为谁而流?你为我付出如此之多,我也愿意倾尽天下之力,换取你永远的开心与快乐!”
慢慢的合上了书卷,欧阳明日那双清如幽水的眼眸,已微微的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