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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独一无二的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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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硕大的礼盒放在意大利制的高级办公桌上,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伊势七绪维持着站在门口的姿势,带着有些莫名其妙的新鲜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上司。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场合都能够冷静到可怕、商场上出了名的干练冷酷的青年才俊、被无数人羡慕被无数人称赞也被无数人嫉妒的天之骄子、这个浮华都市的上流社会里名副其实的冰山王子,几时曾经有过如此陌生的表情?就算做他的首席秘书已经整整三年,伊势七绪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在名为朽木白哉的这个人身上看到那样子的表情。
——惊讶、不知所措、尴尬,种种心情在朽木白哉那张异常英俊却素来缺乏表情的脸上交织成一种奇怪的扭曲,最后的结果就是无言以对。
把这样的照片偷偷卖给八卦杂志,不知道能卖到多少钱呢?瞬间,一向被评价为不苟言笑、没有幽默细胞的七绪在脑中闪过这个古怪的念头。不过她当然没有付诸行动的打算。轻轻咳了一声,她的声音及时打破了仿佛要无止境延续下去的沉默。
“总裁,如果是您认识的人,那么我就不打搅了。我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的话,请随时叫我。”
“啊……哦……”
她的上司如梦方醒的模糊回应证实了他刚才的心不在焉。也许总裁压根就忘了自己的存在也说不定。那个奇怪的银发青年,不知道是总裁的什么人?
这样想着,七绪微微行了个礼,再度退出房间,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那是你的秘书吗?”目送七绪离开,银转身向白哉说,“虽然是个美女,不过看上去好严厉啊。整天面对那样一板一眼的女人,究竟有什么趣味呢?”
“七绪小姐是个能力非常优秀的人……”白哉下意识地为自己的下属说话,却发现自己眼下最该说的似乎并不是这些。形状优美的眉毛深深地拧了起来,已经恢复常态的白哉带着些许冰冻的怒气质问眼前的银发男子:“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和你就该是毫无关系的,不对吗?”
银抓着自己的头发,依然笑嘻嘻地:“是这样吗?唔,大概是吧?不过早上就醒来不见了你,我还是很失落的啊。至少,你该等我醒来跟我道别一下,顺便称赞我的技术是多么地优秀才对啊!”
白哉的脸红了一下,不过立刻恢复成冰冷的苍白,冷冰冰地说:“我不觉得有彼此道别的必要!”
听了他这话,原本距他尚有十几步距离的银突然冲到他面前,倒把白哉吓了一跳。还没等他抱怨,对方那张仿若万年不变的笑脸就呈现放大版搁在他眼前。银用一种刻意夸张的哀怨声调一迭声地发问:“真的吗?你真的不在乎我们再也不能见面的事吗?你真的不会想我?真的马上就忘了我?真的吗?真的吗?”
“我……”
并不给白哉说话的机会,银一个轻巧的转身,一只手抓抓自己柔软的银发,继续用舞台剧演员一般的声调大声叹气:“啊啊!我就知道,富家子弟的感情果然是不能相信的!没有办法,就算被始乱终弃、被抛弃街头、被伤了心又被玩|弄了身体,我也无法抱怨什么啊!”
“喂!你……”听不下去的白哉决定维护自己和朽木家的名誉。但银依然没有给他那样的机会。白哉刚说了一个字,他就已经再度冲到他面前,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因为我啊,就是如此如此地喜欢着你啊,白哉~”
说完,他以准确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迅速地吻住了白哉的嘴唇。白哉只来得及看到银色的发丝略过自己的视线,接下来的感官就完全被那个熟悉的嘴唇占据了。
有那么一瞬间,白哉的脑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在想。
应该说是,什么也来不及想了。
昨天晚上之前,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男人。他只是在一个心情不好的圣诞夜,独自一个人在一间从未去过的酒吧里独自喝酒,他只是因为一时的自暴自弃偶然答应了这个脸皮超厚的男人提出的“一夜情”这个建议,为什么今天这个本该从此陌路的男人却巴巴地跑来,跟他说什么他喜欢他?为什么?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脑子,似乎已经跟不上了……
他用力,把仍然留恋着自己嘴唇的男人推了个踉跄。银倒退几步晃了晃,稳住了险些跌倒的身体,抬起头来的脸上一脸迷惑:“怎么了?看不出来你力气很大呢。”
白哉冷笑一声。身为朽木家的继承人,从小他就学习了各种防身技能。虽然从来没有公开炫耀,但他在剑道、空手道、合气道方面都很少能遇到对手,另外也精通格斗技和防身术,枪法也不能说比正规军人差多少。
不过他并不觉得有对眼前的男人解释的必要。何况这个人能够那么轻易地接近自己身边,除去自己本身心不在焉的因素之外,他的实力也的确高到令人怀疑的程度。虽然面对他的笑脸时总会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无力感,但这并不表示,朽木白哉就失去了他应有的警觉。
所以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朽木集团的总裁,所以才来接近我吗?你的目的是什么?”
银发的男人似乎很为难,轻轻叹了一口气:“哎呀,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啊?”
“我不应该怀疑你吗?”虽然说,如此明目张胆的接近方式令人不禁怀疑其中包含的智能成分究竟有多少。
“哎哎,果然是富家少爷的疑心病啊~~”
白哉冷眼看着银,等待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
也许……还是不希望他和其他人一样吧?怀着某种目的、怀着某种企图,给他一个期望再残忍地打破。如果这世上连亲人都无法去相信、如果接近什么人就会给对方带来危险、如果信任和期待得到的总是残忍的回应,那他又为什么,要对某个特定的人敞开心扉呢?
可是,还是希望,这个人能够不同吧?从在酒吧里,被他搭讪的时候开始……
“既然被你识破,那也没有办法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朽木白哉的心里充满了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失望。
“是么……”他淡淡地说,“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派你来的人都似乎太笨了一点。”
“啊,也许吧。”银笑着,背着光的脸上的笑容明暗不定。
“圣诞老公公派我来的时候,只说给你送一个圣诞礼物,他一定不会想到我会把自己也赔了上去吧?”
“……什么?”他在说什么?白哉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银说的话,尽管他说的的确是带着关西风味口音的日语。
“礼物啊~~”银灿烂的笑脸又自动自发地凑了上来,“我啊,是个很少能收到圣诞礼物的可怜的孩子哟~~银色圣诞的晚上我对着天上的神仙许愿,希望今年啊,能够得到一个最棒的圣诞礼物。然后我去了乱菊的酒吧,于是,我得到了你。”
温柔而深情的语调轻轻响起在耳边的时候,朽木白哉向来淡漠的心难以抑制地加快了跳动。银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缓慢而温柔,一如他的声音,那样令人沉溺,无法自拔。
“我啊,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朽木白哉哦,这个城市里最有钱、最了不起的人物。”
“我不是……”白哉喃喃地否定着。
“我知道。你一定认为这不过是你家传的企业,并不是你自己一手开创的事业,所以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吧?也有很多人这么说哦。但我觉得不是这个样子啊。”不知不觉中,银已经坐在了桌子上,居高临下将白哉搂在自己臂弯中,手指温柔地把玩着他的黑发。
“因为他们嫉妒你,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恶意的传言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打理好父母传下来的家业呢,那其实还挺难的,至少我就完全不行啊。所以我觉得,白哉真得好厉害哦。但是,我不喜欢那样的你。”
俯身,他轻轻地吻着他的头发:“我不喜欢你总是一板一眼的样子,虽然那也挺可爱的。我啊,不想看到昨天晚上那么寂寞的你呢。我想看到你笑的样子,想看到你恶作剧的表情,也想看到你被我欺负的样子哦~”
朽木白哉想生气,但是他却生气不起来。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他甚至无法挪动自己不知所措的身体,更无法理清心里那种乱糟糟的感觉。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他要哭出来了。
好可笑。只不过是些甜言蜜语,为什么……为什么听在心里却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灼痛地难以忍受呢?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不知道,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知道。
“别……说了……”
艰难地,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了沙哑的声音。他很高兴自己现在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脸。如果是面对面听他说这些,也许自己早已夺路而逃。不,也许原本就该早点逃走的!
“我不会让你逃走哦~~”轻松的声音,带着不容反抗的坚定。银的双手捧起白哉的脸。白哉看到那双银色发丝后的眼睛,红宝石一样的鲜艳透明。
“圣诞礼物,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银笑得灿烂,“不接受神的好意是会遭报应的哦。”
轻轻的一个吻,落在了白哉的唇上。只是双唇间短暂的触碰,很快就分开了。银跳下桌子,看了看白哉脸上复杂的表情,轻松地伸了一个懒腰。
“我该走了。”他说,“晚上,我还在那间酒吧等你哦~”
“……我……不一定会去。”本来想说“一定不会去”,但在临出口的瞬间却不自觉地更改了说辞。白哉感到有一丝懊恼。
“没关系没关系!”银轻松地挥挥手,自顾自地向门口走去:“我只说我会在那里等你。所以你如果要来,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哦。”
“……答应什么?”
“做我的情人!”
“……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白哉应该也是喜欢我的,不对吗?”
无法面对那个笑容,也无法面对这个问题,白哉只有扭转头:“你可以走了。”
“我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呢。算了,反正你也需要时间来考虑嘛。我走咯~”
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脚步,银忽然转身:“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大概,已经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了吧?”
“……”无法否认这个事实,白哉只有冷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没关系,你上次喝醉了嘛。不过下一次,就不能再说你忘记了哟~”依旧笑得一脸轻松灿烂,“我叫银,市丸银。你可以叫我小银哦。拜拜~~”
……他竟然还真是叫“小银”……伴随着“咔嚓”一声关门的声音,白哉这样想着。
没有了喧闹的闯入者的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安静得让白哉自己觉得有些不习惯。怪了,自己明明最喜欢一个人安静的空间,明明最反感喋喋不休的人在自己身边聒噪,为什么对市丸银的滔滔不绝如此容忍呢?换一个人,也许自己早就把他“请”出去了,为什么独独对他,却没有那么做呢?
莫名其妙。不管是他,还是自己。
被他这么一闹腾,倒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白哉的目光瞥见了静静地放在办公桌上的礼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拿起了那个大得离谱的纸盒。
那个人说,这是送给他的礼物。
礼物啊……白哉淡然地扫了一眼精美的包装纸。从小,自己就不知收到过多少礼物了。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喜欢他的人、厌恶他的人、甚至憎恨他的人,各种各样的人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送给他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礼物。他早就对“礼物”没有了任何期待。所有送给他的礼物都会先经过保镖们的检查,然后由管家统一处理,而送给别人的礼物也多半是由秘书七绪和管家包办。在白哉的眼里,“礼物”本身根本是毫无意义的,那只是社交活动的一种。
可是眼下,他却忽然很想拆开,看看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会送来什么样的礼物。带着自己并不愿意承认的少许期待,他动手解开了纸盒上的缎带。
结果,里面是一个小一号的礼盒。再解开,又是更小一号的。再解开,还是更小的。
可恶!又不是俄罗斯娃娃!!
朽木家良好的家教让白哉没有当场骂街,不过他反倒更想拆到底,看看那家伙到底放了什么宝贝东西。
在拆到第六个盒子的时候,白哉总算没有看到第七个更小的盒子。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马上把那个粉红色的精美纸盒连同盒子里的东西一齐朝窗口扔了过去。
“去死吧!混蛋!!”这一回,朽木家家教良好的少爷终于忍不住使用了他平时绝对不会使用的粗俗字眼,涨红了一张俊美的脸咬牙切齿地痛骂。
一张粉红色的便签纸从空中慢慢地飘下来,轻轻落在桌面上。纸上是潦草马虎的字迹:
“给亲爱的白哉:
我想你昨晚应该受了伤,所以帮你买了药,记得要涂哦~~下次我不会那么粗鲁了,真的哦~~~还有啊按照我昨晚的手感,这个尺寸应该适合你,希望你喜欢咯~~
爱你的小银子·亲~~”
窗前的地板上,静静地躺着那个粉红色的礼盒,里面用雪白的蕾丝花边作衬里,放着一盒药膏以及……一件高级男用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