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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陵本是雍华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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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冰眨了眨眼,双目顿时湿润,身子微颤却站姿不改,从答应老领主与独孤铭互换身份,这个少年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局。
嵇冰垂着头没精打采,“三年...我可不信。怕是这一世我都不能再回北疆...”
“你忘了我说过的?”独孤铭回望身后的南平皇宫,“终有一日,我会重回润城。三年后你我重聚,我带你走!”
“下回再来可是得扬眉吐气!这样憋屈的,我可不干。”嵇冰直起身子故作骄傲道。
“一定不会像这次!”独孤铭注视着这个与他一同长大的儿时伙伴,一拳按在了他的肩上,“保护好自己!”
离京人马途径西街,独孤铭瞥见街边的糖人铺子,想起进城那日大口吃糖的凌双华,嘴角不自觉的泛起笑来。正想出着神,忽的又见那一抹熟悉的红衣。
“又是她?腿都折了还不老实!”
双华拄着拐,瘸着脚踱到糖人铺子前,笑盈盈的放上两枚铜钱,伸手便去拿最大的振翅霓凰。
像是觉得有人瞧着自己,双华侧过身子看去,直直对上了独孤铭闪动的眼眸。
独孤铭与随从耳语几句,调转马身朝双华而去,翻身跳下了马背,走到了她的面前。
双华咔哧一声咬了口糖,故意吧唧吧唧嚼出了声,撇过头不去看他。
“三小姐这么爱吃糖,小心满口烂牙没人要!”独孤铭垂目打量着她的左腿,抬起头道,“腿伤就得好好养着,你再不安分到处晃荡,可是会成瘸子的。烂牙又瘸...真替你捏把汗。”
双华恼道:“本小姐今儿不和你吵,别让我再看见你,再踏进润城,见一次打一次!”
独孤铭忍俊不禁,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纸包来,递到了双华面前,“喏,拿去。这可是上好的骨伤膏,保准你早好十天。”
双华脸一红,怔怔的不敢去接,独孤铭见自己的人马已近城门,便将纸包放在了糖人铺子上,转身翻上了马背。
“待我重回润城,我来教你骑马!”独孤铭见双华还是那副痴傻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把御刃坊的宝剑!”
见独孤铭出了城门,双华才回过神来。摊主递过那纸包,“三小姐,您的东西。”
“我才不要!”双华挥了挥手,“谁知道是不是什么脏东西!”可一瘸一拐走了几步又扭回了身子,将那纸包要了回来,“丢了也可惜...回去给阿猫阿狗试试也好...”
马队疾驰而去,街上又喧闹开来,双华嘴里吃着糖,只觉得这滋味不似从前那样甜蜜。
金陵城
就算贵为英王府的世子,慕容乾踏入金陵城也是惊叹不已。
踏入金陵已近暮时,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夕阳余晖淡淡的散落在红砖绿瓦和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金陵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的吆喝声,偶尔还有阵阵马嘶长鸣,慕容乾禁不住停下脚步,眼望着残阳似血,眼神中带着隐隐的复杂。
“世子。”慕容乾身旁的小厮也被金陵的繁华所撼,“金陵本是雍华府,金陵比咱们润城还要繁华富裕,雍华府周家得该多富贵!”
慕容乾笑了笑,没有应他。
“您临行前皇上也说了,若是世子能赢下这场全才公子的比试,得了周老爷和周大小姐的青睐,就无须您再往那荆州去了...您都在西北待了近十年,有这样好的机会,可得紧握了!”
“素未谋面的女子,你就让我带回去?”慕容乾摇着头,“但求不要输了皇家的颜面,这位周熙周大小姐,我还真没有奢望。”
小厮吐了吐舌头,嘀咕道:“瑞阳郡主您不要,凌家二小姐您也不要...世子...”
“今儿你话真多!”慕容乾皱了皱眉。
小厮给了自己一巴掌,不敢再多嘴了。
“燕公子,燕城的燕公子进城了!”北门处忽然喧闹起来,这头行走的金陵百姓听到“燕公子”的名号,也纷纷往北边小跑过去,刚刚还人头攒动的街上顿时变得空旷。
“燕公子?”小厮咋舌道,“什么来路,怎么金陵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欢腾。”
慕容乾跳下马背,牵着马缰缓缓踱在青石板路上,慢悠悠道:“燕城燕公子,庄云燕是也。他是当今武林拔尖的青年少侠,新任的无声门门主,这个名号,如何?”
“听着是挺唬人,可也不至于此?”小厮垫着脚尖往北边看去,“不过一个武林中人,金陵百姓也忒没见过世面了。”
“哪止如此?”慕容乾继续道,“庄云燕先祖乃南平开国的首辅,地位贵重,这位燕公子师从无声门潇湘玉,潇湘玉乃一代宗师,孤傲严苛,一生不过只收了四位弟子,庄云燕不到二十岁就继承了他的衣钵,一杆无相青玉箫武林中几无敌手,武功高也就罢了,这位燕公子还有治世之才,偌大的燕城是南平北方第一重城,西北贫瘠,但燕城百姓却是安居乐业,燕城庄家也是居功至伟,替朝廷省去了不少心力。”
“原来如此...”小厮啧啧叹道,“听世子这样说来,这个燕公子确实不容小觑。”
慕容乾含笑道:“还不止!义薄云天燕公子,江湖有云:只要做了燕公子的朋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据说燕公子容颜清逸俊秀,燕城女子无不倾心...这还不值得金陵百姓争先一睹其风采!”
小厮面露不平之色,“我家世子也是文武全才,放在润城也是世家小姐芳心暗许,怎么到了这金陵,倒像是被这个燕公子比了下去!”
慕容乾宽厚一笑,“走了,天色不早,得去雍华府见周老爷了。”
雍华府
雍华府屹立于金陵城中,占地颇广,放眼看去暗红色的琉璃瓦屋檐连绵不绝,一眼都望不到头。
与众不同之处,在于这大宅玄铁门前,不似南平大户都以石狮镇宅,而是一方十丈宽长的池面,约莫三尺余深,池底铺满孩童拳头大小的黑色鹅卵石,颗颗圆润精致,印着这池面也呈暗色,甚是独特。
玄铁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从各地赶来的年轻公子,大多都是第一次来这金陵,众人见着这方黑色的池子窃窃私语着,面露惊异之色。
“周家也真是非比寻常,在这寸土寸金的金陵城中竟能隔出这样一块大池子来,不似鱼池,也无亭台小筑,看着不知用意,反倒觉得有些可惜。”有人议论道。
“周家倾世富贵,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燕城,燕公子到!”
燕公子的名号已经足够响亮,这帮世家子弟也好奇这引去半数金陵百姓的燕公子到底是位何方神圣,纷纷转身去瞧他的真容。
慕容乾正看着黑色池水若有所思,也抬眼朝人群外看去。
那是个身材修长清瘦的翩翩男子,着一袭浅蓝色锦袍,长长的黑发以一根紫色缎带束于脑后,就那么随意的站着,却自带着一种尊贵的神态,眼神冷静清澈,仿若深湖,他的相貌非坊间流传的那样俊美,但却莫名的让见者觉得惬意舒服。
庄云燕腰间别着一把青色玉箫,慕容乾知道那是无声门圣物无相青玉箫,由天山寒刚玉所制,江湖传闻此箫可杀人于无形,如此让人见之变色的利器,在燕公子身上却如同一件寻常物件,跟着也潇洒清冽了许多。
“确实有让女子一见倾心的模样。”慕容乾轻声赞道,“燕城燕公子...”
人群中忽然传来几声惊呼,有几人还猛的退后几步,像是被吓到一般。
小厮惊道:“世子您看,燕公子后面那人...”
庄云燕身后紧跟着一个青衣男子,身形英武,可那面容...慕容乾微微皱了皱眉头——说是狰狞也不为过,面容黝黑粗犷,眼如铜铃,鼻若悬梁,嘴唇厚而微黑,最可怕是颈边一道五六寸的伤疤,如蜈蚣绕颈,甚是惊悚骇人。男子手中握着一把黑漆漆的物件,如那烧火棍一般,大约是沿路见多了旁人的惊恐,男子有些愧意,恨不能把自己缩起来才好。
“掌门,本就不该带我龙青来这金陵。”青衣男沿路已经见遍这样的眼神,懊恼道,“您来金陵多好的事,硬是让我煞了这风景。”
庄云燕面不改色淡定道:“旁人再怕你,你也是无声门的人,即是无声门的龙青,又何须在乎旁人怎么看!”
龙青憨厚的笑了笑,见旁人仍对着他指点不休,缓缓垂下了头。
各家公子已经到齐,玄铁门却仍紧紧关着,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天都已经抹了黑,可还是不见动静。
有人等的不耐烦,愤愤道:“站着的这些有当朝世子,名门贵族,各派少主...雍华府固然尊贵,可也不能不把我们这么多人放在眼里!怎么还不见人进去通传!”
此言一出,不少人跟着附和起来。
慕容乾走出人群,在池子边寻了处地方坐下,捞起一块鹅卵石,反复摩挲着打发时间。
“这是鸢尾谷所产的墨石,颗颗大小匀称,可谓罕见的珍品,墨石聚集起有镇宅之效,可比石狮子管用许多。”
慕容乾循声看去,直接庄云燕倚在池子边的树下,悠悠的看着他道。
“燕公子?”慕容乾抱了抱拳,“久仰了!”
庄云燕走上前几步,回礼道:“西北王慕容乾,慕容世子替南平镇守荆州多年,抵御匈奴多次进犯,保得一方安宁,是在下久仰才是,庄云燕见过世子。”
“你如何看出我是慕容乾?”慕容乾疑道。
庄云燕正要开口,玄铁门缓缓打开,众人当那周荣周老爷就要出来,个个端直身子不再言语。
可门打开,却只出来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为首的年长者挥了挥手,几个家丁四散开去,给诸位公子挨个递去一块白色丝帕和一支蘸了墨汁的狼毫笔。
“天蚕丝!”有人感叹道,“一尺可值一金的好东西!”
慕容乾盯着手上的丝帕,不知雍华府打的什么主意。
丝帕和笔到了各人手上,年长者咳了咳,冲众人鞠了一躬,高声道:“诸位公子久候,刚刚便是这全才公子的首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