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共相忆》柳繁川

26、完结

　　不知为何，有些时候你想喘口气但事情总是接踵而至。这厢才打点完不久，沈林子便要回吴兴守母丧。沈林子上表请辞，刘裕不许，并请当年僚友一起照顾处在丧期内的沈林子。沈林子一边要顾及前来吊唁的宾客，一边还要兼顾这些僚友，不觉又病了。

　　春节将来，各地藩王都遣使要来京朝觐。刘义隆因为江州之事亲自前来，新年伊始便亲自到沈林子的宅邸将沈邵拎出。二人年纪相当，在京口时便常常在一起玩耍。小别又重逢甚是欣喜。待日落时分，城门即将落锁沈邵才归来。

　　永初二年，雨夜。刘裕病了。沈林子受到刘裕召唤前来侍疾，他点上一盏灯便由近侍打点好出了门。

　　入宫后，正巧碰到失去侍中之位的中领军协会执伞提灯在领军府前，沈林子愣愣的看着谢晦走了过来，脑子里忽然回想起当年讨伐司马休之的一幕。那日，也是这般细雨蒙蒙，也是这两个人，只是失了兄长的是自己。

　　谢晦将重重的油纸伞斜斜的倾向失神的沈林子，此时的沈林子身子早已不如当年强健，他捂嘴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谢晦身后一排漆黑的兵在火光下微微泛着橘色，两人的手下皆提着灯。谢晦将手中的执伞递给了沈林子，沈林子朗声道谢。其实领军府到南掖门的路并不长，但这夜他们却走得格外缓慢，沈林子同谢晦各自想着离去的兄长，步子在不禁之间逐渐趋向一致。

　　值班的游击将军认得谢晦，于是跑下来。恰巧刘裕派出的银示棨白虎幡也迎了出来。

　　谢晦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林子，道：“我回去了。”沈林子看着谢晦单薄的背影，再一次想起义熙十二年讨伐司马休之的那个雨夜。他不由自主褪下身上的大氅交给谢晦。大氅与雨伞交错的那一刹，二人相视一笑。

　　“夜深天冷，保重。”

　　谢晦微颔。

　　二人错身擦肩，沈林子站在台阶上，转身回望一眼，禁不住身旁内侍再三催促，转身进殿。

　　身后的宫门重重开启又重重地合上，沈林子进殿，行礼。

　　“我听闻你也病了，身子可好些了？”借着闪烁的烛火，沈林子偷偷打量着面前的老者，微乱的花白胡须，俭朴的陈设，还有一身白色绣着龙纹的常服让人肃然。

　　“回陛下，臣身子好些了。”沈林子又是行礼。刘裕让沈林子起身，赐座，随口似是无意地问道：“你觉得太子如何？”沈林子有些莫名，却觉得此事不该自己多嘴，便道：“太子是陛下的孩子。”

　　刘裕沉吟，随后道：“庐陵王又如何？”沈林子听到刘义真的封号，心下一颤，压在胸中的那口铁锈气又泛了上来，他踌躇一会儿，直道：“陛下想听真话？”

　　刘裕忽然失笑，“罢了。”他道：“若遂不悛，必加放黜。”

　　沈林子心中一颤，回想谢晦那抹笑容，垂下了眼睑。

　　永初三年三月，刘裕病急。沈林子依旧进入入台城奉诏侍疾。但他的身子也被大夫确诊沉疴难愈。沈林子便开玩笑说怕是自己时日无多，刘裕不悦，沈林子认错，并将当场的同僚一一看过。未想回去之后病就来得凶猛，恍惚间，他看到战友们的英姿，傅弘之在耍马，沈田子在旁边轻笑，二朱还在为那些枣核置气。沈田子这回转头对沈林子招手：“还愣着干什么，来呀！”沈林子握住沈田子的手，微笑而逝。

　　完结，下一部是沈林子的儿子沈璞的故事，预知沈邵刘义隆在当日做了什么，也在这个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