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拾月番外 ...
-
拾月番外二
过了十二月的天，吃过冬至的饺子后天气变得越发寒冷起来。
唐拾月在淮安城里盘了一间布庄，雇了几个人负责打理，自己当起了幕后掌柜。除却日日出门核对账目，其余的时间则归家陪着楚淮安。
楚淮安跟随她已经三载有余，她生性乖巧，逢上唐拾月又十分欢喜，恨不得时刻粘着她。唐拾月教她识文断字，起舞和歌，她样样皆学得有模有样。
“师父，咱们今日学什么？”
清晨天光刚亮，楚淮安过完早便挽着唐拾月的胳膊好奇问道。她刚过七岁的年纪，正是好学的时候。所以但凡是唐拾月教她的，她都练得格外认真，往往不消数日功夫便会取得进步开始学习新的东西。
唐拾月看着她澄澈的眼眸中透出的认真神色，心下一柔，道：“今日教你一首新曲，你若是背下了，明日我便带你上街转糖。”
楚淮安听得她说要上街转糖，面上立刻露出欢喜神色来。
“那我明日一定要转出一只凤凰来！”她攥着唐拾月的衣袖欣喜地说着，仿佛明日之行已然是敲定了一般。
“你就那么笃定你能将今日学的背下吗？”唐拾月挑了挑眉问道。
“当然。”楚淮安微微一笑，唇边梨涡分外甜美。她此间已然长大，身形虽然太停留在稚嫩的孩童范围，但面容已经出落得几分标志。温柔的笑靥更像极了唐拾月记忆中的那个人，叫她一瞬间有些失神。
“淮安……”
“师父，淮安在，怎么了？”稚嫩的声音将唐拾月的思绪拉回，她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小人，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过来，我教你新曲。”
她说完取出古琴在桌案旁盘膝坐下，纤长的指尖抚上琴弦，一拢二捻三抹挑，古琴的音律便似流水一般自琴上流淌下来。
楚淮安立在唐拾月身旁，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她喜欢看唐拾月弹琴，唐拾月纤长的手指是琴弦上起舞的仙子，腾挪跃动间翻奏这世间最美的宵引。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柔和的曲调配着唐拾月婉转的歌声落入楚淮安的耳中，叫她听得有些痴醉。一曲唱罢，唐拾月抬起头来问她：“可记住了吗？”
楚淮安从曲声里回过神来，习惯性地点了点头，但随即有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赶忙摇头。
“记住便点头，没记住便摇头，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是个什么意思？”
“记住了，可是这唱词里的意思我不明白，所以我怕过会儿又给忘了。”楚淮安垂下眉来轻声细气地说道。
“你还是个孩子，不懂这曲中的意思再正常不过。我现在将这唱词的来头意思同你说一遍，你仔细听好，待会儿莫要再问。”
“好。”
“这曲子名叫《白头吟》，是西汉时期一个名叫卓文君的女子所作，这卓文君出生于富贵人家，才貌品学样样皆佳，许多名流曾像她求亲，却都被她回绝。后来她看上了一个叫做司马相如的穷书生，不惜与之私奔下嫁。后来司马相如发迹后，渐渐耽于逸乐，日日周旋在脂粉堆里，甚至想要纳别的女子为妾。卓文君忍无可忍，便作了这首《白头吟》。”
“我以前听婶子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有之事，这个卓文君为什么不让她相公纳妾？”楚淮安好奇问道。
“这世间情之一字通常都带着占有之欲，爱得越深，于是渴望将对方独占。这词里说的是感情应该像山上的雪一般纯洁，像云间月亮一样光明。倘若你有了称心如意的爱人，就应当与之相爱厮守到老。”
“这就是所谓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吗？”
唐拾月点了点头。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多么美好的期许，曾几何时也曾有人再她耳畔轻许了这样的诺言，但那人和她以歌，共她饮酒，陪她看尽了整座山河，却最终没能伴她以白首。
“师傅，你怎么哭了？”楚淮安抬起头来，突然间看见唐拾月眼角落泪，一时间也慌张起来。她蹲下身来，用手去抹唐拾月脸上的泪，却被唐拾月躲了开。
“师傅？”
唐拾月站起身来，背对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该去布庄了，乐谱在此，你好好背，待我回来的时候再检查。”
她说完转身便匆匆离去，留下楚淮安一人在屋中。楚淮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思蓦地怅然起来：方才定然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才惹师傅难过了吧……
唐拾月从布庄上回来的时候，夜幕已经开始低垂，道路两旁的红灯笼发着黯淡的光，将她的影子拖长。入了冬的天气，到了夜里便开始飘起阴寒的细雨。
唐拾月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走到半路的时候衣衫就被雨水濡湿得半润。冬日雨水的阴寒透过衣衫，穿过皮肤，渗进骨子里，叫唐拾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这是她独自度过的第几个寒冬唐拾月已经记不清了，自从楚淮安离去之后，所有的时间就仿佛停滞在了那一天，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岁如旧，都不过年华虚度罢了。
“咚——，咚。”远方开始响起时快时慢的打更声，由远及近，朦胧细雨间有人打着灯笼缓缓靠近。
瘦小的人影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撑着伞在雨水里快速奔走着。再熟悉不过的步态。但是当她在唐拾月面前停下脚步的时候，唐拾月还是怔住了。
“下雨的天气，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怎么跑出来了？”唐拾月蹲下身子，伸手抚上楚淮安的脸，问道。
“我背曲的时候瞧见外边下雨了，想起师父你出门的时候没带伞，所以特地拿了伞……接你回家。”楚淮安将伞举过唐拾月的头顶，为她遮去风雨认真道。
她澄澈的眸子里流淌出的关切叫唐拾月心底蓦地一暖，像是凝结在心底积年不化的霜雪在这一刻开始缓缓消融。
唐拾月的鼻尖微微有些发酸，她伸手接过楚淮安手中的伞，站起身来，道：“好，我们归家！”
楚淮安欢喜地点了点头，随后牵住了她的手。
唐拾月停下脚步，皱了皱眉，低声道：“我手凉，你还是不要牵了，乖乖揣袖子里跟着就好。”
“师父，我知道你手凉，淮安不怕冷，所以淮安帮你暖暖。”没有放开她的手，楚淮安两只手将唐拾月的手握住，在上面呵了一口气，轻轻揉搓着温和道。
唐拾月怔然望着她，一霎间，面前瘦小的身影上投出了记忆里熟悉的印记。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拾月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