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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一役使 ...

  •   清晨寅时,杜仲准时骑在了小院墙头。

      司药神君性格冷淡,要打理的琐事不多,平日卯时起他都嫌早。然而在他哈欠连天之时,白漓已经将院子打扫完毕,厨房里飘出淡淡白烟。
      他将扫帚放下,进厨房不知做了什么,一股极淡的清香缓缓飘出,充溢在整个庭院中。

      杜仲似乎听见了厨房里粥冒泡的声音,下意识咽了口水。

      这几天光明正大在玉玄宫搜刮的草药都堆在院子角落,白漓在里面仔细选了几棵菜心,又回到厨房去。杜仲心焦万分,索性趴在屋顶上,抠开一片瓦。

      两瓣百合洗净切成碎末,倾入粥中,缓慢搅拌。小火炉上白粥翻滚着,涌出几颗圆润的红枣。
      旁边灶火早已备好,白漓洗净双手,将菜心入锅焯了一番,再起锅放入泉水中。昨晚备好的小碟饱满的香菇,全部切去菇柄,下锅炒软。
      雪白的瓷盘上菜心早已码放整齐,香菇出锅后浇上汤汁。此时,百合红枣粥也熬好了,白漓盛了一小碗,又切了半边雪梨,从瓷罐中挑了两颗山楂果,摆入小瓷碟。

      黑底托盘上摆着两颗山楂果,一碗百合红枣粥,一小碟香菇菜心,和半碗切碎的雪梨。白漓再三确认,这才端起托盘。
      杜仲眼馋无比,口水却没刹住,从屋瓦漏洞中往下滴去,眼看要掉入粥里。白漓却轻巧转身,避开那缕口水,连托盘未曾倾斜,径直出了厨房。

      春光明媚。
      白漓撩开月色寝帐,殷徽不适地蒙住眼睛,辗转一阵,方才起床。

      她更衣之时,白漓已去院子里打理花卉,将矮墙下的蔷薇稍微修剪,又将扫帚收在角落。回到屋子里时她已穿戴整齐,便打开窗子,撤换熏香。
      山楂用以开胃,百合红枣粥伴以香菇菜心,饱腹又不嫌口涩或甜腻,用完粥菜后吃了雪梨,清新爽口。

      杜仲蹲在屋顶看她用完早膳,郁闷得滚在一旁,使劲揪着胡子。
      有殷徽白漓在前,他觉得明玄是九天九幽最好伺候的神君。
      还有便是这白漓,明明是妖兽,怎有这么好的手艺?

      趁着两人都在主屋,他偷偷翻进厨房里,准备将剩下的粥和雪梨吃了。背后白漓的声音凉凉响起:“那都是给司命准备的,为的是防他抢我家主人的早膳。你若是不怕死,大可动一次试试。”
      杜仲嗖地收了手。

      白漓的手艺十分勾人,莫说是杜仲了,连司命在沉霜殿站着,想到白漓在灶上留的早膳,心里都痒得不行。
      “算了算了,且放过你!”
      司命终是受不了,奔着早膳而去。过了许久,一小块黑曜石动了动,明玄凭空出现其上,显得十分疲累。

      外头似乎有人,明玄以为是殷徽,眉头皱起:“你只收拾了第一……”
      他突然没了声,眼睛冷冷一抬,看向门外的不速之客。

      白漓站在门外,根本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瞥他一眼,缓声道:“我家主人身子不适,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
      “不适?”
      白漓浅淡地冷笑:“主人重伤落入忘川,尚未痊愈,又为神君鞍前马后,望神君体谅一二。”
      这话绵里藏针,讽他明知殷徽有伤,还要逼她做事。再加上动用了天医以命换命的法术,不休养大半年回不来。

      他的笑是温和的,眼神却如刀子,将明玄来回刮了几遍。明玄负手而立,默然不语。
      “这几日我会将药房整理妥当。主人情急之下取用的药草,我会命手下采集,悉数奉还。还请司药神君,勿要为难我家主人。”

      司命将百合红枣粥一扫而光,抓起雪梨大口啃咬。杜仲被分了一小碗,便拿筷子一点点拨进嘴里,怕吃得快了,不够尽兴。

      “小豹子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司命桃花眼斜斜一挑,朝殷徽抛了个媚眼,“小徽儿,不如将他让给我,我另给你找只役使妖兽——饕餮怎么样?你可知我在凡间有多久没好好吃东西了……”
      殷徽笑吟吟地捧着药茶:“你当真能让他跟你走?”
      司命一个哆嗦,嚼着雪梨连连摆手,含混不清地道:“还是算了,我宁可吃两百年锅巴,也不愿被自个的役使挠成花脸。”
      杜仲好奇地看过来,司命面有戚戚焉:“北荒雪豹果真凶残……”

      白漓刚成为殷徽役使不久,司命便提过这话。某天他玩性大起,偷了殷徽的扳指,又药昏了白漓,想偷偷带他走。
      哪想到白漓醒来后,看见扳指在司命手里,以为殷徽被他害了,当即化了原身扑上去,他急忙退后,还是被一爪子挠在脸上,当场血流满面,大半年没敢寻花问柳。

      回想起那劲风一爪,司命心有余悸,摸着左脸和脖颈悻悻然:“幸好躲得快,要不然被抓断了脖子,真得英名扫地。”

      一只雪梨啃完,司命将梨核抛到窗外,从怀里掏出个锦囊。
      “鬼市忘川边捡到的,已经破了,过两日我带你去趟九天,找天君拿只新的。”

      锦囊里是她的玉扳指,镌有云龙纹的一侧现出裂纹,显得黯淡无光。她拿起扳指逆光端详一阵,摇摇头:“不必了。”
      司命眯眼,“你不要小豹子?那我不客气了。”

      扳指破裂,便无法再约束带玉佩的役使。她若有危险,白漓也无法感知。
      司命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劝说白漓一番,却听她低声道:“我知道北荒近来不安宁。”
      司命一怔,玩笑神色收敛起来,“你打算放他回北荒?”
      “我怎能不放?你来昆仑墟,不就是这么打算的?”殷徽反问道。
      “是啊……”司命长指一伸,拈起一颗山楂舔了舔,“我捡到他后,是打算将他绑回北荒的。”

      当日白漓紧追着她扑入水中,本想寻机拉她上岸。但忘川暗流汹涌,没一会儿他便自顾不暇,最后在九幽被鬼差发现。因为还有一丝活气,便带到了阎君面前,请阎君定夺。

      司命恰好从东海回来,去阎君那儿讨杯水喝。鬼差抬来个老熟人,他顿时乐得水都不喝了,卷了白漓就跑。

      东海和北荒连年动荡,天君坐卧不安,派了几千天兵下界搜寻,将他从凡间花街柳巷揪回九天。
      旨意接二连三砸到他头上,命他立即前往东海和北荒。
      他忙着更改命格,又四处斡旋,费尽口舌,好不容易稳住了东海的老头子们。剩下最混乱棘手的北荒,正是一筹莫展时,忘川水给他送来了白漓。

      七百年前北荒妖君被手下暗害,全族悉数罹难,唯有幼子白漓因顽劣不堪,送下衡天山独自历练,阴差阳错保住性命,却流落在外,不得归山。

      “这几年我寻不到你,却在九幽让我碰见白漓,如此机会怎能放过。”司命瞟她一眼,拨弄着瓷碟中的山楂,“北荒虽然各自为政,却都是旧臣,希望拥立幼主。我花大力气救了他,结果可好,又像从前那样,醒来没看见你,抬手就是一爪挠过来。”
      她苍白的嘴唇微微一动。

      “为了镇住他,我连天君的八荒印都请动了。刚听见北荒两个字,他就开始不吃不喝装死,娘的,简直要气死我!这回我还得谢谢明玄,要不是他送你的消息过来,我只能还你一张豹子皮了。”
      殷徽失笑,盯着药茶,轻声道:“可不是么……”

      “活了好几千年,从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役使。”司命桃花眼波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看向杜仲,“不如这样吧,你跟着小徽儿,我好把白漓换下来送回北荒去,如何?”
      杜仲嘎嘣一声咬了筷子,疼得腮帮子直抽,含泪推拒:“司命神上别拿我打趣了,您亲自挑一只给天医大人不好么?我要是走了,谁照顾神上?”
      司命咕哝:“也是个怪人。”

      殷徽不解,杜仲没有接话,司命悠悠地道:“他催长百草的能耐是天生的,因为这个吃过不少苦头。沉霜殿那么空,都是以前养下的习惯,怕有人躲着暗害他。为了这个,天君赐了六千幻境给他,地面每块黑曜石都是一个入口。换掉杜仲,我怕他会忍不住先杀了役使。”

      窗外隐约可见高处云霭缭绕的沉霜殿,殷徽叹气,将药茶一饮而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身为天医都吃了那么多苦,司命短短话语背后,她简直不敢想象,被人知道有催长百草的能力后,明玄过着怎样的日子。

      或许是这段过往太过沉重,司命带回话题:“你若是肯放他就好了,否则我也只得带天君旨意,押着明玄去北荒。那边天兵死伤惨重,缺他不行。”
      她握紧玉扳指,慎重地点了头。

      司命还想说什么,小院里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司命俊脸一僵,骂了句娘,丢下啃了一半的山楂果不见踪影。杜仲见势不妙,索性翻出窗子不见了。

      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住,不再前进。殷徽沉默片刻,缓缓上前,打开房门。
      足有她肩膀高的雪豹坐在门口,皮毛光亮艳丽,金色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喉间呜呜低叫,似是千万般委屈。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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