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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长生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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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进与小六两人站在门外,均是一脸懵懂,许久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给小医娘推拒了。
小六又拍了门,里面却再听不见声音。高进埋怨道:“早知道不说我们是徐家来人,先把人请出门,到时还怕她反悔不治?”
“那叫山匪。何况人家身边还站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真传出去,丹江城都得说徐家落草为寇了。”小六呸他一声,叹气,“先走罢,这回大公子又得失望了。反正医馆开张也就这几日了。”
几日后放晴,新来丹江城的小医娘终于开了医馆。
外头水泄不通地围了百姓,都等着窥她真容。殷徽着了绯色衣裳,略施粉黛,委婉谢过前来捧场的人,这才对明玄示意。
明玄一改平日打扮,着了缥色,神情依旧淡漠,却令一旁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少女们心如擂鼓。
衣袖翻飞间,一块牌匾在空中打了几转,精准地挂在门上。
周围齐声喝了句好。
牌匾黑底金字,银钩铁画。龙飞凤舞的“长生医馆”四个大字,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们身后大门未关,外面瞧起来简陋朴素的院子,里面大有乾坤。单说院里搭葡萄藤的架子,便是价值不菲的黄梨木。窗棱地面纤尘不染,一切物什皆收拾得妥帖齐整,哪像普通人家?
这两人不知来路,容貌出众,出手也是从未见过的大气。有思量的姑娘心里打起了鼓,脸上炙热神色也凉了几分。其余百姓亦是各有思量,气氛稍稍冷了。
殷徽恍若未觉,朝众人一礼:“众位,我二人云游至此,深觉此地钟灵毓秀,地灵人杰,加之诸位父老多有照拂,遂辟长生医馆一间。不敢说救死扶伤,但求为父老百姓排忧解难,诊治一二。”她一顿,声音淡了一些,“诸位不知,我二人已有六十余岁了。”
先是俏丽的小姑娘们伤心了一把,再才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换了别人说这话,一定会被当做骗子。然而这是传得玄之又玄的小医娘说的,众人就不得不考量一番。
有人不信,提了几个问题,殷徽淡笑着对答如流。
都是些几十年前的事,若非老人家,断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那人是丹江有名的说书人,继承祖业,对丹江上下的陈年往事一清二楚。众人见到他呆愣表情,便知道殷徽说的一字不差。原先还有疑虑的,此时也都信了□□成。
传说宫里得宠的后妃们有独门秘方使容颜不老,两人行走江湖,说不定也有些偏方呢。
如此开场必有精彩后续,众人屏息等待,听殷徽道:“我二人年岁已高,已经看遍红尘,尝遍悲欢。但如今手里还有一瓶驻颜神药,不忍心明珠蒙尘,想在丹江觅得有缘人,将此药送与他。”
众人盯着他们的表情渐渐热切了,不光是妙龄少女,连垂垂暮矣的老婆子都露出渴求目光。
殷徽手中捧着一只黑瓷瓶,日光下映出诱人色泽。有人目眦欲裂,忽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抓向黑瓷瓶。
靠得近的惊呼一片,殷徽连眼睛都没眨。众人眼前一花,那个抢夺药瓶的人已飞越人群,砰地摔在人群之外,动弹不得。
明玄将药瓶放到她手里,退回她身后。
骚动过后,众人目光老实了不少。殷徽浅笑吟吟:“请诸位将求药缘由写好,投入我院中。三日过后的清早,我会带着信笺,上门拜访。”
殷徽又客套了两句,便与明玄关了大门。有人反应快的,已经跑去附近借纸笔或找人代写了。
和光坊里一时热闹非凡,高进和小六将身后之人护到角落,才问道:“公子,您不写封信么?”
两人身后站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公子,正是徐家大公子徐长怀。他沉默片刻,望着不断翻越墙头的信笺,忽地转身走了。高进和小六摸不清头脑,也一边劝着一边跟远了。
院门一关,殷徽便长出一口气,热得并掌成扇,使劲扇风。
她在衍京时便很少参加京中贵族宴饮聚会,偶尔宫中召请,她也借着神医的名头不去,宫里也纵容着她。许久没在众人面前说话,险些连舌头都打结。
脂粉遮掩了她日渐消退的病容,眉眼间尽是动人意味。明玄站在她身旁,忽然道:“你今日妆扮不错。”
自打闹市那次后,明玄再没有过出格举动,殷徽只当他一时被司命附身,没多想:“总不能顶着病容见他们罢。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怎么可能有驻颜神药。”末了又恨恨地道:“莫说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几百年前的事我也记得一清二楚,竟敢拿这个考我……”
她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弯出一抹笑意。
绯色衣裳,象牙白的肤色,乌黑的长发,眉眼颦笑皆如烈日般灼灼逼人,使他移不开目光。
片片细小花瓣飘过眼前,殷徽讶然抬头。
原先快要凋零的杏花忽然怒放,微风拂过,霎时间如细雨零落,扑面而来。
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盎然春色。
他手指在她长发间轻拂,拈走几片花瓣,依旧挂着薄冰般浅淡的笑意,眼神却更深了几分。
她想说什么,明玄却转身走远了。
回到徐家大宅,徐长怀径直往里走,高进怎么叫也叫不住。
小六眼尖,瞥见一旁秋扇正等着,身旁还放着汤碗,便朝高进使个眼色,让他追上徐长怀,自己则拦去秋扇面前,笑嘻嘻地道:“秋扇妹子,这碗汤是给我的?”
今日医馆开业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徐家,秋扇眼睁睁见徐长怀进了书房,转头就是一记眼刀。
“哎,你别走,我还有事问你!”
秋扇端了汤就走,小六呼她两声,等她走得不见人影了,才呸了一声,去了书房。
主屋与书房不过一墙之隔,杏儿出来换水,正好看见秋扇端着汤走过,不由脸色一白。
秋扇亦注意到她,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脚步变得飞快,直接回了自己屋里。
“杏姐姐,怎么了?”小侍女兰儿出来,见她目光落在秋扇那边,有些不屑,“她心思谁不知道?自打新来了个医娘她就安分不少。莫理会她,等少夫人醒了,看她还能在少爷面前作什么妖!”
杏儿叹了气,端水进屋给摇芳擦洗身子。兰儿给她打下手,目光不时掠过她脸上,她只当没发觉。
摇芳待她极好,她本就是偷偷外出寻医的,徐家上下只以为她失踪了。让她被秋扇抢回徐家,秋扇自然不会放过处置她的大好机会。
给殷徽出手的机会,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让徐家知道,丹江城来了个神医。
殷徽给了她一颗辟水珠,她身下又有明玄催动的水草托举,不会沉入水中。先前服了假死药,待百姓聚集后,再由殷徽给她喂解药。这样便“死而复生”了。
然而不论如何,她在周围人眼里,是死过一次的人。
兰儿看了她一阵,才将目光移向床上形容枯槁、安静沉睡的女子,叹道:“连老天都嫉妒少夫人,要拆散她和大公子呢。”
杏儿给摇芳擦着手臂,没搭话。
摇芳这病来得凶,也来得怪。头几日只说头疼脑热,找大夫看了不见好,过几日忽然一病不起,谁叫都没有反应,就这么睡着。一个月后突然头发白了,肌肤起皱,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若不是还有呼吸,说是一具尸体搁在床上,也不会有人怀疑。
赵大夫是知道内情的,却没胆子抖露,只敢说摇芳是中邪了。杏儿此刻只盼着殷徽赶紧出手,将摇芳救回来。
仲春的夜晚总是弥漫着淡淡香味,小院里水声腾腾。
片刻后,偏房门窗敞开,殷徽裹着湿淋淋的墨色长发悠悠行出,哼着小曲回了主屋,细心打理头发。
主屋中灯火通明,纸张上下翻飞。殷徽分指理顺发梢,懒懒问道:“那位还没上门么?”
明玄幽幽望她,放下一沓信笺。混杂的香味渐渐飘到她鼻端,她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知道以他的性子,接触陌生信笺已属不易,便接来翻看。
神秘的大夫和医馆,勾人的驻颜神药。吸引来的拜帖五花八门,来信女子从少到老都有,变着花样请她赐予驻颜神药,还掺杂了给明玄的情信。
殷徽甚至看到一封中年妇人的信,其上言辞恳切,陈尽独守空房的痛楚。
厚厚一沓,上百封信,竟没有一封来自徐家。
殷徽思忖着换个计策,却听明玄问道:“你近几十年行走凡间并不安全,况且珍稀药材我也可以给你,没必要执着南荒这些。为何不去东海小住?”
“过去二百余年赖她照拂,她出了事,我不能袖手旁观。加上修士猎杀妖兽一事,有必要调查清楚,给天君上个折子。”殷徽放下信笺,转而盯着他,“你是神君,你的折子应当比我的更有用罢?”
明玄嗤笑:“那位?不一定。”
月色正好,殷徽已经困了,起身关窗,却见一封信飞过后墙头,落在地上。
“头发还未干,别吹风了,我来。”
明玄拦住她,墙边草叶伸展出去,将信笺绞回主屋。
笔锋犹豫不决间仍可窥见一丝峥嵘,右下角徐长怀三个字赫然在目。
殷徽手指缠着头发,狡黠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明天依旧请假,周四恢复更新……
撩妹日常有,吃醋日常以后会有,小虐怡情也会有~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