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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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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梅子黄时雨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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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我儿子,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小焕!”
一声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医院的走廊,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死死拽着司马焕的领带,另一只手拿着的剪刀已经捅进了司马熠的肚子。
白色的衬衫上森森渗出大片的血,司马焕直愣愣地看着他哥哥像个僵尸一般一动不动挡在他面前。
那女人看到司马熠身上血也吓傻了,浑身发着抖,惊恐到极点,然后昏过去,倒在地上。
“医生!医生!救人啊!”
在场的谁也没见过如此慌张到几乎崩溃的司马焕,他扶着司马熠还直直地站在原地,剪刀还在他体内。司马熠已经面色惨白了,大滴的汗珠从他额顶滚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司马焕不住颤抖的手背上。
“不好意思让一让,宝珍,两个急救的!”一个护士长模样的中年妇女匆匆跑过来,拨开司马焕,带着一帮人,把司马熠抬上了移动病床。
躺在床上的他忽然拽住司马焕的手,艰难吐字:“先别告诉小湫,她还在生病。”
那边昏过去的女人也被抬上了病床,医生摸样的人过来用电筒简单检查了一下两人的眼睛,然后他们双双被送进了CT室。
司马焕两眼无力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日关灯,靠着墙,让身体慢慢瘫软下去。
他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盯着他母亲的号码看了很久,最终却将指尖一挑,将号码薄往下拨到林亦湫的地方,按了拨打键。
“小湫,出事了。”他把头埋在膝盖上,表无表情,不像是还活着。
烧得难受的林亦湫接到电话狠狠一愣,她把身体支起来,脑袋问问作响,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原本粗重的呼吸,电话的另一头,已经吸走了她的魂魄。
“什么,什么意思?”
可是话到嘴边,司马焕想起他老哥“临死”还在叮嘱他暂时别告诉林亦湫的情景,觉得自己这么做欠妥,立即结结巴巴改了口:“我,我被家属追到医院储藏室,现在被反锁在里面出不去了。”
他边说边站起来,急急忙忙在医院里寻找一间合适的储藏室,好把自己关起来。
林亦湫一听,松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骂道:“你这叫什么事?找我干嘛?秘书、你哥谁不能叫啊!”
“我这不是怕丢人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年纪轻轻的降落伞在公司那帮老家伙跟前有多难混!” 司马焕摸了摸眼睛淡淡的泪水,把电话拿开吸了吸鼻子,死死抓着自己还在发抖的手,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合着你就不怕在我面前丢人?”林亦湫好笑又好气,心想他什么逻辑,不可理喻!
他故意捏着鼻子说话,好掩饰越来越浓重的鼻音:“你是我未来的老婆,以后都要在被窝里相互放屁的,我怕什么呀。”
得,又来了!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林亦湫拿着电话一下倒下去,看着天花板应付道:“放屁找你哥去啊!你哥疼你!”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司马换的手僵在储藏室的门把上,听闻林亦湫无心的最后一句话:“你哥疼你!”眼泪如大湖泄洪那般奔涌而出。
上次司马熠说不恨他,他根本不信,他给司马熠制造了那么多麻烦,抢了他那么多女朋友,他居然不恨他!他以为自己是成仙了呢,六根尽断,七情尽消啊!
可,要是他真恨自己,今天司马熠这又是在干嘛?
司马焕还记得,上初中的时候,玩了别人的女朋友,有几个男孩放了学就到校门口堵他,司马焕就算会柔道,可人家人多势众,没几下把司马焕给制住了,几个男生把他抬起来,分来双腿,对着早场上的篮球柱子就冲过去。
旁边的人都在看他笑话,即使有愤愤不平的也没人敢过去,那几个都是有名的不良,家里财大气粗,老师见了都礼让三分,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那时候的司马家还没正式崛起呢。
他以为他这辈子要当太监了,闭眼准备受刑呢,结果被人生生扯掉在地上,睁眼一看,他那个像头猪一样的老哥天神一般地降临了。
那天的两司马没占到什么便宜,两个人回家的时候已经鼻青脸肿了,可是司马焕却觉得,那天的“英雄救美”的哥哥最帅了。
回到家司马熠冷冷跟他讲了一句:“别怕疼,伤口涂点酒精,夏天容易感染。”
一句话让司马焕的内心掀起三尺巨浪,前天晚上,司马换才恶作剧把他老哥辛苦准备的演讲稿给塞进了马桶。
也许就是在那时候吧,司马焕意识到了什么是感情,从女孩子那里无法体会到的一种激动、揪心、甜蜜,以及一种强烈到可怕的极度渴望。
从来,在司马焕的印象里,他哥哥从开始照顾亲近到后来的逐渐疏远,到最近两年因为同在一个公司,有也许因为林亦湫,他们之间的距离又缩小了,很微妙的距离感,可总还有打架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总还有两个人一起开怀大笑、开怀畅饮的时候。
可不管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每当一个人遇上困难,另一方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其实他哥很疼他的,其实两个人有些孤独的心底都有一种想要同伴的渴望。然而放在他们之间的,是公司继承权,母亲的压力,父亲的冷眼旁观……这些是司马熠和司马焕都清楚,他们不可能过于亲近。
再有,是只有司马焕自己一个人知道的,司马熠渴望的是单纯的兄弟情谊,而他自己,渴望的却是看不到彼岸的爱情。
他曾经无数次视探自己的内心,这种毫无缘由的爱来得太过让人无法理解,他的爱太过不合常理,他不会指望司马熠对他好,不会指望从他哥那里得到什么,不管司马熠是过去那副胖墩墩的样子,还是现在潇洒风流的样貌,他对他的心从未有一分一毫的改变过。
他到底爱了司马熠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然而他就是爱他,能跟他一起工作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面对各种各样的挑战,让他觉得好像老夫老妻在携手并进、风雨同舟,要是跟他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打起来,他会感到一种别样的家长里短的幸福,就好像两口子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那般。
林亦湫出现的这半年来,他的心里总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没日没夜地现在矛盾里无法自拔。
司马熠和林亦湫幸福的时候,他会不自觉跟着高兴,可另一方面是又酸又苦,难受地半夜在自己那张king size上打滚,要是他俩吵架了,他冷眼旁观看得比谁都明白,跟着摇头叹气焦急不安,于他自己,却是高兴又绝望——无论湫熠有没有结局,他总归是没有结局的。
要是爱真的可以是捡块肥皂那么简单就好了……
想到这里司马焕忽然流着眼泪笑起来,想起过去那些幼稚的、滑稽的争吵,脑袋里不断回响着林亦湫那句:“你哥疼你!”好像是自我安慰自我催眠一样,一遍一遍地让自己相信:其实自己在司马熠心里是很重要的!
司马熠今天帮他挡了这一剪刀,也许,他的爱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成全。
所以哥,我再也没别的奢望了,只求你好好活着!
“医生!我,我哥他没事不?”那边床从TC室被退出来,司马焕跟着一起跑向手术室。
“问题不算太啊,没伤到要害,就是肠壁破损了一点,现在要手术。你是病人家属?”医生语速很快很镇定,让司马焕极度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是,我是他弟弟。”
“这样,你等会去护士那里签个字,我们马上手术。”
“好……”到了手术室门口司马焕不能再跟着进去了,眼巴巴地望着哥哥的床被推进去,有种深深的无能为力的恐惧感。
虽然医生刚才告诉他没什么大问题,可是,这时候就像人走在雾蒙蒙的悬崖边似得,心惊胆战,没底儿!
“你好,请问你是尤玲儿什么人?”
司马焕面对医生一愣,尤玲儿?一晃神,才想起来还有刚才捅人的那位母亲!
“我是……我是她朋友。”司马焕心中没底,那边她儿子伤成那样,还是16岁没到,他都不敢承认是他老板了,他司马焕根本不认识他,人也不是他招进来来的,今天这事情就跟走在路上踩了狗屎一样,骂一句倒霉,然后只能认栽!
“额,是这样啊,这位病人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暂时还不是很确定,但是怀疑她患有脑瘤,而且这个瘤还在很麻烦的地方,我们小医院做不了,建议是转到南京或者上海的大医院去,再看看。刚才你也看到了,病人脑子有点问题……就是,不太正常……额……”
医生是个晚上值班的小医生,说话犹犹豫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