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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光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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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坐了展昭的车过去找顾安之会合,还没几分钟就堵在路上了。交通堵塞应该是已经习惯了的事儿了,白玉堂干脆摸了手机玩游戏。展昭听了半天,终于抽了抽嘴角……神庙逃亡。
旁边的车不断地按着喇叭,两人都抬头看了一眼,是一辆敞篷车,里面坐着个摩登女郎。白玉堂一愣神,正在逃跑的人“啊啊啊啊啊”地掉到悬崖底下。
“堵车确实挺不好受的,不过应该可以过一会儿就好。”白玉堂关了手机,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话是说给摩登女郎听的。那摩登女郎也没摘墨镜,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说小弟啊,你耐心好,姑奶奶可没这耐心啊,大爷的堵车……有这个时间我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喝完整盒的太太静心口服液,再化一个法国彩妆!然后我还有时间去逛个商场,等到我妆全花了回来,我还有时间重新化!”
白玉堂摇摇头,“大姐,要是这么化妆,脸就要起痘痘了,我班里的女生化妆太多……结果整容去了,整个脸的皮都要换。”他说的煞有介事,摩登女郎听得一愣一愣的,展昭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白玉堂这是闲了,捉弄那女郎来着。
“所以说,其实好的护肤品等于好的保护层,明白了没?大姐?”白玉堂冲那摩登女郎一笑,展昭差点喷笑出来。真不知道白玉堂跟谁学的这一套,要不是知道这话其实是前两天来推销化妆品的人说的,还真以为白玉堂是推销化妆品来着。
不过摩登女郎却气得挥了挥手里的包包,“小弟弟!叫姐姐可以,请不要叫我大姐!这是实实在在的!侮辱!”
“您确实比我大啊。”白玉堂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我是比你大,所以姐姐叫着我很开心……但是!姐姐和大姐不是一回事儿!大姐……我的天哪,我有这么老么?这是对我极大的侮辱,极大地!侮辱!!”
摩登女郎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展昭听了半天,在车里笑的前仰后合,就是没敢出声,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平时不大注意她,但是现在不得不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正说着话,车已经通了,堵车暂时缓解了一下,下一个绿灯他们就可以到渝都缘了。展昭趁着白玉堂跟那摩登女郎说话的时候给顾安之打了个电话,顾安之一接电话就知道差不多堵车了,听到那声音一愣,接着哀嚎一声,“我靠!展昭你把她带来干嘛?!”
“哎哎哎,不是我带的哈,路上碰到的,我现在还没跟她说话呢。白玉堂逗她玩来着。”展昭看了一眼,摩登女郎正在跟白玉堂大声讲解这不专业也不科学的道路交通设计——展昭确信,如果白玉堂不介意,她应该很快就会炫耀地晃着她戴着Harry Winsto戒指的手指,打开Chanel的香水瓶子也给白玉堂喷一下子。
顾安之过的什么日子展昭心知肚明,现在顾家兄妹的爹妈都逃到国外优哉游哉了,把个难缠的姑奶奶扔给顾安之,偏偏前几天顾若素不知道干了什么,跟男朋友分手了,正好遇到顾安之取笑她,抄起剪刀一把拽住顾安之的头发,剃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一道秃瓢一道毛寸跟狗啃似的,“现实版顾里,可惜你不是Neil,治不了她啊。”
摩登女郎正是顾安之的妹妹顾若素,两人相差1岁。用一句话说这就是女汉子,前段时间《小时代》电影公映,展昭和顾安之这俩大龄光棍在七夕那天就勾肩搭背地一块看去了,其中引发了邻座女孩子们的YY……咳咳,不过这并没有让脸皮赛过城墙拐角的两位有什么不好意思。而展昭看完后跟顾安之强烈怀疑郭敬明是不是跟顾若素关系匪浅,不然怎么想起来有如此相似的女生……嗯,顾若素也姓顾。
不过好在顾若素根本没跟他们一起过去的意思,到下一个路口就一甩油门分道扬镳。展昭带着白玉堂到渝都缘门口的时候,顾安之正在门口等着他俩。顾安之穿了一身休闲装,配那非主流的头发倒是蛮相配。
白玉堂跟着展昭坐到他对面的时候,顾安之就感觉到,白玉堂在打量他。这是一种审查,亦或者说是好奇,但是从他的神情上看,都不是。而是一种惊讶和新鲜感,好像……
好像跟过去有什么不同。
顾安之想的没错,这种心理是明晃晃的好奇。白玉堂那天穿的很清爽,也没有让人感觉很压抑,像是收敛了光芒的润玉,玲珑剔透地散发出内里钻石一般的璀璨。但是以一个心理学家的专业眼光,他看得出,这个孩子并不是所想的那么健康。
顾安之这人有时候那就是皮痒,尤其是知道了“展昭是个gay”这个爆炸性秘密以后。他现在的目光简直就是看到了鹌鹑的大型猎犬,白玉堂的反应很淡,一直都用同一种目光看着他,只是消失了初始的好奇光彩。
“白玉堂,我的学生。六二六的死者家属,也是我这次案子的助手。”展昭拍了拍顾安之的肩膀,随即冲顾安之挥挥手,“这是我同事,也是局里的心理专家……”
“顾安之,我们认识。”白玉堂浅浅地绽开一笑,“我在我哥公司见过你,很厉害的人物。你好,我是白玉堂。”
顾安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不由得心头一凛。这孩子不简单,能一眼看透人的意图,这不是天生聪颖,而是历练和坎坷造就的警惕。但是从心理学另一方面来说,这孩子过分敏感了,这同时也是对人的一种不信任。表面上看他的话会觉得这人精明,而事实上,是内心警惕和不易察觉的危机感,从而想要通过争夺主动权来进行自我保护的一种防卫。
他才二十一岁,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儿,才让他对人如此不敢轻易付出信任。
顾安之不由得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一点兴趣,应该说,是他很想给白玉堂进行一些心理治疗。不过白玉堂自己没有发觉前,他暂时还没打算现在就开始计划。骨子里顾安之是一个专业而稳重的人,男人和年轻的本性嬉笑怒骂,本来也不算什么。
半晌,顾安之撇撇嘴,“小弟弟,你有女朋友没?我给你介绍一个?”
展昭刚拿了饮料过来就听顾安之欠揍的一句话,想来是打若素的主意了,果然,顾安之摸着下巴,“唉,我有个妹妹,也是心理专家,跟我一块在你展老师的局里一块工作,你说你见见我妹妹不?”
……靠,顾安之你是觉得你头发不够狂拽酷帅屌炸天是吧?
展昭心里骂了一句,皮笑肉不笑地接了一句,“你不怕小白有女朋友了?”
“哎呀哎呀……失策了。”顾安之抱头做痛心疾首状,“也是…小白肯定吸引了很多女生……啊啊啊,谁来拯救我……”
白玉堂一直都以一种看笑话的眼光看顾安之和展昭。之前来的时候顾安之就在叫唤说展昭是gay,跟平日里在他哥哥办公室看到的顾安之那沉稳的样子完全不符。显然,展昭跟他并不是一般的上下级关系,倒是更像他和大头袁哲的关系,死党。
“我怎么能没有女朋友?顾老师你还没找吧?”白玉堂乐颠颠地喝了一口饮料,这家的有一道鲈鱼,展昭也是看到新上招牌菜点来的。顾安之不吃鱼,白玉堂看起来倒是相当喜欢。既然是展昭的朋友,他便也按照辈分,称呼顾安之“老师”。
顾安之一挥手,“别跟我假客气,叫顾哥就行。哎呀你都脱光了,我跟谁过扒衣见君节去啊。”
白玉堂应该是很喜欢吃鱼,一盘鱼被他一会儿就消灭了一大半,眼下他正一边把鱼翻过来,一边笑着冲顾安之说了一句,“你不是说展老师是gay么?你俩凑一对得了。”
噗……顾安之喝了一半的啤酒全都从鼻子里喷出来了,展昭险些被鱼刺卡住喉咙。白玉堂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事比顾若素还厉害,简直是一针见血。展昭咳嗽了几声,“白玉堂,我不是gay。”
没说“你听顾安之胡说”,这种事儿,说明就可以了,越解释那就是越描越黑。
白玉堂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无辜地“哦”一声,然后指着顾安之,“那他不是说你是gay么?”
小妖精你给我装!展昭蓦然发现白玉堂远远不是自己想得那么乖巧,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还说我是他爹呢,你信么?”
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展昭忽然发现白玉堂身上有无数他想知道的东西。每次都能有新的惊喜,这是他感觉不到的。顾安之不知道抽什么风,一直都在旁敲侧击地想弄清楚白玉堂那女朋友到底是谁。
不过这一顿饭展昭都对顾安之虎视眈眈。顾安之这人骨子里就这么混不吝的,没得教坏了白玉堂。不过眼下看来,顾安之整理的都挺顺利。饭菜一撤,三人点了饮料,顾安之才剔着牙斜了一眼展昭,“展老三,你丫说我爹谁啊?”
展昭就知道顾安之没安好心,不过眼下也不是跟他拌嘴的时候,瞥了他一眼,“说人话!”
“咳咳……”顾安之咳嗽了一声,“是这么回事儿,我整理了一下资料。然后展昭跟我说,你觉得现场有问题?”
白玉堂一怔,随即点点头,“嗯,我觉得,这个现场……太干净了。”
顾安之一拍桌子,“就这个问题!展昭,你还记得当时那个现场么?我记得陈大爷把档案给你了是吧?我问你,如果是你把人一刀捅心脏了,你觉得现场应该如何?”
“血液四溅,应该屋里都是血。”白玉堂皱了皱眉,“可不是说那是凶手打扫过了么?”
顾安之摇摇头,“你家你住了那么多年,你就没再发现什么问题?”
白玉堂不吭声了,半晌展昭才点了一支烟,喷了一口烟气,“我说安之,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他家不是第一现场?”
第一现场往往留有重要证据,之前在王雪家里确实通过荧光剂发现了大量血迹,从而判断这个凶手的心理素质非常高,杀了人还能如此从容不怕地打扫现场。顾安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照片递给白玉堂,“你自己看,这个血液荧光剂的分布,你看出来什么了没?”
白玉堂一直都觉得现场有问题,一看这照片就看出了门道,“血迹像是很缓慢地……流到地面的,而且天花板没有喷溅,墙壁也很少。”
“一刀刺中心脏,血液压力有多大?竟然没有喷溅这不是很奇怪么?”顾安之摊了摊手,随即喝了一大口啤酒,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再说死者表情,只是很惊讶,甚至没有惊恐。你们家的门窗很干净,甚至别的地方都很少有血迹,遑论指纹。而那年还没有普及DNA检测技术。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白玉堂摇摇头,展昭略一皱眉,便明白了他这不是没听懂,而是反对。顾安之显然也明白了,停了话头,“你的问题?”
白玉堂托腮想了想,“如果不是第一现场,那么我妈这么大个人应该怎么运回家?如果门窗没有破损,那么显然凶手是从我妈身上搜出了钥匙。然后进入我家,但是你们也应该知道,我妈死亡时间是下午两点,邻居竟然都没人看到?你们为什么不猜这人认识我妈,所以邻居不奇怪么?”
“邻居再不奇怪,见到人了也会觉得没什么,说了就说了。”展昭接了一句,“而且,敲门必然会惊动邻居,你家对门原来住的是个精神病女人,一有动静就会发疯。但是当天她没有发疯,这个是所有邻居都有目共睹的。可见这人进入你家的时候没动静,至少没大动静。”
“如果……这人有我家钥匙呢……”白玉堂低声道。他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展昭和顾安之听明白,展昭脸色一沉。“莫非,你怀疑你父亲?”
“……也不是。”白玉堂咬咬下唇,抬起头来,“有我家钥匙的不止我爸妈哥哥,还有当时两个保姆,我姥姥、爷爷都有。我小时候……你们也知道,大部分都是姥姥怕我在家保姆照顾不好,专门过来的。——我是在想,保姆且不论,我姥姥断然不会杀她自己的女儿,爷爷奶奶更是没理由。只是老人家年龄大了总有糊涂的时候,若是有人拿了钥匙……也不是不可能啊。”
展昭和顾安之对视了一下,谁都没有开口。白玉堂这个想法不是没有可能,姥姥姥爷在家不只王雪一个孩子,王雪是长女,还有弟弟王磊和小妹王芸。王芸这些年定居国外,没有什么事儿很少回来,大部分都是暂住在白玉堂现在的家里;王磊早些年就离了婚,现在还没有重新组织家庭。而且王磊王芸跟大姐不一样,都是交友广泛的人,如果有人居心不良拿了老人的钥匙,也不无可能。
——后来这场谈话被展昭掐断了,他不是不想往下深想,而是这一切都是推断。白玉堂明显有些心里不舒服,也难怪,不断地回忆母亲怎么死的惨状,任何一个孩子怕是都不能承受,换了别人指不定已经崩溃了。
白玉堂没要展昭送他回去,只是一个人慢慢沿着江边大桥走着。溶溶月色倾泻到他身上,雪白的衬衫都披上了一层轻纱,展昭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许久都没有说一个字。
“你不想问我什么?”白玉堂停下脚步,后退几步靠在桥栏上。展昭沉默半晌才终于问道,“你女朋友是谁啊?”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根本没有女朋友,也不想谈恋爱。那么说只是不想见顾老师他妹妹罢了。”言罢自嘲一般浅笑道,“难道要跟我结婚以后没几年就当寡妇么?这不是害人家姑娘?”
展昭万万没想到白玉堂竟然说了这么一番话,白玉堂没女朋友他是猜到了,毕竟顾安之那么个推销法,他不这么说肯定没办法脱身,但是他不曾想过,白玉堂竟然根本不愿意恋爱。
“展老师你也知道。”白玉堂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活多久,这些年我自己都照顾不好,谈何照顾女生?爱上一个女孩子然后再给她悲哀,那比不要爱她还痛苦,又是何必糟蹋人家姑娘呢?”
哪个少年不曾有过春心,他也是这个年龄的孩子,也曾倾慕过明艳清纯的少女,也曾有过云淡风轻的暗恋和悸动。但是他终究没有大胆开始过,付出过。因为不能给她们承诺和幸福,最后结局也不过是两个人痛苦。
能在夜色里沉沦的,都是心底最深处永远无法再阳光下坦白的,扭曲到极致的自卑。
展昭忽然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揽进怀里。白玉堂的身子很单薄,可以想见他过去受了多少坎坷。半晌,展昭才唤道,“玉堂,这不是我认识的你啊。”
“每个人都有另一面。”展昭看不到怀里人的表情,却听得到略带一丝沙哑的喉音。他知道,再委屈白玉堂也不会哭,但是他的确需要有一个人去了解他,去听他心底最悲凉的倾诉。
命运是上天注定,身体是父母给的,他怨不得天怨不得父母,那么一切都只能怨恨自己,他用一层坚硬带刺的壳把自己结实地包围起来,里面却被自己刺得遍体鳞伤。
许久,展昭才放开他,漆黑的瞳眸里映着少年秀美的容颜,声音却听得出一丝刻意的轻松。
——“你看,你也是光棍,我为了让若素不要嫁给我,也跟他说我有媳妇了。不如咱俩光棍一起相互作证忽悠顾安之吧。”
白玉堂笑了一声,“展老师,我知道你不是gay,不过你这话,还真像一个gay。”
展昭瞪起眼睛,嘴角忍不住第三次抽了抽,“……你赶紧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