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谢朱红》晴****）

7、第 7 章

　　明素蕊迟疑一下，有些愧疚地说：“你的伤……还好吧？”顺手从衣袖里取出手帕递给他，示意他擦擦嘴角。
　　少昊笑道：“真的没事。”仓促转身，猛地一弯腰，明素蕊看到地上多了一滩暗色的液体——分明是血。少女大骇道：“果然受伤了！”惊得连忙抓紧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怎么办？要不要叫别人帮忙？”
　　少昊身子摇晃了一会，还是站稳，他的脸在星光下白皙得有些透明似的，淡淡一笑：“没别人啊。”
　　明素蕊焦急地说：“不是……不是那么多法师么——他们来帮忙成不成？”
　　少昊沉默一会，勉强定下血气，居然自嘲一笑：“他们啊，不是人。帮不了的。”
　　明素蕊一震，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她之前看到那两个少年法师的异状，就暗暗觉得不对，只是找不到机会弄清，想不到少昊风间一口承认了。那些法师不是人，少昊风间自己呢，他又是什么？
　　少女想着这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疑问，顿时心乱如麻。
　　少昊闭上眼睛，瞧着似乎在凝神疗伤。明素蕊盯着他安详沉静的面容，脸上泛过一丝犹豫之色。这神秘的法师，用意不明，落到他手上，到底会怎样呢？如果要杀死少昊，逃出英山，现在只怕是最好的机会……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
　　少昊却似毫无所觉，只顾闭目疗伤。看来他倒是十分信任明素蕊，毫无防范之意。
　　明素蕊想了一下，终于还是静静垂下头。
　　过了一会，少昊风间睁开眼睛，徐徐站起，微微一笑：“好了。”
　　明素蕊没想到他疗伤恢复如此之快，倒是吃了一惊。少昊风间看着她，明亮的眼中泛过一丝波光，沉沉一笑道：“刚才你想杀死我吧？我感觉到杀气了。”
　　“啊？什么都知道？这么厉害！”少女吃惊地说。随即意识到自己走了嘴，赶紧咬着嘴唇不吭声。
　　少昊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弯起嘴角，泛出笑意：“不过你没出手，好歹还是信了我……我很欢喜。”他忽然低下头，亲了亲少女的脸颊。
　　明素蕊又傻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似的。可她脸蛋嫣红，眼睛晶亮，就连瞪大眼睛，微微张着嘴的样子也是美丽的。
　　少昊看的十分有趣，又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笑道：“你最后怎么想明白不动手的？”
　　明素蕊“啊”了一声，脱口道：“打不过你嘛。”随即赶紧又捂住嘴巴，一脸失言的样子，十分恼恨。
　　少昊一怔，反倒噎得说不出话，面色微白，半响才自我解嘲地一笑：“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明素蕊有些窘了，支吾半天，勉强说：“你一定是个妖魔鬼怪，我……我才不要喜欢你。喂！妖怪，我要见我爹！”她见少昊风间并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还是笑嘻嘻的，放心了不少，说话也越发理直气壮，肆无忌惮了。
　　少昊叹道：“好啊，明天吧，这书院夜间煞气太强，他晚上出不来。”
　　明素蕊本来就对这个邪气十足的少昊书院心存疑虑，闻言没好气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少昊略一沉吟：“天地有清浊二气，但在人世间多为混沌不开之态。只有这英山，风水冠绝天下，是以清浊二气十分分明，在昼夜之间轮回。来了英山的人，要么化入清虚，要么成为浊骨。入清流的人，那就不能在夜间出现。成为浊骨的人，就见不得白昼了。令尊大人到了英山，那就是入了清流。”
　　明素蕊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打了个寒噤，低声道：“之前那些花树下的枯骨……他们到了夜间，就是少昊书院的八百法师？你……你在白天也是枯骨？”
　　少昊笑了笑：“你白天不是见过我吗？”
　　明素蕊想想不错，可还是觉得不对劲，心里愁烦，冷冷道：“好吧，不管你是什么怪物。我爹！我要我爹！他入了什么捞什子清流，是不是……就死了？你把他骗到英山，害得他这样，我……我好恨你……”
　　少昊见她瞪着眼睛，一脸打算动手砍人的样子，忙说：“你爹没事的，他才来没几天，变化只是暂时的，离开英山自然就恢复了。”
　　明素蕊这才松口气，盯着又补一句：“那好，明天让我见他，让我带他走，我就不说你是妖魔鬼怪了。”
　　少昊笑道：“好啊，明天让他走。不过你可不能走，否则我为何要他来。”
　　明素蕊气道：“干嘛扣着我？”
　　少昊凝视着她的眼睛，永远微笑的脸上居然多了一丝悲悯：“我和英山所有的法师，都厌烦了清浊转换的日子，你出生时辰特殊，天生兼有清浊二气，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所以——你不能走。”
　　明素蕊气结：“你就是要蒙我来吧？既然这样，你神力广大，直接抓了我就行了，何必害我爹白白受苦。”
　　少昊微微苦笑：“你若不是心甘情愿来的，来了也没用。”
　　明素蕊回想起一路上的经历，惕然心惊，喃喃道：“所以你变幻出繁花似锦的美景，一定要骗我甘心进来，那个阿玉，他却用法力不断戳穿幻像，其实他让我感觉到的……白骨，断崖，腐烂的尸体，那些才是真实的！对不对！所以他不愿我进入书院，进来——就意味着我心甘情愿留下了，对不对！”
　　“不错。”少昊一口承认，看着惊怒交集的少女，居然还是微笑着：“不过，我只是把事情告诉你，请你相助。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
　　他垂下双目，凝视着脚尖一块黯色的小石头，犹如在迟疑着甚么。明素蕊慢慢看清楚，那块小石头，其实是一块破碎的骨骼。
　　她一凛之下，就听少昊缓缓说：“也可以走。”
　　话音一落，狂风大起，犹如满山的神魔都在呜咽咆哮！明素蕊觉得脚下微微摇晃，窗外群山似乎都活了过来，蠢蠢欲动！她甚至听到了轰隆隆的闷响，那是山崩一般可怕的声音！
　　“山……山都是活的？”少女吓得惊喘一声，随即张口结舌了。
　　少昊风间双目一轩，疾步走到窗前，对着星空和黑黝黝的群山做了个凌厉的手势。
　　“我少昊风间，岂是逼迫妇人女子之辈。诸位若定要为难她，恕我无礼——”他居然还是微笑着，眼中银光一闪，一道银龙从他掌心飞出，在空中划出闪电般明亮的厉光，盘空长吟不已。所到之处，那些摇摇晃晃的群山就此安定下来，又是沉默黝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