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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茉莉香逝 ...

  •   等屋里灯被吹灭,白烨就把我拎了出来,说是里面太黑,屋外繁星点点很动人。
      我气愤地质问他:“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吗?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傻吗!”
      白烨挑眉把我看着,这明显就是不相信我!
      我好歹也是看过不少话本子的鬼,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不就是话本子里面说的“塞神仙一般快乐”的事情么。我曾经还不明白而且很好奇地去问过孟婆,他老脸一红摆摆手赶我去找判官。判官一脸轻蔑地吐着瓜子皮,深入浅出地告诉我说,那不过是一些你上我下抑或我上你下的事情。我料想那定然是一种精彩绝伦的杂技罢。
      我自信地扬起下巴:“他们在里面演杂技。”
      听完我精妙的回答,白烨面色微白,然后又挑眉把我看着:“阿茗你真是机智地妙语连珠啊!”
      看,他都为小看了我的智慧而扼腕叹息,暗恨有眼无珠没有看出我的蕙质兰心。

      白烨见我心情不错,自己旋身轻轻一跃上了阁顶:“上来。”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有轻功了不起啊!
      奈何,我是一个优雅的女子,做不出等事。于是我唤了树灵,踏上树枝等它把我捎上去。
      看着白烨惊诧的眼神,我骄傲地在他旁边坐下,“怎么样,我自己也能上来。”
      白烨疲惫的捏捏眉心,指了指旁边:“我是让你从那里的梯子上来。”

      我在白烨身边搓着冥火玩,他则望着星空一言不发。
      “嘿,你看什么呢?”我撞撞他的胳膊。
      白烨转头,看着我一笑。
      他这一笑吓得我心脏“咚咚”猛然一跳。这人也真是,没事干什么对别人笑啊。
      “有事你就说啊。”
      白烨看到我表情不好,又把头转回去。“你在冥界平日都做些什么?”
      “你问我吗?”
      他点点头:“难道还有我们看不到的鬼吗?”
      我被他这个假设骇得头皮一紧,紧张地凑近白烨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白烨“扑哧”笑了,挑挑眉又迅速整理好表情,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这也未可知。”
      我浑身一凛,这实在是太无法可想了。白烨见我一脸惊恐,又叹口气。
      “我刚刚在开玩笑呢,阿茗。”他接着问我刚才的问题,“你平日都做些什么?”
      “我能干什么,无非闻闻汤,看看书,写写菜谱,烤烤鱼,打打麻将。就这样。”
      白烨很认真地听完:“我现在在想我的上一世。我觉得我在死后居然做着别的事情很不可思议。”
      白烨很少主动跟我说这么多话。“你原来是干嘛的?”我问他。
      他没有说话。

      时间长到我几乎记不得我是否问了这个问题时,他说:“是个先生。”
      先生?教书的,是有学识的人。我点点头:“你这先生当得还挺多才多艺的,连武功都这么好。”
      白烨挑眉说:“承蒙夸奖。”
      我荡着腿,想着昨天我真是睡了太久,今天都不困了,好稀奇。

      第二天早上卯时,顾延就冲出房门,在院子里大声喊着许清绝的名字,神情张皇而惧怕。
      许清绝不见了!
      看着在院中发狂一般的顾延,我在感叹人的直觉的同时,只想好好睡一觉。太困了。

      昨天晚上,我荡腿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屋门有响动,连忙拍拍白烨,低头一看,竟是许清绝穿着一身黑衣,蹑手蹑脚地走出屋子。
      白烨带着我跳下屋顶,一路尾随许清绝。大半夜穿着夜行衣,这不能不让我多想——
      她莫不是要去劫富济贫?

      果然许清绝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潇洒,她一路走到了赵府门口,翻墙跃了过去。我狐疑地看一眼白烨,这姑娘来这里干嘛?白烨根本不看我,径直穿墙走了进去。
      许清绝沿着花园一路走到后院,到了柴房。她推开门,里面一片黑压压的。许清绝摸到几桌子上,点亮了油灯,映出屋里的轮廓。
      举着油灯走到榻边,许清绝看着被子下鼓起的人影,把那人摇醒。
      榻上的人影咕哝一声,翻身继续睡觉。许清绝不耐,一脚狠狠踹上去,那人影终于痛呼一声坐起来:“哪个不长眼的!”
      许清绝把脸凑在那人影面前:“好久不见啊,赵凌音。”
      赵凌音还没完全醒来,反应有些迟钝。等她看清楚许清绝的脸以后,惊恐地张嘴尖叫。
      许清绝似乎很满意赵凌音的反应,只是手快一步卸了她的下巴。
      “赵凌音,看到你妹妹很高兴对吧?我可是赵司音呢,我现在是厉鬼,回来找你啦!”许清绝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话。
      赵凌音明显吓得半死,每次翻白眼要晕倒的时候都被许清绝手里的匕首吓清醒:“你要是敢晕我就在你的脸上画个叉,或者你自己选一个花样。”
      刀尖贴着脸庞轻轻划过的感觉太瘆人了,赵司音只好使劲掐着自己的胳膊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许清绝笑得十分纯良,“我可是做鬼也不能放过你呢。”
      我疑惑地看着白烨,许清绝和赵凌音的事情不是都翻篇了么,怎么这时候又闹起来。
      白烨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在梦境里和日游扯皮的时候,许清绝上岸去找了清秋戏苑的老班主。她拖老班主帮忙查查这件事情,毕竟赵司音的死太蹊跷了。
      老班主听见恩人有难,拍拍胸脯说他绝对能查清楚,在澄州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许清绝把这事全权交给他,老班主也不负厚望,四下托关系打探,终于寻人找到了那日抬轿的一个挑夫。
      许清绝急急赶过去,一问才知道,那挑夫说,当日的其他三个挑夫他都不认识,是赵老爷找的人。而且那个看马的商人长得跟其中一个挑夫眉眼很像。轿子被挤到清水桥的时候,以四人之力还不至于让轿直接落水。
      据此,许清绝很快得出结论——赵福荣蓄意买凶谋害赵司音,把一场凶杀佯装成了意外。

      难道给她试嫁衣的老妇难道也是赵福荣捣的鬼?
      据说那老妇是裁缝店里的人,许清绝找了过去,大门紧闭。没办法,许清绝看到了路边几个乞丐,给了他们几钱银子,问了他们几句话。
      一个年纪大了的乞丐说,有一位小姐到店里来,他见那小姐衣着精贵,想着是大户人家就过去乞讨,却被那小姐一脚踢开。其他的乞丐看不过去,就在那小姐出店后一路尾随,想搞清楚是哪家跋扈的小姐。
      那小姐最终进了赵府。

      好一个赵凌音!

      起初许清绝怀疑是二人联手,但很快推翻了这个假设。在迎亲前一日就动手,这愚蠢的想法只有赵凌音那个蠢货想的出来。也就是说,赵凌音和赵福荣不约而同的选择在赵司音成亲时下毒手。要不是她和赵司音当时换了身份,只怕那老妇早就得手了。
      只是她还搞不清赵福荣为什么要动手,难不成要卸磨杀驴?可是她还没有过门,他选在那个时机动手一定生了变动。

      我这才知道许清绝从凌晨到下午做了那么多事情,而且白烨居然现在才告诉我!太可气了!

      许清绝阴狠地盯着赵凌音,把她看得不停战栗。许清绝凑近她的耳朵低低说:“我这人习惯不好,凡事总爱睚眦必报。”她又站直身子,“看在你蠢的份上,留你个全尸。”
      许清绝从襟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是一些白色粉末。她拿着展开的纸包伸向赵凌音的嘴,赵凌音骇地猛劲摇头,却被许清绝一把揪住了头发。
      “在我以礼相待时我建议你要识相。”说着手一抖粉末全部进了赵凌音的嘴。
      “别以为你含在嘴里就没事了,”许清绝倒来一杯水给赵凌音灌进去,“别洒出来,一滴都不可以哦。”说着拿匕首在她面前晃了晃。
      赵凌音怕也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与其被匕首杀死不如服毒。她认命的闭了眼。
      等许清绝看到赵司音眼角流下一滴血,便吹灭了油灯,掩上房门。

      许清绝又绕过花园,来到一扇门前,“吱呀”推开了门。
      “谁啊?”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
      许清绝站在暗处:“是我啊,爹。”
      “凌儿吗?这么晚来做什么?”
      “不是啊爹,我是司音啊。”
      被子落地的碎裂声传来,赵福荣惊骇地看着暗处的人影:“你……你是谁!你是人……是鬼!”
      许清绝缓步走到明处,嘲讽地看着一脸诚惶诚恐的赵福荣,“你说呢?”
      赵福荣踉跄着向后靠在墙上,“你已经死了的,没问题!你不可能活着!”
      “哦,那我就是鬼好了。”
      “可是,”赵福荣指着地上,“你有影子啊!”
      “那就是人。”
      赵福荣顺着墙慢慢滑坐在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许清绝走近,抱膝蹲在他面前,“看你这么可悲,我还是告诉你吧。我不是赵司音呢。”
      赵福荣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她,许清绝微笑道:“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许清绝,许安和的姐姐,哦也就是赵司音的姐姐。我娘叫许秋娘。我来是给我娘还有我妹妹报仇的。”
      许清绝从头上拔下血簪在赵福荣眼前晃了晃,“你当年给我娘的信物,没忘吧。只是不小心让我弄脏了,有些可惜。”
      赵福荣在这时双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许清绝不理他,接着道:“我和安和是双生的,听说你买凶害了她呢。你说你这人,先是负了我娘,又害了我妹妹,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许清绝看着地上的杯子碎片:“地上是干的呢,你把茶喝完了吗?那里面可有毒药的呢!”
      赵福荣又一个激灵,许清绝轻松地说:“你倒是蛮省事的,不像我硬灌给了赵凌音。”
      “你这是想问我赵凌音怎么了对吗?你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啊?赵凌音情况好一点,她只是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蠢货了,没有大碍的。”

      这时候一个人走进来,赵福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发出“嗯嗯”的声音,却见那人走到许清绝身边:“小姐,已经处理好了。”
      “李妈,辛苦你了。我给你留了一笔银子,不多,只能供你下半生度日。实在是惭愧,麻烦你这么多。”
      李妈连忙摆手:“小姐快别说了,您这可是折煞老奴了。这歹人对许娘子和司音小姐那么歹毒,这下场是应有的,我其实没帮忙的。”
      许清绝温和一笑,对着地上绝望的赵福荣说:“你难道还以为她来就能救你吗?你也不想想我是怎么畅通无阻地进了这赵府,你的茶又是谁准备的。怪不得赵凌音那么傻,原来是随了你。”
      “别指望有人给你申冤,明天官府就会知道,赵老爷意欲与女儿赵凌音乱*伦,被女儿投毒害死,赵凌音不堪羞辱失心疯了。”
      许清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赵福荣的脸:“你毁了我娘又毁了我妹,你这渣滓死一万次都不够!你应该庆幸我嫌你的血太恶心,脏了我的手,不然你早就被我千刀万剐得,只剩一架骨头了。现在你被我毒死了,你死后的名声也要被我毁了。你很恨吧?呵呵,这样就真是太好了!你就应该这么愤愤不平地下地狱,你这畜生真是活该!”
      “赵福荣,见鬼去吧!”
      许清绝见赵福荣一脸不甘地翻了白眼咽了气,先是从喉咙里发出“吭哧”的声音,继而便是大笑,笑得让李妈打了个冷战。

      许清绝没有再和李妈说话,自己走出赵府,一路有些雀跃地走到清水河边的树林,打了个哨子。林子里走出一匹马,正是当日她骑回澄州的那匹。
      她拍拍马的颈子,翻身跨上,驾马沿小道奔出澄州,往清平郡驶去。

      许清绝的马也算是好马,甚至比上次还快得到了清平郡。许清绝直接驾着马上了澄山,来到许秋娘墓前,一下马就扑通跪下了。
      许清绝磕了个响头,郑重道:“娘,孩儿不孝,杀了赵福荣那狗贼。孩儿不敢隐瞒娘亲,安和也不在了。”
      “孩儿无能,没有保住妹妹,虽已为她报仇却无济于事。”她伸手把血簪放在墓前,又磕了一次响头。
      “孩儿以后不能陪伴母亲了,便让这簪子陪着您吧。”第三个响头。
      许清绝站起身,额头渗出血丝。她脱下夜行衣,露出里面穿好的《红线盗盒》的戏服,没有再对许秋娘说一句话。
      许清绝站在马旁,摸摸马头,带着歉意:“让你这么赶,对不住了。”她狠狠一抽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奔下山去。

      她顺着山路,不带一点停歇地上了山顶——那时我和白烨去过的地方。此刻晨光微熹,山风拂过她的头发,衣襟随风轻舞,晨光映亮了她脸上细细的绒毛。许清绝看着远方刚刚升起的太阳,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

      那一刻,我以为她要飞升成仙。

      许清绝在这时轻声唱起什么,细听是《红线盗盒》的戏词。她不带任何表演和动作,只是安静地唱完了整部戏。
      然后她伸出右手,把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走到崖边。
      她张开双臂,袖摆随风猎猎舞动,像一只欲飞的凤凰。
      许清绝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轻轻闭眼。
      泪珠映着晨光,璀璨如钻。

      下一刻,许清绝如一只涅槃的凤凰,乘着风,飞下悬崖。

      茉莉香随她的飞去,渐逝,散入吹向澄州的风,轻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茉莉香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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