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万福》莫非小妖

12、第十二章

　　第二日，因着柔慎还需要去上朝的缘故，她早早就被唤了起来。平日里，柔慎都是睡在书房的，那就罢了。可昨天晚上，她是睡在福晋屋子里的，而这是男尊女卑的年代，所以即使四爷如今怀着身孕又如何，做丈夫的起了，如今四福晋版的四爷也必须要起了，否则叫那么多伺候的人瞧见了，也是不像话的。德妃如今再纵容“四福晋”，也不会允许“四福晋”怠慢了自己的“儿子”。

　　被人伺候着穿衣服的时候，四爷还迷糊着呢，他的眼睛实在有些睁不开。谁叫他现在是女子呢，还是个怀着身孕身子底子却又很薄的女子，故而他总是轻易就觉得累。头天晚上因为腿脚抽筋的缘故，他睡得也不甚好。这会儿起了，四爷的心情自然是极其糟糕的。

　　被伺候梳洗了之后，柔慎和四爷一起用了一些稀粥，饭食就摆在外间。从上辈子开始，四爷就不喜荤腥，他的食物向来是以清淡为主的。但他现在情况特殊，一个人吃等于三个人在吸收营养，口味就变化了很多。不说和上辈子截然不同，就是这几个月中，四爷的口味都变了好几次。

　　但即使是这样，四爷发现，柔慎依然摸清楚了他的口味。想到昨夜醒来，柔慎帮他揉着腿脚的模样，他忽然心生感慨。妾者，站立的女子，不过是玩物一般的罢了；果然是唯有妻子才是能陪着你荣辱与共的。那些侍妾格格们都是想要在你身上求些什么的，而妻子才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的。

　　虽说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但柔慎见四爷举着筷子愣了一下，就悄声说：“可是这糖水鸡子闻着腻味了？我知道你不爱吃，只是总归要为孩子想想，你不如再咬牙吃一个，如何？”

　　这话虽然商量的口吻，可但凡是对肚子里孩子好的事情，四爷总是会照做的。他皱了皱眉头，面上有些不乐意，却果然还是用筷子又夹了一个糖水煮出来的鸡蛋，咬上了几口。只是，不一会儿，他就放下了筷子。

　　柔慎心里笑着，面上却十分严肃，说：“这样吧……这养分都在汤中，你若是实在吃不下了，便把汤喝了吧。”

　　为人母亲总是不容易的，十月怀胎就是十月辛苦。四爷上辈子虽然疼爱他的那些孩子们，可是男人不曾孕育过，他对孩子的感情自然就比不上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来得深重。

　　有那么一瞬间，四爷忽然想起了李氏，他有着上一辈子的经历，所以对李氏全无好感，只是如今知晓了孕育的辛苦之后，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李氏所生养的那些孩子。弘昐三岁殇，弘昀十一岁殇，大格格好容易养成了都嫁人了，结果也是年纪轻轻就去了……便是弘时，从小到大健健康康的，但因着他的厌弃，也是二十四岁便去了。

　　……李氏心里也是悲苦的吧，毕竟那都是自己十月怀胎生养的孩子。

　　有一阵子，四爷如此想到。

　　四爷这个人其实很有些非黑即白的，他若厌弃一个人便是真正厌弃那个人了。所以，即使他此刻心里对李氏多了一些怜悯，但也仅仅是怜悯而已，他根本不会把这些怜悯转化为怜惜。

　　虽然不知道多愁善感的四爷又想了一些什么，柔慎只漫不经心地说：“昨夜下了雪，今日正是天寒的时候，你莫要出门了……若是觉得屋子里闷，只需开了半扇窗户便是了，只是也不许对着窗户吹……”

　　“主子爷只管放心。福晋啊如今对着肚子里的孩子宝贝得很，一点忌讳都不会犯的。”吴嬷嬷和柔慎心意相通，立刻就添了一句。她在主子面前向来是有脸面的，一直得四福晋看重。如今，底下的人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在其他人看来，吴嬷嬷仿佛也一夜之间也得了四爷的看重。所以，她此刻当着主子面说了这样的话，小丫鬟们也不觉得奇怪。

　　柔慎在心里赞了一句，不愧是在她面前待了十几年了老嬷嬷了。即使不知道缘由，这话也说得很合乎她的心里。她笑着说：“福晋还年轻，你年纪大晓得的事情多，便时常提醒着主子些。嬷嬷们的用处便在于此，你是福晋从家中带来的，应当比内务府安排的嬷嬷更得用些才对，莫要辜负了主子的信任。还有额娘身边的玉容嬷嬷，她也是忠心懂事的，额娘既舍得让她来咱们院子里帮衬帮衬，你遇事便多和她商量商量。”

　　听了这话，吴嬷嬷自然立刻跪下领命，又表了一番忠心。

　　好嘛，柔慎和吴嬷嬷这番对话，明面上并无不妥，可谁叫四爷本来就是个最擅长联想的，他便忍不住想起了一些旧事。当初李氏有孕的时候，或者说，当时他后院无论哪个女人怀孕的时候，柔慎都会十分慎重，他甚至亲自求到德妃面前，叫德妃给精心挑选了嬷嬷赐下来。后来，四爷后院的孩子站不住的仍是占了多数，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不孝，可四爷当初和德妃母子情淡漠，他的确是怀疑过德妃的。

　　……如今柔慎和德妃把话讲开了，四爷自然把那份怀疑给掐灭了。那么，他的孩子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养不活的？再一想他身为男子，如今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都要受这么多委屈，就为了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可他后院那些女子们……当初有身孕的时候，她们总是三天两头这儿痛那儿疼的，叫人把他请去，想必她们都是拿着孩子邀宠呢。四爷脸上立刻显出了几分怒容。

　　四爷心里才刚刚升起的对李氏的怜悯立刻就被掐灭了。这个女人就是最喜欢拿着孩子邀宠的一个，把他的孩子都给养坏了！

　　柔慎和吴嬷嬷偷偷对视一眼。柔慎低头喝着稀粥，笑而不语。

　　待柔慎匆匆用了早饭，便要出门去了。她站在门边，自有伺候的人为她开了门，立刻就有一股寒气从屋子外面透了进来。四爷眯着眼瞧着柔慎的背影，等丫鬟们重新关上了门，四爷忽然就砸了手上的杯子。

　　吴嬷嬷心头一跳，问：“福晋，可是底下人的没伺候好？”

　　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杯子在毯子上滚了两圈，没有碎，但是杯子中的水将毯子弄湿了。四爷说：“李氏呢？今个儿怎么就没瞧见她？天气冷了，便能不来请安了么？这也真是好大的脸！”他对着李氏发怒，是因为他将上辈子那些孩子不长命的原因都归结到了李氏身上。再有一个，柔慎上辈子伤了身体没能生下孩子，四爷是不会认为自己错的，就一并都归到了李氏身上。

　　吴嬷嬷和春儿对视了一眼，明明是四爷懒得见到李氏那张怨妇脸，才懒得要李氏来服侍的……不过，四爷真要追究，李氏也是做错了的。毕竟，四爷的确不曾明说，叫李氏别来请安了，他只是不许李氏进屋子而已。既然如此，李氏就该在福晋的屋子外面候着，等福晋允许她下去了，她才能回自己屋子。

　　“叫人去把李氏找了来，让她在这里跪着。”四爷说。

　　吴嬷嬷看了春儿一眼。春儿立刻说：“福晋，这毯子湿了，不如奴婢叫人拿下去清洗了吧。否则叫李格格瞧见了总是不好的，不知道是还以为是四爷对着福晋泼了茶呢。”春儿是柔慎从家里带进宫来的，因此她在“福晋”胆子比较大，有些话听着有些不够庄重，但她却是敢说的。当然，在“四爷”面前，她基本上就装得和个鹌鹑似的，再老实不过了。

　　吴嬷嬷挑了挑眉，说：“春儿也不必吩咐别人去洗了，你亲自去办吧，这毯子毕竟是德妃娘娘赐下来的……若是底下的人没了分寸，万一叫她们洗坏了就不好了。”

　　四爷眼睛一亮，立刻抢着说道：“罢了，也别去请李氏了，她身上那胭脂味儿叫我闻得头疼……这样吧，既然这毯子是额娘赐下来的，便叫李格格拿去洗了吧，这也是给她的恩典不是？叫她谨慎些，千万别把毯子洗坏了。”

　　吴嬷嬷松了一口气。

　　宫里人来人往，阿哥所里是瞒不住秘密的。如果四爷真坚持把李格格请来罚跪，福晋以前积累的好名声总有一天会被败坏了。但是，四爷吩咐李格格去洗毯子就不一样了。在冬日里洗东西当然也是一种“惩罚”，这种“惩罚”比罚跪更折磨人，可是因为这毯子是德妃赐下来的，所以这就不叫惩罚了，而叫做恩典。就算是这件事儿被传了出去，那也是四福晋大度呢，竟然帮着格格在长辈面前做脸。

　　当然，这种做法也是有弊端的。这方法只能堵了外人的嘴，可李氏若把这事儿捅到男主人面前去，男主人若瞧着她憔悴的模样心疼了，那福晋不仅仅是无计可施了，还落了一个不容人的把柄在了男主人手上。所以，柔慎以前从来不会和李氏过不去。可现在，吴嬷嬷巴不得李氏能把这事儿捅到男主人面前去呢，因为“男主人”会好好“怜惜”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