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日记》颜小妞

21、Chapter 21

　　丹尼尔最后还是去了南撒哈拉，但是也一如泰德的预见，一个星期的搜寻没有任何结果。从南撒哈拉回来的那天，丹尼尔看起来形如枯槁，萧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许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这个世界上谁离开了谁，生活都会继续，聪明人犯不着为了谁去寻死觅活，而他深信丹尼尔是一个聪明人。

　　很快就要到中国的春节了，由经理节日坚守岗位是公司的良好传统，萧杭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回国的事宜，这次还要带上一些除虫菊项目的资料，回去找刘斌联系代理公司办理进口，这是第一次进口除虫菊，萧杭还不想专门成立个公司来做，再说自己也还没有想好再在肯尼亚干几年。

　　泰德回英国去处理一些事情以后跟萧杭定了差不多时间到中国的飞机，准备在广州跟萧杭碰头。想到这事，萧杭就有些头疼，虽然说这次会跟妈妈说是公司同事一起到中国玩，但是……有些事情还真不好说。不过，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努力一把的，现在泰德对他来说已经是难以割舍的存在了。

　　到了广州，萧杭嘱咐泰德先去订好的酒店，自己则去了刘斌家，有些事情他需要单独处理一下。

　　果然，电话里刘斌就语气不冷不热的，见了面也没个好脸色——

　　“你倒还记得我呢啊！”

　　“我以为兄弟间不需要天天煲电话粥。”

　　刘斌哼了两声：“杨悦的事情怎么说，你就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果然，刘斌这就开门见山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这种事情怎么都是要受伤的。”刘斌那让他不要伤害杨悦的拜托叫什么
　　事啊，怎么可能呢？

　　“起码你也可以不要用那么决绝的态度好不好。”刘斌现在还恼怒着呢。

　　“那你替她揍我一顿吧。”

　　“用不着，这事，得让你这辈子都问心有愧，可没那么容易便宜你。”刘斌说完把萧杭领进了门。

　　环顾刘斌的房子，这一年不见有了不少变化，室内增加了挺多……像是女孩子才会买的小配件，温馨了不少。

　　“你这倒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交女朋友了？”

　　萧杭这一问，刘斌居然还脸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挤出来句“算是吧。”

　　萧杭轻轻一笑，突然有了个猜测。

　　“你不是替我安慰好杨悦了吗？”

　　“一码归一码，我对她是……”刘斌意识到自己钻进了萧杭的套子，马上闭口了。

　　“你们在一起了吧？恭喜呀。”

　　“靠，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刘斌拍了萧杭一脑瓜子。

　　“啥时候我们三一起吃顿饭呗，你也喜欢了她很多年了吧，我这退出，倒成全你们修成正果了。”有了和泰德的这段感情，萧杭在感情上才终于算是开窍了，刘斌对杨悦的这份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行，就那么着吧。但你小子也总得给我交代下你的事情了吧。”

　　“嗯，我在肯尼亚承包了一些除虫菊，这次回来还得你帮我找点关系联系进口的事呢。”

　　“这些都没问题，你把要做的事情和材料给我，我让我爹找人，保管给你办妥当了。”刘斌顿了顿：“你为什么跟杨悦分手，别跟我说不合适，一开始就不合适不是吗？好了四年你才想起来分手啊。”

　　萧杭叹了口气，开口说到：“我遇见真爱了，是个男人。”这事总得试着摊牌，如果自己的好朋友都不能接受，那更不指望老一辈人能接受了。

　　幸好，刘斌的眼里出现的只是极度的诧异，没有任何鄙夷的成分。

　　良久，才憋出一句：“你这也太惊悚了吧。”

　　“惊悚？”萧杭扑哧一笑，刘斌用的这什么词啊，“难道广州这么开放的城市还能没几个gay？”

　　“倒是也不少，”街头时不时也能见着几个，不过落到自己好朋友身上，可就不能不多想点了，“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我知道，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那，哪天也把你们家那位叫上一起见见吧。”真不知道怎么称呼，萧杭的男朋友吗？不过杨悦要是知道萧杭和她分手是因为性向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好受一些。

　　“以前没觉着你喜欢男人啊？”这么想着，询问的话就溜出口了。

　　“我以前是不喜欢，以后也不会，我喜欢的就只有他，而他刚好是男人而已，就这么简单。”
　　看萧杭认真的眼神，这家伙，真的是遇上命定之人了吧。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萧杭开口问到。

　　“那肯定的，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刘斌的话坚定了萧杭的信心，至少自己背后永远有那么一个铁哥们支持，这就足够了。

　　萧杭和泰德在广州呆了一晚就起程回C市了。

　　“我们那边的菜辣的多，你吃不惯，过年我给你包点饺子吃吧。”路上，萧杭这么对泰德说。

　　“没所谓，看着你我就饱了。”

　　“晕，我有那么倒胃口吗？”萧杭对泰德的话有些无语了，这人的中文有时候还是会用错地方的。

　　“我的意思是你太养眼了，看着你我就满足了。”

　　“嗯嗯，我知道。”在开往C市的长途客车上，乘客们要么睡觉要么看电影，萧杭放肆地将头枕在泰德肩上，闭上了眼睛。

　　“妈，这是我同事，一起回国办事，我就邀请他到我们家过年来了。”

　　“哎哟，快请进请进，”看着和儿子一起出现的外国帅哥，岚枫顿了顿，“能听懂中文吧？”

　　“能。阿姨你好，我叫泰德，初次见面，这是给您的礼物。”

　　听到泰德纯正的中文，岚枫露出了赞赏的表情，“真是的，直接来就行了，还买什么礼物啊。”泰德挑选的是一套高级护肤品。

　　岚枫保养的很好，五十出头却一点不显老，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泰德终于知道萧杭姣好的面容来源于哪了。

　　今年由于泰德加入，岚枫准备在自己家里做年夜饭，萧杭他们回来的日子离年三十还有几天，萧杭带着泰德备置了一些年货和爆竹，也算是全过程体验了一把中国的春节。

　　为了配合泰德的饮食习惯，岚枫准备的菜式以清淡为主，还亲自擀面皮包饺子。

　　“外面都有现成的饺子皮卖，犯的着自己擀吗？”萧杭挺喜欢包饺子的，就是觉着和面擀饺皮麻烦。

　　“有贵客在呢，外面随便买的怎么能招待人。”

　　萧杭看着妈妈重视的态度，低声说了句：“你跟他可以不用那么见外的。”

　　岚枫不解萧杭的意思，用和面的手戳了萧杭的脑门一下：“你这小子，出去几年，可不能丢了中国人的礼数。”

　　妈，你可不可以别那么传统，萧杭在心里叫苦连天。

　　“阿姨，教我包饺子吧。”泰德也进了厨房一起帮忙。

　　“怎么，你有兴趣啊，”岚枫笑了笑，“萧杭，你教他吧，你包的饺子也还差强人意。”

　　他们今天包的是胡萝卜猪肉饺，萧杭拿起一个饺子皮，挑好馅递给泰德，自己则飞快的拿起另一张饺皮。

　　“看好了，就这么捏起来，边上捏紧了，叠出像麦穗一样的折子。”萧杭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可没停。

　　泰德照着萧杭的样子捏了一个，看着有模有样的麦穗饺，萧杭不禁开口说到：“可以呀，不愧是爱丁堡大学的高材生，这就出师了。”

　　其实包饺子本来就不难，这样一家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准备晚餐的感觉真的很温馨，这样家的感觉一直很吸引泰德。三个人配合，不一会就完成了包饺子的工作。

　　“等等，你这有面呢。”泰德抬手想帮萧杭弄掉额头上沾着的面粉。

　　“我自己来吧。”避开了泰德的触碰，萧杭赶忙用袖子把额头擦了擦。

　　回头看了看妈妈，正在专心致志地收拾着桌子呢。其实泰德的动作也没啥，自己实在是太做贼心虚了。

　　三十晚上，在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边吃冗长的年夜饭的过程中就快要过去了。那些小品、相声啥的，不知道泰德有看懂多少，但还是一直专心致志的看着，真是乖宝宝。十一点过的时候，岚枫先去睡了，她生活永远非常规律，从来没有守岁的习惯。

　　“快十二点了，我们去放鞭炮吧。”萧杭拿起买好的炮竹，兴致勃勃地带泰德出了门。

　　将鞭炮挂在门口，数着时间点着了，萧杭赶忙捂住了泰德的耳朵，泰德见状，也双手按在了萧杭的耳朵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两人都为亲密的动作有些羞赧，到了萧杭家以后，一直非常克制，没有任何身体接触，这一会，泰德突然很想吻萧杭。

　　楼道里空无一人，看着萧杭的眼睛，泰德低下了头，开口问到：“可以吗？”

　　明白爱人的意思，萧杭抬起头飞快的在泰德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回去再说。”

　　含笑看着萧杭孩子气的神情，这几天可能是跟自己的妈妈在一起，泰德突然觉得萧杭变小了。

　　算了吧，他能为了自己迈出这一步也挺不容易了，暂时放过他好了。可怜的自己，还得跟萧杭分睡两个房间，长夜漫漫，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大年初二，妈妈去了舅舅家，萧杭准备带泰德出去逛逛。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适合走路。”

　　“走路？”

　　“呃……准确的说是适合情侣散步吧。”

　　两人来到城郊的湖滨公园，花二十元钱买了两张门票，大年初二的天气有些阴郁，公园里的游人寥寥无几。

　　还没走多远，萧杭就发现了不对劲，公园在整修，到处都挖得乱糟糟的，原来四周种满观赏类花木的曲径被挖开来翻修，小桥流水的木桥也立上了“禁止通行”的牌子。最要命的是原来湖边供游人休息的木椅子也不见了，两人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找着，倒真成了来走路的了。

　　“本来还想着带你看看中国江南的园林美景呢，这公园也太缺德了，整修还对外营业什么啊。”

　　“没事，我喜欢跟你这么两个人呆着。”本来两人已经很亲密了，但是一回到中国，感觉萧杭又缩回缚手缚脚的状态，这让泰德有些不舒服，中国的风景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去欣赏，目前他更希望能跟萧杭两个人独处。

　　“过两天就回肯尼亚了，你有什么想要买了带回去的礼物吗？”

　　“礼物吗？我又没有可以送的人，如果你送我礼物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两人已经挑了一个开过光的唐卡准备送给丹尼尔，其他暂时还没有找到带礼物的对象。

　　“去年不是刚送你礼物吗？你可真够贪心的。”说起来，这次回国，为了不让妈妈起疑，两人都没敢戴着那个戒指。

　　“我贪心吗？那我可不可以更贪心一点？”泰德转头看着萧杭的眼睛。

　　“说吧，你要什么？”这样偷偷摸摸的确实有点对不起泰德，萧杭瞄了一下，四下无人，估计……

　　泰德将脸凑近萧杭，慢慢地低了下来，然后……凑到了萧杭的耳边——

　　“以后每年的今天你都陪我出来走走，好吗？”

　　“哦，好，如果可以的话。”发现自己会错了意，萧杭呐呐地开口。为什么一定要定好日子呢，其实两个人要出去走走，这么简单的事情随时都可以践行。萧杭知道泰德心里的不安，这样的不安同样存在于自己的心底，但是做不到的他不会轻易去承诺。

　　“唉，真服了你了，什么事情老是给自己留有余地。”这样的保证跟没有保证有什么区别呢？泰德轻轻地叹了口气，“那我只有要求别的了。”说罢转头吻住了萧杭。

　　两人放肆地在无人的公园里索取着对方的温度，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彼此七上八下的心平静下来。

　　明天就要回肯尼亚了，泰德早早回客房休息去了，留下萧杭陪着岚枫看电视。冗长的生活剧这样半中拦腰地看起来，饶是萧杭再聪明，也有些难以连贯，于是越看越无聊，越看越困，就在萧杭头一点一点地，眼睛都快闭上的时候——

　　“泰德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妈妈这么轻轻的一句话好像是一粒重炮一般把萧杭敲得差点跳了起来。

　　“妈妈，你说什么？”莫不是自己太困了听错了吧。

　　“你跟泰德真的是普通同事？”

　　萧杭沉默地低着头，他自问这次回来掩饰得很好，尤其是在妈妈面前并无半点泄露的地方。但是，妈妈还是看出来了吗？也对，知子莫若母，有些事情就算拼命掩饰，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一个小小的眼神，哪里可能瞒得过对自己了若指掌的母亲。

　　“妈妈，如果我们……”

　　“妈妈不会同意的。”萧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岚枫打断了。

　　“妈妈，我们是真心喜欢对方的。”萧杭恳切地看着母亲。

　　“小杭，妈妈也看电视、上网，不是什么守旧的人，但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我不能接受。”

　　“妈妈……”岚枫的态度如此坚决，倒让萧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小杭，在不可挽回之前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吧。你好好想想，我要去陪陪你爸爸。”岚枫说完关了电视，起身回了房间。

　　萧杭如浸冰瀑般地浑身颤抖着。妈妈的态度很冷静，没有歇斯底里地对自己大吼，也没有更多过激的行为，但是这样冷淡的宣判却把他瞬间打入十八层地狱。尤其是——她离开前说要去陪陪爸爸，虽然妈妈的意思应该只是回房看看爸爸的照片，但是这样一语双关的说法，让萧杭害怕得发抖。

　　爸爸走后，妈妈总是吝于提起他，以免触及母子两的伤痛，但却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言语，她的意思已经清楚万分了，如果妈妈是激动地骂自己一番，甚至打他一顿，他都绝不动摇，但是，这样的暗示，自己怎么能把母亲逼上绝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