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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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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进宫的时候,抱琴对王嬷嬷讲的一些东西有些不以为然,虽然听还是好好听了,甚至花了大力气将这些事情全都记住了,不过心中总有着几分怀疑,但是现在进了宫,才知道王嬷嬷一点都没夸张。
宫里的宫门是晚上戌时末,换算过来就是九点以前,就要落锁的,所有的钥匙一概交到内务府总管宫内钥匙的太监处,第二天早上三点以前再由太监分发的各处去,所以什么夜会,或者夜游御花园,晚上差宫女心腹去做坏事等等,真的只是杜撰。
各宫门口,门里守夜的是太监,门外是真刀实枪的侍卫,九点以后,宫里走动的,除了当值的侍卫,再有就是有差事的太监,太监还能领着腰牌一个人在夜里走动。宫女的话,夜里都是在宫内当差,白天出行必须两人一组。
她们在景阳宫住着的这些秀女和丫鬟们,要求就更严格了。
非诏不能出景阳宫,而且门口的姑姑和太监们看得也严,宫里出了问题,轻则打板子,重则赶出宫去,直接就各由生死了。
尤其是管景阳宫的姑姑,这是个肥缺,都是快出宫而且没犯过错儿,在主子面前得宠的宫女才能有的福气,要她们放着快要到手的公务员编制不要,甚至要舍掉自家前程和姓名,为了秀女那点子小心眼,着实不值当。
没错,从宫里放出去的宫女是有“编制”的,最上等的能去些教司坊或者女子牢房之类朝廷开的能让女子管事的机构当个管事的,有月钱有品级,还能有孝敬。
最重要的是,原本的奴籍进了宫之后就变成官奴了,再这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官籍了,最次也是所谓的“平民百姓”,有了这么个盼头在前面,任谁都不会松懈的。
说到这些话题的时候,张姑姑都不怎么避讳着人,也就是说用那种小到刚好可以让身边一圈人都听见的声音说。想必不是为了夸耀,就是为了暗中给她们提个醒。
而抱琴,因为表现的一直特别好,所以被选在了第一排,给剩下的人做个示范,于是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到这会儿,她才明白原来自己跟母亲说的嫁到官员家里做继室的主意并不是最上等的,要是能进了国家机构,那才叫好呢。这样一来,她家里人的奴籍解决起来也就不那么困难了。
不过,这种差事一来是要自己表现好,二来还得要主子推荐。元春?自己都是岌岌可危的,哪里能给她推荐什么好职位呢,再说了,万一她还没到出宫年龄元春就挂了怎么办?要是一条道跟着元春走到底,那也就一路走到奈何桥上了。
所以,得换个主子?
抱琴忙收敛了心思,仔仔细细听着张姑姑的一言半语,看能否从中找到些线索。
过了没两天,又是皇后宫中设宴,请这些秀女们前去,说的是皇后娘娘知道她们每日的辛苦,所以特地设宴款待,也不枉进宫一场。
当然这宴席皇后是不会去的,后妃们也没有一个到场。宴席设在坤宁宫后的一处小偏殿里,秀女两桌,伺候的也是抱琴这些贴身的丫鬟们,宫女倒是只有六个分别站在门口。
宫里的饭食点心等物,都是御膳房做好了之后拿大提篮装好,再拿包袱包上,直到上桌前才能打开。御膳房里光灶头就有不下一百个,每道菜都是三个人负责,一人择菜,一人配料、一人掌勺,还有太监专门记录哪个菜是谁做的,整个御膳房里,除了刀、案板和锅,剩下几乎都是银器,还有专门的太监盯着这银器变不变色,整个御膳房的下人加起来,比整个荣府的人都要多。
直到亲眼见了这样的宫规,抱琴才知道王嬷嬷所谓的“一点心思都不能起,一步路都不能走错”是个什么意思。起了心思你也做不到,做了也会被抓到,至于抓到了,那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虽然王嬷嬷没提皇后赐宴的事,但是抱琴还是觉得这无非又是一场试探,说不准就是那站在门口的宫女,或许是殿内看管灯火的太监,也有可能是端着提盒等在一边的太监,指不定哪个就是专门来考察秀女品行的。
因此抱琴是十分谨慎,又将王嬷嬷的话回忆了一遍,再加上这些天新学的规矩,这才小心翼翼的给元春夹起菜来。
这日子过的太难受了,不过看到秀女和丫鬟头上此起彼伏的小字,“想吃肉,不能吃”、“想吃鱼,啊,有味”,又或者什么“吃不饱啊吃不饱”之类的话,心情好了许多,勉强咱也算有个吐槽可以看么。
吃完饭,大家感谢了皇后娘娘的赏赐,这才由管事的太监又带回了景阳宫。
在宫里已经住了快一个月了,元春跟同屋秀眀熟了不少,比如秀眀说了她父亲是江南一带的巡抚,元春也说了她家里是京城中有爵位的人家。
但是也就只有这么多,比如元春没有冒冒失失的说她家里的姑姑嫁到了现任的巡盐史林家,秀眀也没说她父亲具体管着的是哪个府。当然有交情是最好的,再不济完全没来往也成,万一不小心攀到了有罅隙的人家,这是要捣乱还是不捣乱呢?
所以大家虽然见了面都笑嘻嘻的,平常也不太给人使绊子,但是深交这种事情,都很克制的止步于此了。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初,她们在宫里已经待了一个半月,规矩也学得有模有样了,这天,张姑姑道:“各位,以后巳时末到午时初的这半个时辰,准许各位去御花园小逛片刻。”
一片嘈杂声。
张姑姑略等了片刻,等到声音平息之后又说:“这是主子娘娘的恩典,各位可不能忘了规矩。”主子娘娘说的是皇后,宫里只有皇后才能当得起主子这个称呼,剩下的,无非一声小主。
既然能去御花园了,那就去呗。整日在这么个小院子里也怪憋屈的。于是吃了午饭,抱琴跟着元春后面,夹杂在一大堆秀女中,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是四季常青,现在这个季节,花儿也都开了,秀女都是十五岁左右年纪,进宫一个半月,这才是第三次出门,又有那么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撒丫子笑开了。
“小姐,”抱琴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道:“记得王嬷嬷的吩咐。”按说她不讲元春也偏不到哪儿去,不过是提一句醒罢了。
元春头稍稍一侧,像是看着远方的景色,嘴皮子微微一动,道:“我记得的。”完了又觉得这句有点生硬,又加了一句:“还好有你提醒我。”
因着每天都能在御花园里小逛一会,秀女间弥散的沉闷气氛消散了不少。谁知去了没几天,就出事了。
御花园“偶遇”皇帝陛下。
抱琴是不相信偶遇这一说的,皇帝日理万机,又不是年轻的小伙子,哪儿有心情来场偶遇呢。
这天中午,秀女们正三三两两在御花园里逛着,突然听到一声拔高的“陛下驾到!”,宫里能称之为陛下的只有皇帝一个了,抱琴下意识拉着元春就跪下了。
她俩跪在石头小路旁边,因此没多久就看见一双金黄色的龙靴停在面前,只是谁也没胆子敢抬头一看。
皇帝没出声,又往前走了几步,环视一周,语气温和道:“行了,都起来吧,地上硌得慌。”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说话也没故意摆着架子,抱琴的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
谁知就起身如此之小的一个动作,就还是出了岔子。离皇帝比较近的一个秀女,两下一晃就要往皇帝身上倒去!
她是故意的,还是吓得腿软了?抱琴的身体先头脑做出了判断,她急忙伸手一拉,那秀女偏了个方向,倒在了地上,已经被这变故吓的哭了出来,要是她真栽倒了皇帝身上,冒犯圣上这种罪,她爹头上的乌纱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了。
抱琴这样一番动作,也是吓了一身冷汗,直接跪在地上,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要不要再解释一番,比如“奴婢冒犯了,请陛下责罚”,但是说出来就刻意了,于是抱琴绷紧肌肉,反而有些微微颤抖。
皇帝看在那摊在地上的秀女皱了皱眉,立刻有身后跟着的太监上前一步道:“大胆,还不快将此人拉下。”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三个体壮的太监出来,拖着那名秀女就走了。
皇帝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抱琴,声音里带着点安慰,道:“被吓到了吧,回头叫御医给开两服药。”
抱琴磕了个头,故意用了很大力气,都能听见响的那种,“谢陛下恩典。”
声音倒是不抖了,就是语速稍微快了一点,皇帝也听出来了,他点点头,又看看周围有吓得腿软的,还有已经开始啜泣的秀女,眉头又是一皱,转身离开了。
回到景阳宫,那个差点栽倒陛下身上去的秀女已经连人带丫鬟还有包裹被送出宫去了,张姑姑专门和景阳宫的管事太监寻了个没人的时候来感谢抱琴了。
“要是真让那人撞到陛下……”,张姑姑一阵后怕。秀女出了事情,她们这些管事的宫女包括主管太监都得不了好,现在有了抱琴那一拽,总算是化险为夷了。张姑姑拍了拍抱琴的肩,却没说话。
跟张姑姑一起来的太监叫周全正,年纪约莫三十出头,表示了一通感谢之后,又心有余悸问了一句,“你当时想的什么,怎么就敢拉她呢,万一没掌握好力度,就是两个人……”
“唉,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就知道不能让陛下受伤。”抱琴腼腆的笑了一笑。她是一刻不敢松懈的,谁知道哪句话就能传到皇帝耳朵里,或者被谁抓住把柄。
张姑姑和周全正两人隐晦的对视一眼,笑道:“今儿也晚了,没什么事了,你早点休息。”
两人走到景阳宫门口,张姑姑赞叹道:“这是个有心的。”
周全正点点头,“就算是个奴才身份,不管到哪儿都能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