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地的维罗妮卡》鹿也也

3、回到男爵府

　　“什么？你以为它是我的马？”为首的贵族小伙一头白发，坚毅的脸庞显得少年老成，只有当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稚气才会被带出来。

　　这位是罗伯特侯爵的独子威利斯，他身上的服饰最为华贵，显现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他旁边那三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是他的三胞胎堂兄弟安迪，凯文和哈迪。

　　他们这趟是出来打猎的，在查看射中的狐狸时，不小心掉入陷阱的。这个陷阱年代久远，可能是很久以前某个猎人铺设的，本来上面积累了很多尘土，有一定的承受力，但四人同时站到上面，重量过大而直接压垮了掩盖物。

　　这森林荒无人烟的，四人在洞底已经待了两天两夜，若不是亚恒出手相救，又分给了他们水粮充饥，这次他们一定必死无疑。

　　“少爷您是贵族，应该配好马……”听到贵族小伙们的笑声，亚恒羞得脸都抬不起来。

　　这几个同龄的孩子，虽说相貌都不差，但气度相差太远。对方不愧是贵族家教出来的孩子，还不用比较，小马夫就跌到尘埃里了。

　　黑马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亚恒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说的也是，这个无名小卒，怎么配得上如此聪明脱俗的它呢，怎么着也得是眼前英挺坚毅的小罗伯特，或者他的三胞胎堂兄弟这个级别的优质少年吧。

　　小罗伯特拍拍亚恒的肩膀，他已经听完亚恒讲的故事，知道了亚恒是邻县拉德朗男爵的马夫，但他并不介意：“小兄弟，你完全不用担心。你捡来的马是匹好马，但你救助落难行人的高贵品行，足以令你配得上这匹好马！”

　　‘才不配呢！’黑马眼珠子疯狂转圈，它才不是亚恒那死色狼可以驾驭的马。

　　“少爷……”亚恒听到这话，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这话极为好听，也非常愿意听到这样的话，感动之余，还有股小激动在心底流淌了一下。

　　“叫我威利斯，我的堂兄弟也愿意别人直呼大名。”小罗伯特爽朗笑道。

　　三胞胎从小陪着小罗伯特一起长大，非常了解他。小罗伯特从小就离经叛道，不把身份阶层放在眼里，交朋友从来不拘一格。要是他们这位公子哥做出什么跟妖精矮人交朋友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也可以叫我们‘三胞胎’，反正你也分不清楚我们是谁，哈哈哈。”三胞胎的玩笑把大家都逗乐了，亚恒也开怀笑起来。

　　亚恒第一次接触到拉德朗老爷以外的贵族，没想到竟然有这样亲切的贵族，他以为贵族都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

　　小罗伯特和他的堂兄弟都这么和善，想必领主罗伯特侯爵也会善待百姓。真好，亚恒擦擦眼角笑出的泪花，突然好嫉妒罗伯特侯爵领地的仆人和马夫，他们在侯爵领地当差，一定很幸福吧。

　　小罗伯特看了看天色，吩咐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水粮不够了，得尽快获得补给。哈迪，你先送亚恒回家，顺便代表熊城向拉德朗老爷问好。”

　　“没问题！”哈迪爬上一匹栗色马，亚恒也解开缰绳，脚掌一蹬，如飞燕般轻巧落在黑马身上。

　　“好身手！”大家赞叹道，弄得亚恒有些不好意思。

　　小罗伯特赞许地看着亚恒，跟他道别：“亚恒，报恩的条件你先留着，如果你需要罗伯特家的帮助，就来熊城找我们。”

　　“再见，少……威利斯！安迪！凯文！再见！”

　　“再见！”

　　“再见……”

　　夕阳下，少年们骑着骏马，在森林小道依依分别。

　　对于亚恒来说，今天就像一个美梦，先是捡到黑马，之后又偶遇邻县贵族，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但他只觉得如梦如幻。虽说道别了“再见”，但他已看成“永别”，并未料到命运女神会让他们今后重逢，而再见面的那天已经全然不同于今日。

　　小罗伯特果然英明，他派了哈迪护送亚恒回家，一方面是担心亚恒再走错路，一方面是看准拉德朗老爷一定会发难，需要有人出面平息。

　　而哈迪不愧是贵族公子，说话风趣幽默见识又广，社交这种事简直驾轻就熟，不仅逗得拉德朗老爷全程欢乐开怀，还顽强抵抗了拉德朗夫人见缝插针的说媒，进出男爵府时还收获了大片男女粉丝的心。总之最后他出色地完成了小罗伯特交代的任务，亚恒没受惩罚，辞别了哈迪，欢天喜地地拉着黑马进了马棚。

　　直到哈迪离开男爵府许久，雀斑脸女仆还抱着其他女仆，感叹道：“像哈迪少爷这样英俊优秀的男子，怎么能跟蠢笨的马夫为伍呢。你不知道，当他看我的时候，褐色的眼睛是多么温柔深情！他一定对我有意思，可惜我太矜持了……”

　　“别犯花痴了，快去干活！”身后传来冷冰冰的斥责，听声音就知道是厨娘大婶。

　　“啊啊，是！”女仆们吓得一溜烟跑了。

　　厨娘大婶端着蜡烛，提着一个篮子，沿着曲折的楼道回廊，走到了府中最偏僻的角落。

　　那里灯光昏暗阴森潮湿，弥漫不尽的莫名臭气充斥着这里，还有老鼠从走廊里钻来钻去。若不是可怜那母子俩，厨娘大婶也不愿意来这里。

　　她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影在墙上，时而狰狞时而可怖，吓得她盯着自己脚尖，快步往前走。

　　厨娘大婶边走，边回想起十多年以前的旧事。

　　那是某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子倒在男爵府门口，或许是看她可怜，拉德朗老爷收留了她。女子说自己新丧夫，丈夫的哥哥没有孩子，就把她的儿子夺去当作继子，她也被赶了出门。拉德朗老爷动了恻隐之心，愿意帮她夺回孩子。她谢绝了老爷的好意，说自己孤苦无依自身难保，实在无法养活她的孩子，只求老爷能收留她在府上谋个生计。

　　没有哪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厨娘大婶身为人母，经历过丧子之痛，知道孩子是母亲的一切。因为这层天然的情感联系，她也曾经跟那女子短暂接触过。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她们的友情应该会延续到今天。

　　女子成为绣工不久，夫人撞见她跟老爷欲行不轨，又哭又闹逼拉德朗赶走女子，最后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被说服的，只把女子赶到了条件最恶劣的偏房就作罢，总算没有赶出府。

　　厨娘大婶等几个与她相近的朋友，也被迫跟着夫人疏远她。说实话，厨娘大婶根本不相信那女子会勾引拉德朗老爷。那女子性格与世无争，骨子里却透着股傲气，要说肯定是拉德朗老爷不像话，表面收留她当绣工，心里却打算把她收到房里。

　　唉，那些旧话不说也罢，总之今日她们母子团圆，又度过了这道难关，她应该为她们感到高兴。

　　“妈妈……”

　　听到男孩的呼唤，厨娘大婶差点忍不住要张口答应，她停得很快，意识到是亚恒那小子在跟女子说话呢。

　　走廊尽头的屋子亮着烛光，靠得越近就能够听到说话的声音，厨娘大婶一路狂跳的心稍微平静下来。

　　“妈妈，今天我见到了罗伯特侯爵的儿子和侄子们，您知道的吧，罗伯特侯爵，就是咱们男爵的邻居。”

　　“嗯。”

　　“您知道吗，他们才跟我一样大呢，唉，他们人都好好啊。我好羡慕他们，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呵呵。”

　　“想太多不是好事，你以后少跟那些贵族接触，要记住你的身份。”女子的话突然停住，像被什么人打断了，紧接着门被打开，烛光映亮了美妇人的脸庞。

　　啊，她几乎没什么变化。艳丽的眉眼，高挺的小鼻梁，上翘的唇角，纤细的身姿，跟记忆里十多年前初见她时一样，唯有发间的几丝雪白，证明了时间的流逝。

　　厨娘大婶心里酸酸的，这十多年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可大了，她都快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的模样，胖成水桶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玛蒂？”

　　厨娘大婶被美夫人唤醒，顿时堆出笑容，将手中的篮子交给女子：“我做了黄油饼干，过来看看你们。”

　　女子尚在惊讶之中，接过篮子，她连忙请厨娘进屋。

　　屋子里除了布匹和手摇纺织机，其他的东西都极其简陋，可见生活是多么朴素艰辛。厨娘同情地看着她准备茶水的忙碌背影，心想若她肯使些手段，何愁不能再嫁个好人家，还是性子太倔了。

　　亚恒收拾出地方，请厨娘坐下。他不习惯与女人们待在一起，正坐立不安的，见妈妈端着茶水过来，就借机闪人：“玛蒂阿姨，您陪妈妈聊天，我先去马棚看马，今晚不回来了。”

　　“孩子，带点东西路上吃。”厨娘从篮子里，抓了一把饼干放在布兜里让亚恒带走。

　　亚恒抓抓脑袋看向妈妈，美夫人点头示意他拿着，他谢过厨娘大婶羞涩地出了门。

　　他的心早已飞去了马棚，健步如飞，一刻也不愿耽误。

　　他可爱的小马驹，在等着他帮它洗澡呢！

　　男爵府马棚。已经放弃跟绳子做斗争的黑马，瞪着在它头顶横梁间结网的蜘蛛，突然打了个响鼻。

　　为什么会有种不祥的预感？它来不及多想，就听到有人叫它。

　　“玛丽，我来了！”

　　它回头，看见亚恒提着刷子和水桶过来，挂在他脸上的笑容真的好！淫！荡！

　　死色狼！它不叫玛丽！它不要男人帮它洗澡！它不要跟男人一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