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水中花》》Heart

2、（中）

　　“穆先生，这是什么花啊？好漂亮！”贵鬼好奇的望着我放进熏香炉里的紫色花瓣，凑近嗅嗅，“好香~~”

　　“西藏的格桑，”我这几年的习惯，偶尔从帕米尔瞬移去藏南，摘回这些草原上随处可见的细小花朵，放在一个陶制熏香炉里。这种植物的生命一旦离开故土就变得脆弱短暂，花瓣在几天内变色，可我不舍得扔掉，任它们积在香炉底下。久而久之香味混着自然腐败的清新弥漫了整个公馆。

　　“这是西藏最美丽的花。白的像雪，红的像……”

　　“像什么？”小鬼睁大眼睛认真望着我，橙红的瞳仁似乎比初秋的天空还要清澈。

　　“像……”我眉心一紧，突然想到了……瞬间移动至公馆顶层的储物室，在一堆陈旧的书籍和杂物中找到了那只久违的黄金臂镯。古老的花纹泛着熠熠的光，在那道闪光里，我又一次失了神。

　　「呵呵，这个是幸运的吉祥物」记忆中的师父抱着手戴臂镯的我，把我举得老高，「戴着它，我的穆会长命百岁。」

　　我木然的走下楼梯，把金臂镯戴在贵鬼手臂上。

　　“穆先生！？”小鬼惊奇的叫起来，“这也是西藏的东西吗？”

　　“……”

　　“穆先生？”

　　我叹了口气。“这是幸运的吉祥物。戴着它，我的贵鬼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六月入夏的时候，沙加来看我了。他修行的地方离我这里很近，我知道，可是这几年他一次也没来过。沙加的头发比小时候更长，人也更瘦了。他身着一件白色印度袈裟，静静立在公馆前，仿佛一朵清丽的白莲。精致的眼睫依然闭着。

　　“借我个地方避暑吧？”他笑着对我说，这样柔和的表情据说是只我一人有幸得见。

　　“佛祖也会怕热？”我歪着头问。

　　“人世间烧的可不都是红莲火焰。”

　　我侧身让他进去，心想圣域的来客中也许只有他是值得我欢迎的。我的居所布置得很简陋，相较沙加修心养性的清静地，却也世俗了不少。我专心为他泡了杯茶，只这一杯茶的工夫，贵鬼已跟他混得很熟了。这孩子从来就不怕生，而沙加长得这样好看，想必也很受小孩欢迎吧。

　　可我知道他并非那样温柔的人。长得再像女孩子般纤巧细致，毕竟还是「最接近神的男人」，神的光彩与高傲令沙加一直不是那么好亲近，只是贵鬼感觉不到罢了。几个小时下来还在围着沙加问这样那样的问题，好像抓到了一件新鲜的礼物。

　　“呐，沙加哥哥~你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啊？”

　　“呃……”白净的额头渗出一点汗，沙加明显已经支持不住，只是碍于我的颜面不忍发作。

　　“那是秘密，贵鬼你真想知道吗？”我可不想徒儿待会被卷进六道轮回，只好出口相助。

　　“秘密？”小鬼果然单纯，注意力很快被我吸引过来，“贵鬼想知道！穆先生你告诉我嘛~~”

　　“好，”我轻轻一笑，故作神秘道，“因为沙加哥哥是神仙呀。玉皇大帝命他下凡不准睁开眼睛，睁开的话，马上就要回天上去了。”我盘算着我是不是会进天舞宝轮转悠。

　　“咦！？真的？？”

　　“真的。”我重重点头，反正被封个六感也死不了。

　　“啊～我就说嘛！沙加哥哥怎么这样漂亮，原来是跟七仙女一道的！”贵鬼恍然大悟，我在旁边实在忍不住想笑。可小鬼眼珠子一转又想出新问题：“沙加哥哥，天上的日子是怎么样的？真的比人间长很多吗？”

　　这下我不知道有个好奇的徒弟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贵鬼，时间不早了。沙加哥哥很累，你也该上床睡觉了。”我把小鬼哄进里间，“明天再让沙加哥哥给你讲天上的事情吧。”

　　“嗯…真的要讲喔！”

　　“真的，师父帮你记着。”

　　“好，沙加哥哥晚安！穆先生晚安！”

　　终于送走了小鬼，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看不出来，你喜欢骗小孩。”沙加说。

　　“小孩子相信童话时表情特别可爱。”

　　“鬼灵精！”沙加转过头去骂了一句。小时候大家常常这样叫我，我这个教皇嫡传弟子可不是看起来那样规矩的。

　　沙加执起梳子帮我梳头，纤白的手指插进我淡紫的发。喃喃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收徒弟呢。”

　　“没法子……是命运吧。”我舒服的靠坐在床沿，小时候也都是他帮我绑头发，师父照顾起人来体贴周到，为小孩梳头却很乏耐性。

　　“你知道么，卡妙也收徒弟了，还收了两个。”

　　“哦？”我闭着眼，“米罗当师母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没个正经。”他有点恼了，放下梳子。

　　“呵呵~要不要我也让你当师母？”我转过身，含笑看着他。

　　沙加伸过手来捏捏我的鼻子，“开佛祖玩笑要遭报应的！”

　　“穆，你在这里住的还好么？” 晚上也像儿时一样睡在一起，沙加在我旁边问。

　　“嗯，还行……”我把头埋进被子里，注意到他问的是「住」，又添了句，“刚开始还会睡不着，有了贵鬼以后就不会了。”

　　他笑了，“那孩子还挺可爱的。”

　　我知道他担心什么…那一夜之后，我在教皇厅一直睡得不安稳，做恶梦，还发烧，后来移去了他的处女宫，也是劳烦他夜夜照顾我。我不会傻到告诉他我在这里常常想念处女宫，更不会愿意去触动对圣域丝丝缕缕的牵挂。毕竟，这些也许是我不该想的。

　　小时候我住白羊宫的日子并不多，一来跟惯了师父，白羊宫在山脚下，离教皇厅最远；二来圣域的夜似乎特别黑，总会令我想起那场暴风雪，几次闹下来师父索性给我住教皇厅了。教皇厅的大床很软，睡在上面整个人陷进去好像飘在云朵里，我习惯一翻身就往师父怀里钻。可七岁生日过后那几个月师父又命我搬回白羊宫，那段日子他也不睡教皇厅了，而是夜夜登星楼观星，面具下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凝重。我乖巧的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穆，为师有一个预感。”他说。

　　“是不好的吗？”

　　“……不，也许………命中注定都是必须的……”

　　师父的脸在教皇袍和星光的映衬下显得很苍白，他略微抬首仰望远方的启明星，紫红的眼睛蒙上一层黯然。那样沉痛思虑的表情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接下来的一夜，我的心脏突然灌入一种撕裂的疼痛。我颤抖的蜷缩在白羊宫床榻的角落，裹紧被子还是觉得冷。我隐约觉得师父的预感发生了！远处有两个足以震撼整个圣域的小宇宙爆发。「穆…」「穆…」黑暗中仿佛听见师父唤我的声音，低沉的淡淡的，可是我要到哪里去寻他？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得命运的存在，泪水湿了被角，空留无奈余恨。我只知道这个世上最最疼我怜我的人，离开了。

　　第二天我确定师父真的不会再回来。教皇端坐在厅里，威严依旧，可那已经不是我的师父了。面具后面再没有紫红色的眼睛会对我笑，也没有人会摸着我的头发温柔安慰我。我站在厅下，呆呆的望着自己的脚尖，这是晚饭后的例会，教皇布置完明天的训练任务，大家纷纷散了，只有我钉在那里似乎不晓得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犹豫，这是危险且毫无意义的，正要挪开步子，教皇突然叫住了我。

　　我抬头望他，思忖着他周身的气息为什么仍是那样神圣不可侵犯？许久，想到那副面具已不会被白皙的手指取下来，我慢慢走过去。

　　躺在云朵般的大床上，我背对着他，教皇袍下的身体不是师父，但也不完全是陌生人。一瞬间悲伤、害怕、疑惑多种情绪涌上心头，交织着，我又发起抖来。他伸出手，我吓得差点跳起，但那只手只是轻轻安抚着我的胳膊，缓缓的，有温度的，我更加确定那是谁了，眼泪扑扑簌簌掉到枕头上。师父的话回响在耳边：「命中注定都是必须的……即使是劫数。」

　　梦里我坠入暴风雪，我看见紫竹林，我哪里都找不到师父……胸口刻骨铭心的痛，脑中汹涌的念力澎湃着爆发出来。竹林被撕碎了，细裂的枝干变成凶器在空中乱舞……最后竟都插到了师父身上！！

　　「是劫数」

　　我吓醒了，又一次。

　　大概是沙加睡在身边的缘故，我又梦见了那时候的事，真切得好像一幕幕重演。我定了定神，小心起身，来到隔壁贵鬼的房间。我的呼吸还有一点紊乱，借着月光看到孩子无忧无虑的睡脸，小鬼果然又把被子踢掉了，白白的小腿露在外面，我俯身帮他盖好。轻轻触摸他眉宇间两点白羊座的印记，突然又有掉泪的冲动。

　　回房时沙加已经坐起来了，床头点了灯，昏明的烛光映在他脸上，眉心的朱砂红得好似一滴血。“又做恶梦了？”

　　“没，晚上习惯去帮贵鬼盖被子，小鬼睡觉好像大闹天宫似的。”我故作镇定的说。

　　他睁开眼睛看我，两潭湛蓝的碧空带着淡淡忧虑，直穿心扉。

　　我知道有些事情逃避不了了。

　　“……前几年的夏天不热吗？你都没要来避暑。”这次的探访不会那么简单。

　　他的眼帘又垂下去，似乎叹了一口气。“教皇要你回去，圣域可能……要开战了…”

　　“你会回去吗？”

　　“……会，既然是教皇的召唤。”

　　其实几个月前那个青铜来请我修复两件圣衣时，我已经有些许预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