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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134章 两位新郎的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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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两位新郎的婚礼
◇
第五具逃生舱一点下落也没有。
帕萨突兀地发出古怪的吸气声,奥斯卡甚至联想到打嗝,“帕萨?”
‘第五具逃生舱的求生讯号……中断了。不是正常地关闭……是毁损。’
“什么?”
‘第五具单人逃生舱的求生讯号设备被暴力毁损了……但、但它还在沟槽里未滑出,’帕萨有点语无伦次,‘刚才……刚刚的毁损是求生讯号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求生讯号断去的时候,通讯系统的连通也失去了第五具单人逃生舱。’
奥斯卡烦躁起来,“你说这个做什么?这代表了什么意义?”
‘奥斯卡大人,通讯系统的讯号跟求生讯号是做在一起的,甚至使用同一束电力供应线束。飞船内部发生了事故,有人暴力破坏了第五具逃生舱……是用很粗暴但简单的手段破坏的,没有通过什么器械。’
卢米埃突然颤声开口,‘陛下保佑……’
不知道卢米埃想到了什么,但帕萨联想到的却很不美妙,‘这两位大人,居然在这么危险的时刻里起了争执?’他再度语无伦次起来,‘否、否则的话……精密的仪器是很脆弱,但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他深知逃生舱的结构,‘求生讯号跟通讯设备的零组件都藏在显示屏后方,要把这么大一块显示屏弄坏……就算是克莱维斯大人整个人撞过去都办不到。’
奥斯卡抓住他面前的显示屏,试着用力摇晃那一块东西。帕萨的话是对的,不小心撞上去的力道或许还不够破坏这玩意儿,得刻意从结构最脆弱的地方下手才行。奥斯卡心里乱成一团,“就算他们打架,也不可能打到破坏逃生舱结构的程度吧?”
克莱维斯总是静静地一个人待在阴森森的角落里,除了以前正值读书的年纪,被朱烈斯逼着上课以外,从来不运动;相反的,朱烈斯优雅稳重,却一直在上射击、剑术与基础技击的训练课程,懂得该怎么施力,才能达到打击敌人的最佳效果。他的手白皙修长,看起来很秀气,但光之守护圣的拳头可不是好惹的……女王陛下前往远方的星球慰勉群众时,曾遇到疯汉攻击,当时陪在旁边赤手空拳的朱烈斯仅仅一拳,就把那个足有他两倍壮硕的疯汉撂倒。
帕萨更焦虑了,‘这可糟了!时间不多了,朱烈斯大人怎么会……克制不了自己的脾气?’
‘你们不要胡说!’卢米埃用罕见的激烈语气制止他们的猜测,‘克莱维斯大人这辈子从来不曾对谁使用过他的力量……朱烈斯大人更不会这么做!过去这漫长的二十年里,他从来没有对克莱维斯大人动粗。”
奥斯卡万分焦急,但听了这话仍忍不住感到错愕。朱烈斯的性情峻急刚烈,而克莱维斯又是那种不把人气死就不舒服的脾气。若说长大之后,朱烈斯出于他的风度强加克制,听起来还比较像有那么一回事。他忍不住喃喃反驳,“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这话是克莱维斯大人亲口告诉我的。就算他们发生了争吵……’卢米埃深呼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接下去,‘朱烈斯大人也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对克莱维斯大人动粗,更不用说闹到把这么坚固的显示屏后头的设备都弄坏的程度。与其这样乱猜,还不如朝别的方面着手……那股持续破坏飞船的力量,是来自于欧蜜莉雅公主吧?会不会她有什么秘密的计划……’
“总之,第五具逃生舱的主要设备遭受暴力毁损了,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奥斯卡比卢米埃更心急……他确定重视职责的朱烈斯大人绝对不可能抛下任何一位守护圣不理,要是克莱维斯大人因故无法脱困,那朱烈斯大人只有死路一条……奥斯卡迅速地转着念头,“帕萨,若这整块设备都被暴力毁损,是不是表示……这第五具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了?”
‘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的可……’帕萨的话突兀地中断,通讯设备中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仿佛遭遇到极为严重的事端,‘逃、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了……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了……’
“帕萨?”
帕萨突然尖声叫出来,声音听起来极为可怖,‘第六具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了!’
“你说什么?”奥斯卡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膝盖在他面前的显示屏底部撞了一下、脑袋也不知在逃生舱里撞上了什么玩意儿,一阵发晕。
卢米埃失神地颤声低语,‘……第三次做无人试验飞行的时候,曾把第六具逃生舱的电源拆下来装在飞船主体上……’
这艘六人座的小型飞船上只有六具逃生舱,飞船上一共有玄、伊默、卢米埃、奥斯卡他自己,以及克莱维斯大人、朱烈斯大人,这六个人。
“朱、朱烈斯大人……”
奥斯卡一时难以反应过来,就在此时,帕萨身边突然有人用异常的声音喊出来,‘朱烈斯大人的座船传来警告,重力系统停止运作了!’
卢米埃的声音很低,隐隐带着哭腔,但异常地平静,‘我知道了……克莱维斯大人是发现第六具单人逃生舱已经不能使用了,所以才拒绝抛下朱烈斯大人,一个人逃出那艘即将被毁灭的飞船。他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毁掉第五具逃生舱的。’
“他干嘛毁去?”奥斯卡怒火中烧,“他不想活还有别人想活!”
卢米埃低声哭泣,‘你不懂。’
‘朱烈斯大人绝对不可能抛下守护圣独自逃生的。’帕萨喃喃低语,‘现在,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两位大人一起救出那艘飞船?’
◇
朱烈斯不过是一时心软,克莱维斯已经攀住舱口奋力往上爬,从那具逃生舱里冒出头来。
明知再也阻止不得,“别这样……你明明有机会脱困,克莱维斯。”
克莱维斯的上半身还卡在舱口,听了他这句话,终于忍无可忍,对着他破口大骂,“朱烈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我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要让你这样把我……把我……”
“克莱维斯……”
克莱维斯哽咽起来,“你这么做,跟流放我有什么不一样?”
朱烈斯一时哑口无言,“生命是宝贵的,克莱维斯。你没有必要陪我死在这里。”
“要走也是你走……你才有办法一个人活下去,我怎么成?”
“……你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在极大的痛苦中死去。”朱烈斯扳起了脸,“我不能让你死在这种地方,克莱维斯,这会是我最严重的失职。”
克莱维斯从舱口脱身,“我走了你会更痛苦。”他的语气温和起来,“不要骗我,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朱烈斯,我不会让你孤独地死在这里。”他嘴上说得笃定,腿上却软了,手脚并用地爬到朱烈斯身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身子,“幸好没被你骗了……”
“……明知不应该为此高兴,但我……死前有你作伴……”
“还在自责?”
朱烈斯摇了摇头,伸手去抹克莱维斯脸上的眼泪,张开了口,却说不出话。
克莱维斯将那条银链从怀里取出,“……我真该打你一顿。”
“对不起。”
“……你真要就这么还给我?不要了?”
朱烈斯伸手去接,克莱维斯却缩回了手。
“……但那是我的,你早就给我了。”
“现在又要了?”
“要。”
“好吧……以后不许你再取下来。”
他们的‘以后’转眼就走到了尽头,但朱烈斯没有想到这么多,他只想着,那块光谱石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份,刚刚他亲手从身上剜下来放在克莱维斯怀里的那种痛楚还那么鲜明……或许他这辈子还有无数个‘圣地年’这么漫长,或许他这辈子只剩几分钟,但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让那块光谱石离开他的身体了。
“以后我再也不取下来。”
克莱维斯点点头,望着朱烈斯湿润的眼睛,“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他们的永远,只剩几分钟……
“答应我。”
“可是我们马上就要死了……”朱烈斯摇了摇头,“我答应了你,还有什么意义?”
克莱维斯没有他那么理智,“你就当在哄我,不行吗?”
“这……”
“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
朱烈斯神情古怪,“你是在求婚吗?”
“就当作是吧。”
“你在说什……”
“如果我有资格向你求婚,我早就这么做了。这世上没有我们能长相厮守的凭证……虽然明知道这一点,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应允。”
“我、我们……不需要任何凭证。”朱烈斯故作坚强地开口,“没有人会给予我们祝福,我们也不需要。我知道你的心意,而你明白我的……”
“转眼就要死,你连这点小小的愿望也不肯答应我?”
“我……”
“答应我,朱烈斯,说你永远都不离开我。”
朱烈斯终于没忍住,掉下泪来,“我答应你,克莱维斯,永远不离开你。”
“我很高兴。”克莱维斯轻轻贴着他的脸,两人的眼泪混在一起,湿了脸颊,“真的,能够有你这句话,朱烈斯,我真的很高兴。”他倾身再度吻了吻朱烈斯,把那条银链重新系在他颈上,“别再拿下来。”
头顶上的透明穹顶发出低微的劈啪声,慢慢裂开来;穹顶上方的钢罩则缓缓地变色,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铜绿。驾驶台上的仪器发出了持续不断的警示音,至少十几盏指示灯同时闪动。
朱烈斯视若无睹、听如未闻,轻轻答应了一声,低头抚着那块光谱石,突然一笑,把他一直戴在左手中指上的博纳雪尔族辈戒指取下来,拉起了恋人的手,“……看来你是真的比我胖了一圈,你的手指出了名的纤细优美,居然戴不下……”
“戴无名指。”
“戴无名指……就更像婚礼了。”但朱烈斯毫不犹豫地轻轻替他戴上,“该你了……你也要答应我,是不是?”
“当然答应。朱烈斯,我永远都不可能离开你。无论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我总是在你身边。”他笃定地承诺着,又吻住朱烈斯的嘴唇。
“……这是……新郎亲吻新郎?”
克莱维斯笑起来,搂住了朱烈斯,眉开眼笑地抬起头,望着裂成一块块掉下来的穹顶无色玻璃与上头剥落下来的抗辐射保护漆,“别说没人会给予我们祝福……朱烈斯,我觉得这是婚礼上洒碎花的仪式。”
气氛诡谲可怖,他们心里却只感到一种奇异的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