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持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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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持剑。
秦长乐没有想到，他吹哨召唤他的白驹，却会额外附送了一名黑衣少年。
少年眉眼深沉，自带一种凌然傲气。秦长乐下意识的向他腰间一扫，发现他腰间佩戴着的是一柄七尺长剑。不是刀，但是却很适合少年自身的气质。
刀和剑不同。用刀的人，都是骨子里自带一种爽朗大气。而用剑之人，或锋利，或内敛。或轻巧，或古拙。所以，用剑之人也并不尽相同。
眼前这个少年的剑长而窄薄，就仿佛是他锋利的眉眼一般，倒是极为合适。少年紧紧的抿起了他薄薄的唇，眼睛盯着秦长乐的白马，整个人射出凌厉的剑气。那个眼神秦长乐不会错认，那是不死不休的追逐。
望着那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眼神，秦长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是太年轻了。哪有人对随便遇见的东西就产生这样强烈的执念。过度的追求难免产生难填的欲。望，因为这些难填的欲、望，人才会变得不满足。
秦长乐的马是千里良驹，速度自然是不慢，况且在身后少年那种得而诛之的目光的鞭策下，白马更是权利奔跑起来。而它身后的少年，显然速度更快，秦长乐可以断定，如果他不出手阻止，那么这个少年捉住他的马便只是几息之间的事情而已。
“吁……”秦长乐唇齿微启，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白马的耳朵动了动，迅速的向秦长乐跑过来。在他身前几许的地方停住，白马低下头用脖颈间的鬃毛磨蹭秦长乐的手掌。而这匹白马的眼中，竟仿佛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黑衣少年追着那匹白马而来，在看到白马对着秦长乐撒娇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那是一种猎物被掠夺了的人的不悦，秦长乐一瞬间就认定，这个少年虽然年龄尚小，却是天生的掠夺者。
少年终于还是站在了秦长乐的面前。他望了望在秦长乐身边磨蹭撒娇的白马，皱了皱眉，对秦长乐说道“本来是能够上战场的千里名驹，竟被你养成了这么绵软的性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少年这话说得并不客气，他开口的时候，秦长乐恍惚感觉到了空气中细小的冰渣，割得他脸颊生疼。被自己的幻想逗笑，秦长乐不经意的笑出了声音。他并不在意这个小少年的话，在他看来，哪怕是胯，下任人驱使的马匹，也有着释放自己天性的权利。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一匹好马不仅仅是代步的工具，更是他们度过江湖浪荡的岁月的好伙伴。
既然是伙伴，秦长乐就更没有拘束他的马儿的道理。然而，这些想法，他并不需要说给那个黑衣少年听。几年的江湖飘荡，他到底学到了一些东西，譬如不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看法，譬如也不轻易被旁人的看法所改变。
既然口舌无用，那么就不必枉费口舌。所以，面对少年有些责问味道的话语，秦长乐就只是笑了笑，并不理会。
那个少年见秦长乐并不理会他，便也没有多做纠缠。他的确有些傲慢，那种傲慢深入骨髓，早就融入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之中。然而傲慢并不等于他是一点就着的炮仗，比起发火动怒，少年更习惯的是抿紧嘴角。
就如同方才秦长乐在观察他一样，少年也仔仔细细的端详了秦长乐很长时间。不可否认，秦长乐是长得极为俊俏的青年才俊，他的眼角眉梢都仿佛盛满了阳光 ，而总是微微扬起的嘴角的弧度更是不知道勾住了多少闺秀和女侠的心神。
男子的眉目固然精彩，但是真正让那个黑衣少年的视线长久停留的，是秦长乐从不离身的那柄长刀。秦长乐的刀被他用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少年其实很费了一番心力才认出来秦长乐手里的是刀而不是剑。
可是，确定了秦长乐手中持有利器之后，少年的神情却比方才好了许多。他想要得到那匹马，就并不在意用什么方式。秦长乐的衣着虽然朴素，但是少年还是看得出来，他身上的所用的布料，是江南最著名的云锦。那种料子很少被用来做衣服，因为制作过程实在是太复杂，云城手艺最好的姑娘也要用半年才织得成一匹。
而秦长乐就那么随意的穿在身上，足以证明他并不缺少钱财，所以利诱之途已然不通。至于威逼……黑衣少年想起方才自己在那匹白马的马蹄上看见的标记，默默在心里舍弃了这个想法。
马蹄上烙有一片竹叶的印记，虽然并不起眼，但是少年临行之前，他的父亲曾经特地叮嘱过，让他万莫招惹带有这样印记的人。虽然父亲并没有明说，但是其中的牵扯少年还是能够明白几分的。
威逼亦是行之不通，少年静默片刻，在看见秦长乐手中的长刀的时候却忽然眼前一亮。
“我们比一场，我输了的话答应你一个条件，你输了的话，把你的马给我，可好？”黑衣少年的语气并不傲慢，也并不是命令似的语调。但是他直直的看着秦长乐，不知怎的，就让秦长乐觉得，如果自己不战而退，那将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反倒是方才还在他手边撒娇磨蹭的白马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挣开秦长乐的手，长鸣一声，拼命的阻止秦长乐答应。
但是，战意已经胶着至此，秦长乐断没有退却的可能。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输。虽然，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就与之一战，那是他十六岁之后就不曾有过的冲动事情。但是秦长乐却觉得，偶尔冲动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行走江湖，或许的确有侠名道义的约束，但是归根结底，却还是为了“快意”二字。畅怀舒意今尚在，那他又何必惧战。
解开缠着长刀的棉布，秦长乐无声的默许了少年的邀战。然而，秦长乐毕竟是秦长乐。虽然对手年龄尚小，他也不会因此手下留情。但是若是两个人直接动手，秦长乐总觉得自己有欺辱后辈的嫌疑。有心蒙上眼睛与少年比试，却怕这样的举动刺激到少年，让他以为自己实在羞辱他。
思量片刻，秦长乐最终决定用点穴的手法封闭自己的视觉。因为点穴的动作隐蔽，并不容易被人察觉，所以少年并不会感觉秦长乐在折辱他，而秦长乐自己也不会有欺负后辈的心理负担。
长指在自己的手臂上方轻叩，同时吐出几许内力，秦长乐动作隐蔽的封住了自己的视觉。而后他也不再磨蹭，长刀霍然出鞘，发出铮铮的声响。
秦长乐的人温厚而体贴，然而他的刀却不同。这一次，和他对战的不再是林七，所以，秦长乐的刀法更展现出了它本来就应该有的真正面目。
抛却那些无关的眷恋，秦长乐的刀法中，体现出来的竟然是无情。
大道无情，无悲无喜，无乐无怒。秦长乐的刀中没有情感，甚至，当他握上刀的那一刻起，他为何战，他与谁战，这些对于秦长乐来说，都已经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当视觉消失，人类才会最大限度的调动其他的感觉来弥补这个缺憾。林七虽然对秦长乐极为体贴，但是在教导他的武功这方面却永远都是狠心。他曾经把秦长乐扔在不透一丝阳光的地牢里，除非他能够斩断成人脚踝粗的铁栏杆，否则就永远不能出去。
那次的训练让秦长乐刻骨铭心，却也让他彻底习惯了黑暗。甚至，他找到了对付黑暗的法门。和其他人相比，秦长乐显然更知道该如何利用听觉嗅觉甚至是味觉来判断周遭的环境。他相信自己，却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而林七告诉秦长乐，他在那个地牢中呆了三天。可是，林七没有告诉他的是，其实他已经呆了整整十五天了。那个时候，为了逼迫秦长乐成长，为了让他到达自己必须到达的高度，林七也是狠下心来做了这一切。
林七在秦长乐入地牢之前就想好了他出来之后可能问的问题，故而也提前想好了答案。而为了让他想好的答案显得更真实，他甚至控制了为秦长乐送饭的次数，隔绝了外界与秦长乐的全部接触。
那样的黑暗可能让人崩溃，幸而，最终秦长乐还是挺了过来。
秦长乐倾耳聆听周遭的声音，却忽然感觉到那几乎要刺破他耳后皮肤的剑气。不疾不徐的向侧面翻了个身，秦长乐躲开了少年那来势汹汹的一剑。
方才秦长乐站着的地方，如今已经只剩下了几根飘落的发丝。秦长乐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断发，低声嘟囔了一句“ 完了，答应他毫发无伤的回去的，现在可是已经伤了头发了。”
然而，虽然他语气惆怅，但是手中的刀却并没有慢下来。在黑衣少年落地的瞬间，他横刀一斩，挥出的刀势竟和少年的落地轨迹丝毫不差。
秦长乐满意的听见了一声小小的“嘶……”的痛呼，少年腰间的衣物已经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堪堪渗出血迹来。
然而，也仅仅是这一声不经意的痛呼罢了。少年抿紧了唇，再也没发出其他的声响。他看了一眼秦长乐，而后蓦然握紧了手中的剑。
方才如此激烈的战局，却终归只是两个人对彼此身手的试探。而既然已经摸清了底，对方的功夫也十分让自己满意，那么，此战就没有不再认真的理由。
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剑，却不想，站在他对对面的秦长乐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长刀紧握，长剑如虹！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持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