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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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故人。
晨光熹微。
这些天以来，秦长乐一直都未曾睡得安稳。而到了酒庄，这几个月来他才第一次放下刀睡觉。在大漠的时候，他连睡觉都是抱着那柄七尺如意长刀的。
虽然这一梦极为安稳酣甜，虽然林七特意吩咐了下仆在秦长乐的房间里点燃了安神醒脑的香料，然而常年早起练刀的习惯还是让他在旭日东升的光景猛然睁开了眼睛。在床上又躺了片刻，有些贪恋暮秋时分温暖的被窝，但是秦长乐还是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秦长乐的生活习惯是每一个酒庄的奴仆都需要牢记在心的事情，所以，当他醒来的时候，衣笼上已经放好折叠得整齐的武人服饰。因为他没有用香料薰衣物的习惯，所以衣笼里燃着的是去年采集的梅花花瓣，仔细阴干之后点燃，衣物上会沾染一丝异常浅淡的梅香。
将绑腿仔细绑好，秦长乐兀自开始洗漱。在洗脸这方面，秦长乐素来是喜欢用凉水的，指尖的冰凉让他倏忽清醒，擦干脸上的湿痕之后，秦长乐拿过昨晚放在床边的长刀，踩着微弱的晨光走出了房门。
江湖都道秦长乐少年成名，刀法独步天下。却也不道，他为了这样的刀法付出了怎样的艰辛。最为朋友，林七足够体贴，然而作为师父，林七的手段残酷而不同情面。
对于秦长乐的考验，从他一他出房门就开始了。
江湖传闻，酒庄之地不得擅闯，擅闯之人有去无回。江湖中所有的传闻必然都有夸大的成分，但是到底不是空穴来风。酒庄的玲珑阵是百年前的江湖奇人妙算子的断肠阵演化而来。曾经有“一入断肠阵，家人哭断肠。”的说法，而经过林七改进的玲珑阵比之断肠阵只可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七和秦长乐不同，他并没有那些不合时宜的内心柔软。玲珑阵作为酒庄的护山大阵，只有越发毒辣的可能。而对于秦长乐，他也没有丝毫的手软，不然，这个缩小了的玲珑阵，他怎么可能摆在秦长乐的门口？
玲珑阵根据一天时辰的不同而衍生出二百余种变化，二百余种变化自由组合又成了不可计数的阵法。
作为酒庄护山打阵的玲珑阵需要毁坏阵眼方可破解，而玲珑阵的阵眼却在酒庄之中。玲珑阵为保护酒庄不受旁人入侵而存在，而它唯一的弱点又被酒庄严密的保护起来。两相依托，破无可破。
而秦长乐门口的这个是微缩版，较之护山大阵有许多简略了地方。而经过许多年九死一生的折磨，秦长乐也渐渐发现了破解它的规律。每一次阵形改线的时候，就会有毫末之间的时间空白，而若是抓住这样的空白，就会于繁复的阵型中看出一条清晰的道路。
所以，秦长乐门前的玲珑阵，唯快可破。
深吸了一口气，秦长乐足下轻点，开始在倏忽变幻的阵型中寻找那几毫秒的时间间隔。而他足下的动作亦是迅疾，足尖只是轻轻蹭过地面，整个人却已经掠出很远。空气中只有一道残影，只有在阵法之中的秦长乐自己知道情况到底有多凶险。
林七根本没有给他犯错的机会，如果他踏错一步，就将步入死门。那个时候他就是有本事出来，恐怕也得元气大伤。
秦长乐的目光悠远绵长，却又仿佛凝着一世的寒光。在阵法中飞快穿行的男子就仿佛是一柄泛着寒芒的刀，毫不留情的切开那些阵法中的弯弯绕绕，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冲了出去。
他是一柄刀，并且，是绝世神兵。
阵中凶险异常，但是秦长乐掠出这个阵法只用了瞬息而已。酒庄的仆人对此已经司空见惯，清早时分约定俗成的绝不涉足秦长乐的门口，因此，当他在阵法外面站定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仆人的围观。
身后的阵法随着阵中人的出阵而破碎，秦长乐的唇畔露出一个笑意，恍惚之间，仿佛要和初生的太阳争辉一般。
刚刚已经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秦长乐便没有再运用轻功，而是一边舒活着筋骨一边向练武场走去。酒庄的练武场只为两个人所建，而林七和秦长乐都没有练习暗器和箭矢的习惯，所以练武场没有墙壁，而是用一片松林隔开。
固然古朴，幸而天成。
秦长乐停下脚步。他停下来，为了静心凝听。空气中没有空气划破的声音，若非衣袂翻飞的细碎声响，秦长乐几乎不能察觉到竹林中已经有人。
长剑如水。林七手中的剑长而窄薄，这样的一柄剑并不适合男子，可是却和林七的气场很是契合。他的手很稳，练习的剑招也是普通的招式，刺，挑，戳，扫，每个初涉江湖的平头小子都会的招式。
林七的剑法也并不凌厉，仿若只是信步闲庭。这是很平常的练习，和随意那个门派的剑宗的早课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秦长乐的表情却是心悦诚服。
他此去大漠，几经生死，刀下斩落了无数贼子宵小，刀法自然有所进益，本来以为会和林七的距离稍微缩短，甚至，秦长乐曾经暗自比较过，大胆的揣测自己会不会已经能够达到林七的程度。
然而，结果到底是让他失望了。相别三月，林七的剑法亦又进一层。如今，他做最寻常的动作，但是剑招圆融流畅。他看着林七舞了整整六十四招，却一个破绽也找不出。真正的破无可破，秦长乐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和林七短兵相接，那么不出六十四招，必败无疑。
耸了耸肩，秦长乐却到底笑了。毕竟，那是他的阿七啊，从年少的时候开始，那个男人在他心里就强大如同神邸。
六十四招尽，林七倏忽转身，对着秦长乐长剑一指，道“飞蛮，来。”飞蛮是秦长乐的乳名，林七捡到他的时候，他随身带着的与配上除却姓氏，就剩下了这两个字。
南召的男儿没有取一个女名的习惯，而和南召一江之隔的东具却有给男孩子取一个女名，并且给男孩子穿左耳洞充半个女孩子养，以求能够养住的习惯。南召民风开放，男女皆可读书习武，入朝为官。而东具不同，东具重男轻女，家中的男孩不说多金贵，却是传承祖宗基业的根本。
林七大概可以确定，秦长乐是东具人。因为他的左耳的确被穿过耳洞，而这“飞蛮”二字，大概就是他的乳名。所以，在为他选了长乐这个名字之后，出于戏谑，一直把秦长乐这个乳名叫到了现在。
秦长乐撇了撇嘴，对这个名字不置可否。长刀一寸一寸的抽出刀鞘，秦长乐迎着林七的剑，纵身而上。此战他必败，纵然如此，秦长乐亦没有什么躲避。
刀剑相接。林七和秦长乐的刀和剑出自同一块玄铁，两人同时前刺，搅乱了周遭的空气，破空之声犹然在耳，秦长乐却已经在几十米之外。没有丝毫停滞，秦长乐倏忽腾空而起，在周遭的一棵松树上借力向前，并且硬生生的在空中扭转腰身。
看不见他的着力点，秦长乐长刀一扫，卷起地上的松针，在地上划下深深的刀痕。秦长乐的知道自己如今不可能战胜林七，所以，他的每招每式都是为了将林七逼退。
哪怕是半步。
然而，林七只是抬了抬手。他只是抬了抬手！
长剑缓缓地抬起，而后又缓缓地落下。那些被秦长乐凌厉的刀锋扫起，裹挟着秦长乐冷峻的刀气的松针到了林七面前仿佛触到了什么透明的屏障，全部都落在了地上。而秦长乐却已经看到，那些松针无一例外的被斩落成两截。林七那举重若轻的一抬手，就已经挡住了秦长乐的全力一击。
试问江湖之中，能够挡住如意刀秦长乐全力一击的，又能有几人？可是林七偏偏就做到了，而且做的如此轻松。
秦长乐一招被破也并未沮丧，他的腰身弯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将足下的轻功发挥到极致，秦长乐仿若化作一柄刀，和手中的长刀如意一道向林七劈来。
这不是一招，而是不可细数的若干刀。细密的刀影化作一张大网，倏忽向林七扑来。这一招，他避无可避。若是想要全身而退，必然要挪动脚步。
唇边的笑意蓦然灿烂，在细密的刀影中，印入林七眼底的，就是青年唇畔的笑意。
从来淡漠的眸子微微一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闪而过一霎的寒光。秦长乐的一招一式林七都熟悉，而这一招，他从未见过，不必细想，就知道是秦长乐在大漠之中领悟的。所以，也值得他稍微严肃的对待。
青年很强，这一点，林七从来都是承认的。
刀网扑来只是刹那，但是，就是这刹那之间，林七仍旧找到了秦长乐招式之中的破绽。腕间微微一抖，将原本横削的剑横过来，细窄的剑身抽在了秦长乐的肋下三寸，青年只觉得腰间一麻，便失了周身的力道，有些狼狈的落在地上。
“只攻不守，你大意了。”林七的剑已经收回了剑鞘，望了一眼单膝跪在地上的青年，几个月来的郁结仿佛舒缓了许多，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他半搂半抱的将秦长乐带出了练武场。青年方才被他拍中了要穴，虽然是习武之人，他下手亦很有分寸，但是秦长乐却难免有几柱香的半身酸麻。
“阿七果然是对谁都下手不留情。”秦长乐半身动弹不得，只得靠在林七的肩膀上，由着他把自己抱了出去。
两个人对坐开始早膳，早膳还没有结束，下人便呈上了一封书信。
其实，说是书信实在有些抬举了，那一看就是从内衫上随意撕下来的布片，上面用烧过的木条划了几个字，虽然简陋，但是却很有些风骨。
上面的内容也是简单，仅仅几个文字，道“故人来访。”
秦长乐捏着那片布料端详半响，有些头痛的扶了扶额。故人的确是故人，但是来访，却真未必有什么好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故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