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波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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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波澜。
林七带着秦长乐和林世卿到了这个渔村的村长家。他向来谋而后动，这一次事出突然，他自己的情绪也面临失控，但是却也不是不管不顾。在村长家里，他接下腰间的玉佩，绝白的手指将玉佩一扭，一块精美的双鱼配应声而开，里面一个小小的蜡丸滚了出来。
林七将蜡丸碾碎，而后将玉佩递给村长，对他说道“劳烦给我们准备两间干净的房间，以及一些热水和吃的。”那块玉佩是上等的珉山玉，属于东具的特产，专门供应皇族和富户。也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用来换两间房屋和一些热水吃的实在是亏，但是林七丝毫没有可惜的神情。
村长没有见过林七手里的东西，但是他好歹是整个渔村之中唯一的秀才，单看着几人的周身容貌就能够发现，虽然他们带着劫后余生的狼狈，但是贵气加身，不容怠慢。所以他小心的将林七的玉佩贴身藏好，而后连声招呼自家的媳妇和儿媳为他们准备需要的东西。
渔村地广人稀，家家户户的房屋都有许多房间，村长和儿子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两间平素待客的客房，又抱来了两床松软的被子，方才毕恭毕敬的请林七几人入住。
在房间的分配上，几个人并没有分歧，林世卿独自走进了一个房间，而林七也将秦长乐放在村长家有些硬的床上安顿好。热水和食物很快就被送了上来，两个人各自取用，然后一同关上了门。
村长家客房里的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门一寸一寸合拢的过程中。林世卿和林七对视一眼，然后目光很快错开。那一眼中，包含着一些不予外人知晓的情愫，就如同轻轻提起的旧事，三言两语，粗略带过。
林七鲜少给人这样的目光了。多数时候，他连目光都懒得施舍。而那双欺冰赛雪的眸子里，时常氤氲的是冷漠。那种“坐化脱身外，甲子任翻腾”的目光，就仿佛是常年在佛像前念经的老方丈，虽然体察得到世间的凄苦，却也只是淡漠的道一句“阿弥陀佛”而已。若偏说有一些不同的话，只能说，林七更加淡漠，世人如何与他何干？红尘万丈又与他何干？不记于心，不念于情，仅此而已。
而方才林七看林世卿的那一眼里，带着一些警告的意味，也带着隐藏更深的异样，很多年之后，林世卿再想起那男人的这个眼神，才忽然明白，那是一种类似于“终于”的情感。仿佛很多年前，先于他们相遇之前，林七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然而只是后话了，如今的林世卿只是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热水和食物走进了渔家简略的客房，先是洗了洗手和头脸，然后将还没有干的外袍脱下，开始咀嚼粗糙的食物。
几个栗米面的干粮，一碗蒸咸鱼，一碟炒青菜加上一壶麦茶。虽然看出了他们的身份不凡，但是仓促之间，这已经是村长能够准备的全部了。林世卿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挑剔的人，虽然干粮是粗粮，嚼起来有些略硬，但是终归还是能够补充他透支的体力。大口灌了一口茶水，将干粮咽了下去，林世卿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吃完了那几个干粮，鱼倒是一口没动，林世卿扯过一旁的棉被兀自睡下。他不太明白林七碾碎的那个小药丸的原理，但是也大概知道它的用处，按照酒庄的实力估测，明天就应当有人来救援他们了，而墨色和琪萱必定和酒庄的人一处，所以现在算是一切安好，再也没有让他担心的地方。
心头骤然一松，加上这一天的惊险，林世卿渐渐阖上了眼睛。他需要尽快恢复体力，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比他自己的身体更值得信任。
不同于林世卿房内的沉默，林七的房中显得有些聒噪。秦长乐半坐在床边，靠着床边的柱子，有些心虚的看着林七。
林七抿紧了唇，显得下巴的棱角更加分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肃杀的气氛，时不时扫过秦长乐的眼中仿佛带着刀一样，狠狠的刮过秦长乐的脸。
苦笑着按了按自己断了的肋骨，秦长乐揉了揉脸，讪讪对林七说道“喂，阿七，你别生气了。”肋骨的断裂和其他骨头的断裂不同，“软肋”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众所周知断骨不宜移动。而肋骨断裂之后，每一次呼吸都成了折磨。断骨在胸腔微小的起伏，然后带来剧痛。
习武之人断手断脚都是常有的事，实话说来，秦长乐断了一根肋骨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饶是他这样心性坚韧的男子，也不由苍白了面色。平素柔软的唇如今泛起了苍白，秦长乐的脸上分明带着笑，但是却分明是大病一场的面相。
林七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如意刀秦长乐少年成名，混迹江湖五载，惩奸除恶，未有败绩。所以也就笃定了，受伤之类的事情，他应当早就已经习惯了，因为觉得他已经习惯了，所以就理所应当的不再呵护。
然而，酒庄的人都知道，从少庄主开始习武，庄主就是如临大敌的妥帖保护，甚至连他的手掌磨出了几个血泡，都是庄主亲自给挑破，细心的涂抹上好的金疮药的。而后来少庄主混迹江湖，每每涉险，刀法却越发进益。但是，他每一次去涉足的险情，都是庄主仔细调查好的，并且根据艰险的程度，派出了相应的暗卫保护。
从一开始，秦长乐就是被妥帖的保护着长大的，他的每一次受伤，伴随着的都是林七的懊恼。所以林七这一次会很生气，那种生气不是针对秦长乐的，而是针对他自己。
将村长准备的干净的布巾浸入热水中，林七仔细的为秦长乐擦洗了头脸。秦长乐有些羞赫，但是这些动作的确是小时候做惯了的，锁业也没有太过反抗。根据他对林七多年的了解，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太忤逆他的好。
似乎秦长乐的顺从终于让林七产生了一点点满意，他将为秦长乐擦过手和脸的毛巾丢回水盆，然后给秦长乐掰了一块干粮，并且倒了一杯茶水。
“吃。”林七对秦长乐吩咐道。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再看秦长乐一眼，手下的动作不停，将筷子刺入有些干硬的蒸咸鱼，精准的挑出里面的刺，然后将鱼肉浸入另一碗茶水之中。
渔家的咸鱼做法粗糙，只是抹上盐然后暴晒，吃的时候大火蒸熟而已。这样的做法难免腌臜，若不是迫不得已，林七不会让秦长乐吃这种东西。然而他也知道，秦长乐如今这样的状况，必须补充一些盐分，所以将鱼肉泡在茶水里洗涮一下，好歹要让秦长乐吃一点。
秦长乐看着林七的动作，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这大概……算是原谅他了吧，秦长乐这样揣测着，然后也掰了一块干粮，凑近林七嘴边。
“阿七，你也吃。”他注意到了，林七还穿着平素在酒庄穿的常服，心念一转，就已经明白了林七听见他落水的消息的时候，必定是急了。而且林七涉水而来，体力的消耗并不比他少，纵使有一身的内力撑着，恐怕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能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个人的呵护呢？心头涌起一种酸涩的情绪，秦长乐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谁攥了一把，又酸又疼。
林七瞥了他一眼，手下挑刺的动作不停，却还是就着秦长乐的手咬下了一口干粮。干粮是蒸熟之后回锅的，虽然还有热度，但是难免干硬，林七在嘴里咬了半天却总觉得咽不下去，秦长乐见了连忙将手里的茶杯抵到林七的唇上。
就着那一口茶水，噎在喉咙里的栗米面总算是被顺了下去。
那是他家飞蛮的杯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林七微微挑了挑眉，抿紧的嘴角松了一些，方才积压在心头的抑郁仿佛也轻快了不少。
一碗鱼其实也没几块，林七的动作迅速，很快就挑完了刺。见林七已经忙活完了，秦长乐便不再掰干粮凑到林七嘴边，两个人迅速的解决完眼前的食物，将碗筷简单收拾，便一同走向床铺。
秦长乐对和林七睡一张床的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疑议，在他刚被林七捡到的时候，就是窝在林七的床上睡的。那个时候他还是小豆丁的身材，林七也只是少年身量，林七的床又大到了空旷，两个人凑在一起正好取暖。
而如今，渔家的床有些狭小，两个人又都是身量已足，秦长乐自动到了内侧，贴着墙壁躺下，然后林七也躺了下来。秦长乐的肋骨有伤，不能侧卧。两个人并肩躺着的时候，床铺狭窄得林七快要掉下去。所以林七侧着身子躺好，伸手微微拥着秦长乐劲瘦的腰。
秦长乐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腰间，半响之后，他适应了腰间的温暖，便不再动弹，缓缓的沉入了黑甜的梦。
他太累了，在身旁的这个人身边，就这样好好休息一下吧。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秦长乐终于安心的让黑暗侵吞了自己所有的感官。
这一天的惊险，艰难，生死，不安，终于在一个人的怀中，烟消云散。
听着耳畔沉稳的呼吸，林七微微睁开了眼睛，拨开怀里的人额头的碎发，露出青年光洁饱满的额头。将一个吻轻轻的印在上面，感觉到嘴唇接触到的肌肤，林七也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知道，那个夜里他对自己许下一个怎样的承诺。林七对自己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怀里的这个人再受伤，哪怕是他自己，也绝对不能伤害到他。
倾他一生，护那人喜乐安康。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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