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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踏马北上寻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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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草原总是静谧而美好的。
没有如京都一般喧闹的人群,也没有吵嚷的大街。远远望去,翠绿的草地与苍茫的天空连在一起。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令人感到舒心,放松。
白云染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所以醒来的时候着实不早了。揉了揉惺忪的眼,正想着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便听见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虽然四周没有其他人,但她还是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她理了理昨个儿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包袱,又行至一小湖旁整了整了自己的衣冠。这才回来牵了马,一本正经道:“马儿你定是饿了吧?不然刚刚怎么就听见你肚子咕咕地响呢?”说罢还有模有样地拍了拍马背。
天上的鸟:“......。”
身旁的马:“......。”
白云染本想此番回西鼋,虽然故人已不在,但还能看看旧景,倒是多一点安慰。可回到这里她才发现,这儿早已什么都没有了。
西鼋只是一个小小的部族,全族上下大概也只有五千人。西鼋没有自己的城,只是一个小小的聚落,类似于中原的村子。
而现在,莫说是村,连半点曾经有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可白云染记忆中的西鼋却仍然停在九年前,月牙湖旁的草比四周的要高些,绿些。茫茫草地上,月牙湖就像是一颗明珠,从远处望去,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在发光,若是有风,那光便会一闪一闪的晃动起来,像跳动的星星。
月牙湖是西鼋唯一的湖泊,也是西鼋唯一的水源,是整个西鼋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以前她便常常同阿华到湖边玩水,她不会水,胆子却比会水的阿华肥多了。每每这时,正在湖边饮马的霍齐就会出声制止她。霍齐是西鼋的神箭手,据说只要他能看见的东西,若出箭必中。可是她却不以为然,阿爹的箭术高超,是连霍齐也比不上的。
西鼋在漠北南端,骑上马再往南走个四五时辰,便是漠北与漠南的交界了。
漠北与漠南的分界是一大片戈壁滩,原本是极其缺水的地区,却孕育出了库尔湖这一奇迹。
据说当年汉武帝派大将军卫青率前将军李广、左将军公孙贺、右将军赵食其、中将军公孙敖、后将军曹襄,统率骑兵5万出代郡与匈奴一战。在此战役中骠骑大将军霍去病与大将军卫青大胜而归。而漠北之战的地点,距离如今的西鼋仅仅只有几里之遥。
阿爹便常常跟她讲漠北之战的细节,妙处。她虽对军事兵法无甚兴趣,却仍听得津津有味。而如今,这些人,这些景,却早已变成烟,随着风飘散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西鼋,也只永远存在在她的记忆里了。
便是因为这样,她看到这样的西鼋,便有些伤感起来。
想了想,她便上了马,往东而去。
漠北多山,从西向东,蜿蜒着阿尔泰山、唐奴山、萨彦岭、杭爱山和肯特山。漠北也多大河、湖泊,色楞格河、鄂尔浑河、鄂嫩河、克鲁伦河、额尔古纳河、库苏古泊、乌苏沙泊、乌留淖尔、喀拉湖、慈母湖等湖泊散布其间,山河交错,湖泊纵横,水草丰美,故历代北方各草原部落都在这里生息繁衍,此消彼长,相互融合,共同生活。而这里面就包括在萨彦岭南端的漠尔汗国。
与西鼋不同,漠尔汗国是一个国家而并非是一个部族。漠尔国的大汗为了与漠北各部族打好关系,曾派人来访西鼋,后来西鼋也派了使者到访漠尔国,从此两个地区之间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彼此往来密切。
而此番白云染便是要去这漠尔国见伊莫图。
伊莫图是漠尔国大汗的长子,也是公认的下一任大汗,白云染曾与伊莫图相处过一段时日,那是她最伤心和痛苦的时光。
到达漠尔,又是三日后了。
大漠的人与中原人不同,他们热情豪爽。于是当白云染道明自己的来意后,便被他们请入宫中。
堪堪半个时辰,她便见到了伊莫图。
九年了,伊莫图已经从一个莽莽撞撞的小子变成了整个汗国的统治者了。
他的王妃站在他身侧,身着一袭绿裙,见到她,微微行了个礼,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恬静而温柔。
白云染也朝她微微的点点头,伊莫图朝王妃望了一眼,王妃便微笑地退出房外。
不一会,就端了两碗温热的奶茶。
伊莫图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我还能再见到你。”他说的是蒙古话。
“伊莫图,这么些年,我也没想到有重逢的一天。”她回道。九年来没有说过蒙古话,说出口却还是如此的纯正与流畅。
“赛马去吗?”他提议。
白云染摇摇头:“我现在有些累了。”
伊莫图点点头,道了一句:“今日你便好好休息罢。”便退出房外。
白云染待他替自己将房门阖上,才将桌上那两碗奶茶一饮而尽。
她想,她为何要来寻伊莫图呢。毕竟她并不是想蹭饭这么简单的。
或许,她只是需要对过去告一个别吧。毕竟如今回忆中仅存还在的人,也就只有伊莫图而已。
第二日白云染起了个早。
她昨晚委实睡得不错,朦朦胧胧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在京都。
她洗漱完毕后便四处逛了逛,她的衣着与样貌都与宫中的漠尔人有些不同,于是整个早上,白云染便觉得自己已被全宫人的看了个遍。
她心有余悸,索性整个下午都待在了房中休息。晚些的时候伊莫图过来,她才起床不过一刻。
“我今日总听到人们说宫中出现一位貌美如仙般的女子,找人询问才知道是莫瑶你。”
白云染朝他翻了个白眼,摘了颗葡萄往嘴里送:“你们漠尔的葡萄不错,真甜。”
伊莫图哈哈一笑道:“怎的?中原的葡萄不甜?”说罢,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白云染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个半死,一不留神就将整颗葡萄吞了下去。
她剧烈地咳了起来,同时轻轻地将被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大汗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昨日莫瑶才见过雅达王妃,既贤惠又温柔,大汉可得好好珍惜。”
伊莫图有些尴尬,收回了放在桌子上的手,问道:“莫瑶这次回来,便还要回中原去吗?”
白云染点点头:“自是要回的。”
“那你此番前来,是......?”
“实不相瞒,我回来看看西鼋,顺便到你这来吃几顿好的,养足了力气回去。”
伊莫图:“......。”
白云染打算在漠尔待三天,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便应了伊莫图赛马的邀请。
他们从宫中一直骑到萨彦岭山脚,才堪堪三个时辰。
下马时白云染早已精疲力尽,那伊莫图却连气息都没有乱。到底是离开草原九年了,体力竟大不如少时了。
伊莫图扶着她在地上坐下,拧开了水袋,大笑着递给了她。
白云染接了过手好一阵才喝了一口,叹道:“已多年未曾这般赛马了。”
萨彦岭是荒芜之地,四周实在是没什么景可看,伊莫图便看着白云染,道:“我以为你这次回来,是回心转意,原来是我想错了。”
白云染笑了笑,也不顾地上如何脏,便躺了下去。
伊莫图也学着她,躺在了身旁。
“你还记得吗,第一次遇见你,是在西鼋。你和宇哥哥在在帐中说着话,一出帐就同我撞了个满怀。”
伊莫图笑出了声,答道:“记得。”
“那时我还无法接受阿爹战死的事实,那是我最痛苦消沉的时光。是你,带着我赛马,抓野兔,还有牧羊。”
伊莫图将手枕在了脑后:“你说的我都记得。”
“那日你带我赛马,便也如今日这般,痛快,逍遥。”
“可惜你最后还是跑了。”伊莫图苦笑道。
白云染却突然转过头看着伊莫图:“如果可以重来,我定不会再跑了。”
伊莫图也转过头道:“这世上,时光本就不能重来。”
“那今生,我们便做永远的好朋友。”说罢,白云染朝他伸出了手。
他紧紧地握住:“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站起来,道:“我们再赛最后一次马。”
他豪爽地笑了:“好。”
到了宫门外,白云染朝伊莫图挥了挥手:“此生,有缘再见了。”
他点点头:“一定。”
白云染扬起马鞭,朝来路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