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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此恨绵绵无绝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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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前线捷报频传,说是皇上在短短一个月里,已与漠南武国停火并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息夜必须在三日内退兵,日后不得再进犯陵海关。原本占领的蒙、瀛二城不必归还,但息夜必须对大恒称臣,每年须上缴规定种类的贡品与一定数目的白银。
朝堂上议论纷纷,有的人认为停歇了战火此战为胜,也有的人认为大恒凭借着两座城才换来的和平,此战实为败。但总归息夜国退了兵对大恒俯首称臣,阴山一带的百姓不必再因战争而流离失所,这是好事。
这几日这事从朝堂传到后宫,便又是一阵浩浩荡荡的议论,听得白云染耳朵都出了茧。
如果说六年前的她还会为在战场上的叶宸慕日夜担心,一听到风吹草动就提心吊胆;那么现在的白云染便只会当成听到了一个八卦。
何谓八卦?八卦便是听听便可,大有给人一种与我无关的感觉。
于是当子衫第三次跑到她面前,夺过她手中的糕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上再过二日便要回宫时,她只是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又用帕子幽幽地拭了拭嘴角。
子衫看着她轻描淡写的反应,顿时傻了。
“子衫,不是我说你,你前日惊慌失措地跑进殿中,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你说的是‘娘娘,奴婢听人说皇上四天后就要回宫了。’昨日你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我以为又怎么了,结果你开口就是‘娘娘,奴婢今日听闻皇上还有两日便可回到宫中了’今日你又是如此,叫我如何不是这个反应?”
子衫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奴婢还不是看娘娘这几日星期不佳,便想寻件开事让娘娘开心一下嘛。”
白云染默了一默,才恍惚笑道:“他就要回来了,我可真是开心。”
丁小六再来寻她的时候,距离叶宸慕回宫只有一天了。
还是在御花园,还是在那株已经落败的桃花前,她孤独和倔强的背影一下子映入他的眼中。
他静静地行至她身旁,叹了口气,道:“既然还有爱,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白云染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爱着他,但我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他。”
“恨一个人,便要恨到这个地步吗?”丁小六抬高了声。
白云染闭了闭眼,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道:“骑着马从京都往北走,一直往北走,出了陵海关,便是漠南,到了漠南还不能停,还要一直往北走,穿过了戈壁滩,途经了库尔湖,就是西鼋。”
“西鼋人善良,热情,好客,虽然这样,骨子里却流着为家乡而不低头不认输的热血。九年前,有一个小姑娘,她跟着一支商队一路南下,到了江都,遇到了一个她觉得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结果九年后她发现,早在六年前西鼋上上下下五千条性命,恰恰就是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下。她最好的姐妹亦是如此。”
她近乎崩溃道:“如果这都不能成为恨一个人的理由,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汀香阁丁小六阁主。”
丁小六神色凝重了起来:“我作为一个江湖中人,日日在刀口舔血,见过无数恩恩怨怨,你一刀我一刀,最后世世代代都为上一代的恩怨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白云染却突然笑了,将视线从落败的桃花移至丁小六的脸:“你知道,他若死了,我便也不会活着。”
丁小六叹了口气:“既然你自己选择的路,我便不会再劝你,但作为挚友......”
他突然将她揽入怀中,附在她耳边轻轻道:“我想为你做最后你想做的。”
她将头枕在他胸口:“谢谢你,我的挚友。”
等待总是最漫长而难熬的时光。
叶宸慕回来那天,文武百官皆站在通往圣华殿的必经通道上迎接。丽妃赵梦丽和馨妃赵红绣则双双站在宫门口紧紧地盯着前方。
原本身为皇后的白云染也应外出迎接,却借着身体不适而留在了承欢殿。
见白云染若有所思的盯着棋面,坐在她对面同她下着棋的子衫简直快要跳起来了。见白云染半天也没有出去迎接圣上的意思,径直站起身来大声道:“娘娘,圣上就要回宫了。”
白云染点点头,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子衫急道:“娘娘怎的不去迎接?难道要让馨妃和丽妃抢了风头?”
白云染扶额:“子衫,你这棋,是下还是不下?”
子衫叹了口气,又坐了下去,心不在焉地下了一步。
“将军,子衫,这把你又输给了本宫。”
子衫:“......”
此刻宫门,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朝宫门走来,行至宫门口,全队蓦地停了下来。领头的将军下了马,掀开了身后那顶轿子的帘,叶宸慕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赵梦丽和赵红绣见状忙迎上前去。文武百官则齐齐跪下:“臣等在此恭迎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叶宸慕微微扯了扯嘴角,下意识朝四周一望。
没有她的身影。
“众爱卿平身。”他道,声音却令人有些发寒。
众人皆面面相觑,却只有叶宸慕自己知道,他将近半个多月来,有多想念那个人。
于是当他第二日来到承欢殿见她正同子衫下着棋时,便微微有些愠怒。
待子衫退了下去,他才缓声道:“阿染,我回来了,”
白云染看也没看他,就着他的话道:“你回来了。”
叶宸慕抓住了她的手腕:“阿染,你怎么了?”
“不要这样叫我!”她突然叫出了声。
他一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咬牙切齿道:“是谁说让我御驾亲征,是谁说为了她,是谁说过要等我?”
白云染用力拼命想挣开他的手:“我巴不得你永远不回来,我不想看见你。”
他闻言竟笑了:“原来是这样?”
她冷冷道:“放开!”
叶宸慕像是没听见似的,笑道:“皇后希望我死在漠南?”
“我叫你放开我的手!”
“朕在问你话。”他有些怒了,竟吼道。
子衫闻声赶了过来,叶宸慕回头看了她一眼,喝到:“出去。”
子衫大概没见过这样的叶宸慕,疲惫的脸上带着的那丝绝望和痛苦另人心疼。
白云染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我做梦都想亲手杀了你。”
叶宸慕闻言却放开了手:“是吗,那朕就等着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