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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林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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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饭煮好,女孩从凳子上蹦下。
回过头把带倒的凳子扶好,又看了看锅。锅盖盖着,屡屡热气从缝隙处飘出。
女孩迈出几步到锅前,从新加了些柴火。看着所剩不多的木柴,女孩叹了口气。
等会就去后屋把大父砍好的柴抱些过来。
把柴往里添了添,避免烧到一半带了火的柴火掉出从而引发火灾。
家境贫寒,真的要烧起来,也是一种损失。
控制好火候,女孩拍了拍手,拭去脸上的汗珠,使得本就有些灰扑扑的小脸又增了几条黑痕。
走出屋外。天色微亮,天空中还有几颗星星一闪一闪,月亮挂在空中,散发出暗淡的光芒。
清晨的天气有些凉。
这般早的起床做活,即使刚开始不适应,几年来也早已习惯,刚开始年纪太小,只是做些轻便的活。待稍稍长大了些,便事情也就越来越多。
她是养女,大父捡到了她,林家收养她长大。她存了报恩的心思,无奈年纪太小,只能多做些家务活,除了砍柴之类的重活,家中事务俨然已经被她包揽。
她尽自己所能多多报答。还有不多的时日,她就要离去。每每想到此,她也只能叹气。而每次见她小大人似的愁眉苦脸的模样,林母都会开颜,用那根粗糙的手指点着她的额头。笑她小小的人儿怎的那样多愁绪。
她不能多言,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她尽管知道,却不能告诉他们。只能又是一口叹气,使得林母笑容更开。
更甚至,得了个“小叹气儿”的名。初时只是林母笑着叫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父也叫起了这个名字。时间久了,竟是当小名叫唤。对此,她也只能哭笑不得的应着。彩衣娱亲,也好。
原来的名字渐渐少被提起,然而她自己却是死命也忘却不了。
管彤,诗经有云“贻我彤管”。
这样好的一个名字,却应着那样一个命运。
管彤,性孤戾。卒于秘境。
短短几个字眼压于心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午夜梦回间,休息不能。
女孩苦笑,若可以,她只想做林家父母的“小叹气儿”过个平安苦乐的凡间日子。只是,每次那跳动的心,沸腾的血液,都在告诉她,她并不甘心于这样的生活,尽管另一条路斑驳荆棘,困苦重重,她也想要去闯一闯,去拼一拼。
路是她选的,便是如原著同样的结果,她也不会后悔。
无论言行如何收敛,她还是前世的样子,骨子里透着一股气,一股不服输的气。
同破旧的门一样,屋内也是破的可以。未经打扫,房檐上都是蜘蛛网,网上黏了几个虫子,有蜘蛛渐渐靠近。
从大堆的木柴中挑出一些,拿出绳子,将它们捆在一起。牢牢的捆好后,管彤蹲下身子,将柴背在身后。复又朝厨房走去,说是厨房,也不过是个破旧的屋子。里面添些常用的厨具,大部分都是大父亲手做的。
贫困使人多才。
木床,木凳,木碗,等等。林家父母的手艺都很巧。
将柴放好,关掉火,饭也差不多了熟了。听到外面的动静声,管彤笑笑。
把饭添好,摆放在木桌上,又拿出几碟腌制的咸菜摆在上面。便往外走。
走到门边,乍然一转身,果不其然,逮到了一个“小老鼠”。
“小老鼠”一身破布农衫,身形瘦小,轻着脚步偷偷摸摸的向木桌前进,一只手摸着肚子,一只手捏了菜就要往嘴里放。余光瞥见一抹身影,身体陡然一僵,嘴巴大张,菜被捏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时间就着那个姿势僵在那里。
模样甚是滑稽。
“小老鼠”名叫林柱,林家父母亲身的骨肉。年长管彤几岁。管彤却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看待,宠着他,护着他,伴着他长到现在。教他事实道理。
毕竟,她待不了多久。有林柱在,她走后,林家父母也算有了依靠。
看到弟弟这副滑稽的模样,管彤绷着的脸绷不住露出几丝笑意。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清闲的模样,等着那人前来自首。
林柱今年十二岁,普通人家十二岁的孩子已是半个大人。他确不似村子里大部分的男孩一般老实。也不知道是怎样长的。尽管是快要娶亲的年纪,也算是家中撑起小半个天的人,确是一幅圆滑的样子,滑不溜秋,机灵的很。
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
瞥见管彤严肃的脸,眼里的几分笑意。林柱快速把菜丢进嘴里,向管彤窜去。
嘻嘻哈哈的模样“彤彤,早安啊!”
林柱面上堆笑,心中却在叫苦。不是他没有兄长样子。初时,大父把管彤带回。他还记得那一天天气微凉。他在院子中见到大父怀中的管彤,小小的人儿,圆溜溜的黑色眼珠,红彤彤的小脸,像手中的苹果。大父告诉他那是妹妹,也是他的玩伴。
他想,玩伴不就是拿来玩的伙伴?林柱兴致勃勃,于是他就被好好“玩”了一番。
放了一只虫子,晚上被窝里就有了一窝老鼠。
碗里偷偷加了一些盐,吃饭时就品尝到了似酸,似甜,似苦,似辣,似咸的“五味粥”。
如此这般的事情数不胜数,捉弄人反被狠狠捉弄。林柱心中那个“妹妹”的粉红泡泡被戳的一干二净。
小小的林柱从此心中住进了一个名叫管彤的大山。
大山巍峨。
唯一降住他老老实实地他的妹妹管彤。
而管彤似笑非笑的样子也恰恰是最能慑住他的。
管彤一脸严肃,林柱更觉紧张。手足无措,一向高速运转的脑子短路了。
未经思考“吃了吗”脱口而出。
他欲哭无泪,这是他平常与人寒暄的话。
饭香袭人,确是此时他最不想闻到的味道。
林柱一幅悲愤的恨不得将话收回的样子,管彤见好就收。笑着道“可知错了?”
林柱乖乖回到“或饮食,或坐走;长者先,幼者后。管式家规第十条”
管式家规,管彤拟的家规,对象只限于林柱一人,只限于她们二人之间。
管彤笑容更深。“然后呢?”
林柱悲愤“犯规者,五斤苹玫”
苹玫,一种果子,色红,味道甘甜。长于后山林间,数量多,不仅小孩喜欢,大人也颇多喜爱。
可惜,苹玫附近遍满痒痒草。
痒痒草,顾名思义,一种使人发痒的草。不伤人,却使人全身痒痒。
卖不了多少钱,却会痒上一天。除了孩子便很少有人去摘。
苹玫后山有很多,林柱多采些回来,林家父母也能吃些。她还记得,苹玫也是阿母的心头好。
想到苹玫甘甜的味道,管彤笑容更甜了。
这边林家儿女之间“爱的互动”,那边卧室里林母一脸愁容。
“还是没有找到吗?要不要再找一找?管姓虽然不常见,仔细找找,可能会找到也不一定”林母劝着。
林父眼中闪烁,吸了一口烟卷,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找了这么些年,真是有其人家,早就找到了,还能等到现在?要我说,还是安安心心将彤彤养大,给柱子纳了做媳妇,亲亲热热的,咱们又是一家人了,你也不用担心舍不得,多好?偏你不同意,非要找到彤彤的亲身父母,如果真的找到了,心疼的不还是你?”
林父捡到管彤的时候就有着把她做童养媳的想法,只是林母反对明明舍不得,却也要坚持找到管彤的亲身父母。
“再找些时候吧,往远些时候找,总能找到的”林母倔强。
丈夫不懂,若是普通孩子,留做媳妇也罢。偏偏是管彤。自己虽然没有读过书,却也知道与村里一溜的“翠”“红”等时尚的字眼。管彤这个名字的不同,“管”字姓,何止少,她有生之年从未听说过。若仅仅是这些,还能说是林母的自己的边扭。可是,眼睁睁看管彤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显露的与旁人的不同。那远超同龄人的成熟,那举手投足间的不同。林母看着,一寸寸的灰了心。还有当年管彤身上的穿着的布料,常拿针线的她又怎能无视那件衣服的价值。还有一块看着便知道不斐的玉佩。她舍不得,多年的养育,管彤乖巧懂事,她早已把其当做亲身女儿。她不止一次的想过放弃寻找,一家人过着平凡安乐的日子。可是她更舍不得,彤彤一生就在这个贫苦的村子里度过,一顿饭吃半碗,留半碗下一顿吃。
她知道丈夫的想法,从来温顺的她只是无奈,不能同意,彤彤不该属于这。
林母不知道管彤小孩的身体里是大人的灵魂,尽管管彤一直谨言慎行,努力模仿孩童的样子。然,林母有了心事,日日观察,时间久了,却也看出了不同。如此,竟让她更加坚定的要找的管彤亲身父母的心绪,她从未像管彤隐瞒其没有含林家血缘,也从来没有改了管彤姓林的想法。
管彤也一直认为能在林家长大,是她的幸运 。
“彤彤本该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我们连饭都吃不饱。”林母的声音含着坚定。定定的看着林父。
她将她视为亲身骨肉,便只盼着她好。
她盼着她好,便永不会拘了她。
她当有更广阔的天空,她期待她翱翔。
林父闻言,不再多话,只是更大口的吸起烟卷。
屋子里静了下来,烟雾缭绕,模糊了林父的样子。
屋子里都是烟草的味道。迷蒙了林母的眼睛。
未久,她挂起笑容,她听到枕边人的声音。
“过些时候把玉佩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