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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味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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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办酒席的钱,已经足够一家三口喝一壶了。乔安老早就出了门,打算去河边雇人捞鱼。村里的小孩常年在这条河边守着,一手抓鱼的好本领。哪家哪户想偿个鲜,意思意思给这些孩子一点辛苦钱,就足够得个四五斤的鲤鱼或草鱼。
乔安知道什么都能省,酒席的钱不能省。酒席办的不好,一是打岳家的脸,二是让新嫁郎在村民面前不做脸。可是钱这玩意,不是想一想就能多出来几个。姜堰倒是打算好了,凉菜都不贵,就是几个主菜,都是要有鱼有肉的。
买鸡是不划算,这个节气还没几家卖鸡的,价钱吃不消,可是一桌上半只鸡,也不太好看。因此打算做个糖醋鲤鱼,配个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烧个猪蹄髈。大菜就齐活了。算下来得要办二十桌,一桌得做十个人,流水席要开两轮。因此分量是必须要足的。
李家赶的很,说好了是两天后,就怎么也不变了。乔安那一百文是加在菜钱里拿去买了便宜的素菜。荤菜都是由赵云虎去镇上订。
乔安给孩子们拿了几文钱,又往家里走,姜堰正是头疼的时候,瞅着乔安回来,一把抓住他,眉头紧皱,这些天他那眉头就难得舒展两回,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二郎,你也知道我的手艺,做的菜怎么好上?这村里的郎君们,我也是看不上他们的手艺,请镇里的厨子来,钱上头也吃不消。”
“这事儿不难,你等等,我们晚上试一试。”乔安对自己的手艺倒是自信非常——他那大半辈子,就耗在玩游戏和做菜上头了,新郎官定然是必须在酒席上坐着喝酒的,因此打算自己做好调料,凉菜简单,热菜也只需要帮厨的掌握一下火候,大菜的小鸡炖蘑菇和猪蹄髈都是需要前一天晚上小火煨的,也不费做酒席的时候。
若说这家里最有主意的,也就是姜堰了。他虽是个哥儿,可是天生了拿主意的人,他未出嫁时就主家,出了门子就更是将赵家管的有条有理。赵云虎和赵云澜,没一个不服他的。
“乡亲们都在说,今年赋税又要涨了。”赵云虎垂头丧气地走进来,肩上还扛着锄头。他浑浑噩噩地回来,连锄头都忘了放。见姜堰要发气了,才立马机灵百倍地跑出去放了。走进来之后,自个儿坐到板凳上,从怀里掏出不知谁给他的叶子烟,烟熏雾绕的开始抽。
直到他自个儿被呛的受不了,才碾熄了火。
姜堰深吸了口气:“只晓得在我们庄稼汉身上刮油,那些个大老爷肥肠满肚,没见他们缴什么税。”
于是一家人统一的不说话了。
要娶亲,办酒席,没一处不花钱。
赵云虎勉强的笑了笑,拍了拍乔安的肩,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没什么,只是你恐怕要晚上一年半载才开的了你那吃食铺子,凡事有大哥我呢!”
一家之主,要肩负一个家,所有家人生活的重任。以前是他们两的爹,现在是赵云虎,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这是沉重而甜蜜的负担。
日子总是会比人们想象中的过的快一些,至少在乔安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已经临近婚期了,一家人慌慌忙忙,最终还是准备好了成亲应有的一切准备。而作为准新郎的乔安,却意料之中的得了结婚恐惧症。
他在装扮好的新房里给自己加油打气:“我知道,我一定应付的来,不就是结婚么,不就是负担起另一个人的命运么……”
自言自语戛然而止,他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自己——他从未尝过家庭的滋味,更不懂如何去维持一个家庭。于是这种茫然无知,变成了恐惧。
不过李大哥儿此刻却轻松百倍,他在房间里看书喝茶,书面上斗大两个字《中庸》,里头却是偷梁换柱的《聊斋》,他看的津津有味,时而发笑,时而愁眉苦脸。及至他家大哥进来了也浑然不觉。
狗熊兄咳嗽了一声,觉得自己这个兄弟,不仅长的不好看,耳朵也不太好使。
李大哥儿立马放了书,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反应过来后又端端正正地站起来,老老实实地说:“大哥。”
“嵘哥儿,你的婚期将近,倒是不心焦。”狗熊兄以为整个李家都是自己的,因此也不把李大哥儿的房间当李大哥儿的,自作主张就坐到了唯一一把椅子上,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鸡毛,故作温柔道,“那赵二郎你也见过了,虽没见着人的面,话是说过了。那人虽说长的哥气了些,举止还算是大方,不算是辱没了你。”
“你这也算是下嫁,因此受了委屈也别憋着,哥家总有我给你做主。”狗熊兄说着,自觉得意,自家的大哥儿在家可以不受宠,出去却不能受委屈,那就是给自己家不做脸,他想了想,又说,“那赵二郎面嫩,估计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你过去了也要好好持家。”
“嫁妆怎么也不会少的。”
李大哥儿大名慕嵘,因李家家主在他出生前倒是有过厚望,不管男女,先取了这个名字,是希望嵘哥儿能成为一个不寻常的人。然而越长大越发现,这哥儿除了长相不寻常,还真是个普通到极点的哥儿。因此由于是长非嫡,庶父出身又不是很好,在李家很是不受宠。
“哥气?”李慕嵘不解,“听小松说,那赵二郎是铜铃大眼,血盆大口,面若关公,又黑又壮。”
李大公子刚喝了一口茶,此时是全部喷了出来,略一思索前因后果,立马明白了,于是忍俊不禁:“小松说的恐怕是赵大郎,倒也差不离。二郎却是丹凤眼,挺鼻梁,翘嘴唇,自带着艳气。却清爽,像个皮白面嫩的小相公。与你倒是绝配。”
“我知道我长的像爷们,大哥就别笑话我了。”李慕嵘倒是十足的没心没肺,不觉得伤心,自幼被嘲笑长相,如今已经百毒不侵了。
他只知道,他在这个家没亲人,他的生父不敢认他,当面也只能称他大哥儿,从小没在生父身边待过一天,后来生父生了弟弟,一门心思在儿子身上,再没关心过他。嫡父也不喜欢他,因他白占了长哥儿的名头。兄弟们只会欺负他,因此对这个家毫无眷恋,实在没有任何感情。
总之从一个大一点的院子,搬到一个小一点的院子,或许还要自由快活些。那日与赵二郎说话,可见他不是个胸无点墨,恶毒刻薄的人。以后的日子再差,也差不过之前的十八个年头。
然而他倒是也有微小的愿望,希望婚后能与赵二郎感情渐深,他是个不曾尝过温暖的人,因此别人对他好一分,他能对别人好上十分。
两个人,一个对成亲充满恐惧,一个对成亲充满希望。
“这是什么?”姜堰在灶台边看着,乔安动作麻利的在那切菜拌料。乡下人吃饭图个饱肚。至于味道,那是大老爷们才注意的玩意,因此瞧乔安似油不要钱,料不要钱的加,姜堰心头一痛,然而也说不了让乔安停下的话。
红烧肉这玩意,做好了油光水滑,入口即化,味道浓郁,有猪肉的浓厚口感,还有一丝丝的甜味,火候好了,在嘴里没两下就没了,这是姜堰最爱的一道菜,几乎能和回锅肉有一拼。
乔安嘴角挂着笑,因刚刚大采购,买足了东西,也没什么材料不够的顾忌。他先将葱白切切段,葱绿切末,又将红糖拍碎成小块。
姜堰不禁疑惑:“怎么还要用糖?烧肉用糖也不能这么多啊,提个鲜就行了。”
因姜堰还未出门子时,常见自家阿父烧肉时会放一些糖,成菜没什么甜味,然而确实比不放鲜的多,此时看着乔安准备的红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吃到废菜的准备。
锅里烧的水正好开始沸了,乔安将切好的上好五花肉丁和刚刚切的葱白一起放下去过水,掐着时间,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就捞起来,搁置在一边。家里难得吃肉,乔安自然是想着一家人今晚吃好一些,钱还可以赚,不吃肉没油水可过不好日子。
再拿小锅,将五花肉放进去,不放油的煎,直至四边焦黄,然而也不能太焦,之后还要再炒。因是赵云虎去买的肉,肥肉还是要多一些,锅里的油比乔安想的多了些,便盛起来炒菜用。再加了红糖进去翻炒,翻炒均匀就行了。
乔安想起以前自己一个人就能干掉一大碗的红烧肉,觉得口水已经在自己嘴里泛滥了。
然而姜堰对自己弟弟十分不自信,心里想着自己怎么能在不打击乔安的情况下抢救剩下的肉,不然赵云虎辛苦一天,回家吃到这样的饭菜,他心里也挺不落忍的,更何况这还是一家人过年过节才能吃一回的五花肉。
再倒入刚刚过肉的水,放下山楂片,再拜托姜堰用小火慢炖。
两人又去小院里吃了会儿时令的水果,整理了赵云虎带回来的东西,大约一刻的时候,乔安又回了厨房。姜堰已经对他听之任之了。
这时候换成中火,加了酱油、精盐、白糖、葱片、姜片、八角、香叶等调味。乔安盖了锅盖,换成小火。等赵云虎回来了,这道菜也能出锅了。
这是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顿菜,乔安志满意得,觉得自己就是个天生的厨子,他一高兴,一笑,露出一口的白牙,正把进厨房门的人晃的眼花